第48章
第49章
同居吧!
戚澤無視了所有人探尋的目光,眼神只專注地落在唐辰一個人身上:“對不起,之前一直瞞着你。”
一開始他也想過,主動跟唐辰坦白的身份的,但總也找不到合适的時機,就打算順其自然。
後來唐辰跟他說,想讓白月光在訂婚宴上搶親,戚澤就覺得,以這樣的方式揭露他的身份,似乎也不錯。
其實他也有一點小私心的。
那就是想要證明,唐辰不會因為這種事生他的氣,他們的關系,早就比從前親密了,能容得下一些謊言。
以此來說明,唐辰也很愛他。
此刻戚澤的這句對不起,并不是為他瞞着唐辰自己身份而道歉的,只是在為他的卑劣和陰暗道歉。
唐辰已經緩過神來了,笑着搖搖頭:“不用說對不起,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緣由。”
戚澤心頭一軟,唐辰總是這樣,能設身處地地為他人着想,輕易就撫平了他心頭的不安,和隐隐躁動的戾氣。
戚澤拉着他的手:“我們走吧。”
衆人此刻還沒吃明白這個瓜,既興奮又震驚。
衆人:這位大佬,您是不是搶婚搶錯了人?
唐辰還沒回應,另一只胳膊就被扯住了,他茫然地回頭看,卻對上殷承一雙壓抑着怒意的眼睛。
殷承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最後定定地看着戚澤,低聲警告:“阿澤,他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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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哇
精彩,太精彩了!
這精彩程度不亞于,看到一對夫妻,因為搶同一個小三,當場幹了起來。
戚澤視線落到殷承抓着唐辰的那只手上,面色沉了些:“松開他。”
殷承氣得臉都發紅了,咬着牙不肯放手。
他既氣戚澤要搶他喜歡的人,更氣戚澤的移情別戀。
分明之前,戚澤一直愛的人都是他,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戚澤對他近十年的感情消亡,又喜歡上這個鄉下來的傻小子。
戚澤眯了眯眼:“行,那就讓唐辰自己選吧。”
話音一落,所有人齊齊看向唐辰,脖頸扭動的動作都整齊劃一,有點滑稽的喜劇感。
衆人此刻吃瓜的欲望,被極大的滿足,眼睛都在放光。
殷承恍神了一瞬,又很快鎮靜下來。
他知道,唐辰決計不可能選自己,從唐辰看戚澤的眼神,就能看出,這兩人早就是雙向奔赴,感情不淺。
所以他盯着唐辰,有意提醒說:“我們可是家族聯姻,涉及到家族利益。”
潛臺詞就是,這不是唐辰一個人的事,他沒有資格從訂婚宴上逃走。
這時,恰好周毅在外面忙完,聽說大廳發生了點事兒,就急匆匆擠進人群中。
聽到這話,也緊張地看向唐辰。
如果唐辰要跟戚澤走,那他根本不敢去攔,目前沒有誰能得罪得起戚家。
他既不想唐辰撕毀聯姻,又隐隐有點想讓唐辰逃跑。
周毅心裏清楚,他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也算是為周家努力過了,剩下的……
就交給小輩自己決斷吧。
唐辰沒有發現周毅,只是看着殷承,平靜卻又堅毅地道:
“抱歉,我只是個從小走丢的孩子,我沒得到過家族的任何庇護,沒享受過權利,所以沒必要為它盡義務。”
這話直接擺明了他的立場,清晰地表明了他到底選誰。
衆人突然有些對他刮目相看。
一部分人是覺得,唐辰很通透清醒,而另一部分人則認為,唐辰這樣說就等于,完全把自己跟周家劃清了界限,但能傍上戚家,這個結果也不壞。
總的來說,他們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從土氣愚蠢,轉變成了清醒且精明。
殷承的臉難看到了極點,只能不甘不願地松開唐辰。
他在大庭廣衆下,為了唐辰跟戚澤對上,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限度了,再糾纏下去,丢的就是家族的臉面。
而且他并不想跟戚澤鬧翻,主要是不想跟戚家結怨。
戚澤滿意地勾了下嘴角,當着所有人的面,牽着唐辰離開。
他心情不錯,因為從今天開始,所有人都會知道,唐辰屬于他。
殷承卻又追上來:“等等。”
戚澤面色不善地看向他。
殷承:“阿澤,我想跟你聊聊,這麽多年的朋友了,我需要一個完整的解釋。”
戚澤神色很淡,想了想,最終答應了。
雖然他之前發覺,他喜歡殷承只是假象,但不可否認,他們是二十幾年的好朋友,從穿開裆褲時就在一起。
主要還是,兩人人際圈子重合度太高,涉及到家族利益,撕破臉皮對誰來說,都沒有任何好處。
戚澤轉身對着唐辰,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等我一會兒好嗎,我很快。”
唐辰朝他笑:“沒事,你去吧,我就在外面的花園裏。”
随後唐辰看着戚澤跟殷承兩人,并排着往走廊上去,心情突然有些複雜。
他的接受能力并不像表面上這麽好,得知戚澤的身份後,他是震驚,但同時腦子裏很多問題在翻滾。
但面對衆人審視的目光,他下意識覺得,在人前他要相信戚澤,要跟戚澤站在一起。
唐辰獨自一人去了後花園,這裏基本沒什麽人,他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望着半空閃爍的星辰,他輕輕嘆了口氣。
如果戚澤是書裏的白月光,那戚澤喜歡的人……應該是殷承。
而殷承喜歡的人,也是戚澤。
那為什麽現在會變成,戚澤喜歡他,而這兩個原本該相愛的主角,為了他當衆産生争執呢?
唐辰輕喃一聲:“十年暗戀……”
他憑什麽覺得,他跟戚澤的這幾個月,能抵得過十年的深情呢。
唐辰突然有些心慌,心髒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一縮一縮的刺疼。
他擡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地吸氣,來緩解那股難忍的感受。
說到底,如果一開始他知道戚責就是戚澤,那他根本不會同戚澤開始。
這是一個理智人,都會做出的正常抉擇。
畢竟書裏的白月光,那樣偏執瘋狂,完全不正常,是唐辰最怕沾上的一類人。
那戚澤,又為什麽要對他撒謊,僞裝身份,費盡心思來接近他?
戚澤,有什麽目的,是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麽嗎?
戚澤,是真的喜歡他嗎……
唐辰微微閉上眼,在一些陰暗想法冒出來前,首先掐斷了運行中的思維。
他也是個人,也會有陰暗面,只是他不喜歡那樣的自己,所以每次都會在想法走偏,走向陰暗時,及時抽離。
理性讓他去懷疑戚澤,以此來保護自己,這是本能。
但感性和直覺上,他又想要相信戚澤。
唐辰感覺腦子嗡嗡的發脹,他揉了下臉。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抱歉,請問我可以坐在旁邊嗎。”
唐辰擡頭,看見了一個溫雅的男人,臉上揚着和善的笑,他點點頭:“當然可以。”
對方坐下後,突然說:“你是唐辰,唐先生吧。”
“你好,我是戚澤的繼父,雖然沒有正式的名分,但我确實是看着他從小長大的。”
唐辰微訝,回過神後忙說:“您好您好。”
詹鶴淺笑:“不用緊張,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你跟戚澤,在一起多久了?”
唐辰控制不住地有些拘束:“沒、沒多久,就幾個月。”
他又忙補充說:“但我很喜歡他,跟同他在一起的時間長短無關,就是他的人,讓我能那麽喜歡他。”
詹鶴始終溫和地笑着:“僅僅是喜歡嗎?”
唐辰茫然了一瞬。
詹鶴緩緩說:“你愛他嗎。”
唐辰猛然一怔,瞳孔無措地顫動了幾下,在此刻,他無法快速給出答案。
因為他發覺,他似乎并不懂得喜歡和愛的區別,這裏,還是他的盲區。
但他很喜歡很喜歡戚澤,這是毋庸置疑的。
詹鶴觀察了他一會兒,了然道:“愛,是需要承擔責任的。愛人之間,要共享彼此的快樂,但同時也要分擔對方的痛苦。”
“你,能做到嗎?”
唐辰認真道:“我沒有嘗試過,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我願意為了他試試。”
很嚴謹的邏輯,很鄭重的态度。
詹鶴心裏緊繃的弦,總算是松緩了下來,他微微一笑:“好孩子。”
“那我就能放心地跟你坦白一些事了。”
……
戚澤跟着殷承來到了走廊偏僻的地方,這裏幾乎沒有人。
戚澤急着回去,不耐煩道:“說吧,想知道什麽。”
殷承看着他絕情又陌生的樣子,心裏突然酸疼:“你……怎麽認識的他。”
戚澤公式化地回答:“他在被認回周家前,是八裏村的村民。”
話說到這個份上,殷承一下就懂了,他有些難以接受:“所以你之前去八裏村,就是為了他?”
他了解戚澤,按照戚澤的性格,絕不可能無緣無故,跑到那種偏僻的小村子去。
戚澤挑了下眉,沒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種默認。
到了這一刻,殷承才發覺,他對戚澤的感情,要比自己想象中深刻。
看到戚澤放下他,轉身奔向別人,他窒息得心髒發疼,連嘴唇都是顫抖的:“我們……你…那你,還喜歡我嗎?”
戚澤眼神犀利地看向他:“所以其實過去十年,你一直都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對嗎。”
殷承張了張嘴:“對不起,我承認是我卑劣,我怕面對你的感情,害怕如果我回應了你,我們在一起後,你看到我某些面,就不會再喜歡我。”
戚澤嘲諷一笑:“比如你濫情?約.炮成性?玩兒得花?”
他每說一個詞,殷承的臉就慘白一分:“你都知道了?”
戚澤懶得搭理他,只說:“我不喜歡你。”
殷承苦惱地揉了把臉,像是做最後的掙紮:“那你,也是喜歡過我的對嗎。”
戚澤平靜地看着他:“從沒。錯覺而已。”
因為殷承能接受他女裝,所以他把殷承錯誤地當成了自己的救贖。
後來戚澤覺醒後,跟蹤了殷承一段時間,發現殷承本性就是一個龌龊不堪的人,之所以能接受他女裝,不過是把他看作某些色.情下.賤的貨色,根本不是出于尊重。
那一刻,救贖濾鏡褪色,他才發覺,原來殷承在他心裏什麽都不是。
他壓抑太久了,太渴望得到別人的接受和認同了,所以錯把鏡子當太陽。
‘從未’兩個字輕飄飄的落下,卻對殷承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他不可置信一般僵在原地。
戚澤沒再理會他,大步離開,唐辰還在等他。
在花園裏找到唐辰時,戚澤發覺唐辰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他輕輕拍了拍唐辰的肩膀,在旁邊挨着他坐下。
張口正要為自己隐瞞身份的事兒道歉,一個擁抱卻落在了他身上。
戚澤怔了下,淺笑:“怎麽了。”
唐辰難過地用臉蹭着他:“別說話,抱抱。”
戚澤心都軟了:“好。”
唐辰閉上眼,用心感受着這個人,有些責怪自己。
在跟詹鶴談之前,他還在懷疑戚澤對他的愛,還在懷疑戚澤的用心,他怎麽能這樣。
原來在他患得患失時,戚澤早就堅定地選擇了他,他一直都是戚澤心裏的第一位。
這次交談中,詹鶴說了戚澤跟戚青青多年的矛盾,戚澤壓抑的人生,說了戚澤跳樓的事。
還說了戚青青跟戚澤之間,做出的交易。
即,戚青青提出,戚澤如果要跟唐辰在一起,就必須舍棄作為男性的身份,以後戚家會對外宣稱哥哥意外去世,世上永遠都不會再存在戚澤這個人,有的只是雙胞胎妹妹。
而戚澤,同意了這個交換條件。
所以這段時間,戚澤是被戚青青逼着,一直穿女裝。他的男性衣裝都被戚青青收了起來,甚至連鞋子都只準他穿高跟鞋。
唐辰聽到這些話時,震驚得無以複加,又心痛得不行。
他心裏十分清楚,戚澤放棄的不只是作為男性的身份,而是放棄了自我。
不管是男人的戚澤,還是擁有女性化那一面的戚澤,這些全部組合起來,才是完整的戚澤,才是真正的戚澤。
戚澤就是一個愛好女裝的男性,無論剝離了哪一部分,他都不再完整,不再是自己。
唐辰既心疼,又慌張得不知所措。
原來他對戚澤,這麽重要,他一直被戚澤堅定地選擇着。
唐辰想起這些,心髒就一抽一抽的痛得窒息,整個人像一張皺巴的紙,蜷縮成一團。
戚澤感受到懷裏的人,似乎在顫抖,他微微蹙眉,把唐辰抱得更緊了些:“是冷嗎?”
唐辰搖了搖頭。
戚澤感覺,脖頸上似乎有些濕潤,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你,在舔我嗎。”
唐辰被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舔,是鼻涕,你騙我,我就用你擦鼻涕。”
他用玩笑掩住了哽咽。
戚澤心跳得有點快,淚水和鼻涕他還是能分得出來的,但他寧願真的是鼻涕。
他害怕唐辰的眼淚。
以至于他不敢推開唐辰,去确認那是不是眼淚。
戚澤安撫地摸着他的軟發:“那就擦,沒事,我願意給你擦。”
唐辰沒動了,整個人靠在戚澤肩上,安靜地趴着。
兩人沉默了會兒,戚澤說:“關于我身份的事,不是故意要瞞着你,只是覺得,好像無論哪個時機跟你坦白,都不太對。”
唐辰:“對不起,我剛才确實因為這件事,對你進行了一點惡意的猜測……”
戚澤又笑了:“你還會惡意猜測別人?怎麽猜的,說給我聽聽。”
唐辰沒辦法說,什麽他們是生活在書裏的配角,什麽覺醒啊之類的,都太離譜,說出來也很難讓人相信。
而且,他不想再讓戚澤有半點傷心了。
所以他只是偏頭親了親戚澤臉頰,親了兩下。
第一下時,戚澤整個人僵住,第二下他才敢确認不是錯覺,眼睛在一瞬間明亮得如星辰,心跳也快了些。
他忍不住挑起嘴角:“這是什麽?道歉?”
唐辰輕聲:“是賄賂。”
戚澤顯然很滿意,嗓音都是愉悅的:“好,那我收了賄賂,就不問了。”
兩人就這樣依偎着,享受着獨處的時光。
這是他們回到城市後,第一次這麽放松地在一起。
今晚夜色很好,月光清皎,半空的黑幕中星辰遍布,世界都溫柔得不像話。
唐辰有一種,小說終于到了大結局,往後主角再也不會經受苦難,幸福會成為永恒的感覺。
他把頭靠着戚澤的頭:“以後我們怎麽辦呢。”
書裏所有人的命運都被改寫,從今後,他們不在是書裏的人,他們是他們自己,可以大膽又自由地往前走,勇敢地去幸福。
戚澤蹭蹭他:“你想怎麽辦?”
唐辰:“你家裏的事,處理好了嗎。我想回八裏村。”
城裏固然好,但目前,他還不适應,就想回村裏看看麻嬸兒他們,周家也固然好,但終究讓他沒有歸屬感。
戚澤沉默了會兒:“我可能,走不了。”
戚青青能同意他跟唐辰在一起,就已經是最大的讓步,如果他再丢下戚家,跑到鄉下去當一個教書先生,戚青青大概會發瘋。
每個人都有自己放不下的人和事。
而每個人,都往往被他們在意的事牽絆。
唐辰摸摸他的頭:“沒事,沒事的。我陪着你,我們在一起就好。”
聽到這話,戚澤心髒軟成了棉花糖,整個人都安定了下來:“要不要跟我住。”
“我在離周家很近的地方,有幾套房子,你看看你喜歡哪套,我們搬過去同居。”
他不想再跟唐辰分開了。
唐辰眼睛緩緩睜大,歡喜得有些興奮:“真的嗎!”
戚澤笑:“嗯。”
唐辰用力點頭:“好呀。我們同居吧戚老師!”
—
當晚唐辰就悄摸回了周家,去收拾行李,打算第二天一早就走。
其實他也沒什麽東西,就一點換洗衣物,不過是覺得再買新的有點浪費錢,所以才回來拿。
他這次離開,并不想讓人知道,反正他都沒了聯姻的價值,周毅應該也不會攔着他。
就是周淮生那裏,他還是要去說一說的,這段時間他們像是真的親兄弟一樣,已經有感情了。
唐辰收好東西後,先去了周淮生的房間。
周淮生像是對他的離開,早有預料般,看到他微微一笑:“你來了。什麽時候走?”
唐辰本來不覺得有什麽的,這一瞬他心裏突然翻騰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
就好像,一起走了一段人生路程的好朋友,終于到了說再見的時候,往後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碰面。
唐辰挨着他坐下:“明早。我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所以來看看你。”
周淮生笑得很釋然,拉住他的手反過來安慰說:“沒事的哥哥,我會去看你的,所以不要告別。”
唐辰眼眶徒然有些酸澀:“好。”
又想起書裏周淮生的結局,他忍不住着急道:“以後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多休息,家裏有錢能養得起你,就別那麽勞累,書也少看點,太費神了不好。”
周淮生轉身抱住他:“放心吧哥哥。”
又輕聲說:“謝謝你能回家。”
沒有人知道,在唐辰回來前,周淮生早就已經腐爛。
他外表仍然那樣美好平靜,但內裏早就支撐不下去了。
日複一日的病痛折磨,再堅強的人,也會有覺得累的一天。
周淮生受夠了,他并不是想很想活了。那些藥又苦副作用又大,吃了還沒什麽用。
理療的過程更是難捱,又摧折人,但更讓人痛苦的是,這些事,根本看不到盡頭。
他因為治療受盡了折磨,卻仍然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點點流逝。
這種絕望,足以殺死任何人。
所以他放棄了自己,但可笑的是,動物的求生本能,又讓他不敢死。
周淮生想讓自己早點解脫,只能每天偷偷減少吃的藥,做治療時也只是應付。
直到唐辰來了這個家,給這個巨大的別墅,注入了生機。
他聽唐辰說起鄉下的夏季,掰玉米有多累多苦,掰完玉米又要去收稻米,活趕活的有多忙碌,冬天種菜時多艱難,春天農忙時有多難熬……
以及麻嬸兒家裏好窮,窮得小時候肉都吃不起,零食也幾乎沒嘗過。
這麽多讓人覺得難以忍受的苦難,但唐辰說起這些時,臉上卻總是帶着燦燦的笑。
像是四月天的陽光,溫暖又充滿了活力與生機。
周淮生不可避免地被感染了。
他心裏有了一抹向往,那是對唐辰太陽般活力的羨慕。
他被照亮了,他也想嘗試着去釋懷并寬恕那些苦難,想像唐辰這樣活着。
唐辰不光督促他吃藥,幫助他鍛煉,改善他的身體,也在他貧瘠的心上,灑下了春的種子,讓他能夠戰勝自己,再次嘗試着好好活下去。
所以,他打心底感謝唐辰,感恩這場相遇。
唐辰笑了,也回應地抱住他:“你是個很好的弟弟,我很喜歡你。”
從周淮生的房間裏出來後,唐辰正要回自己的房間,卻看見周毅坐在客廳。
而且周毅似乎在窺探他,時不時瞄他兩眼,像是想跟他說什麽。
唐辰只當做沒看見,他對這個生物學上的父親,沒什麽感情。
要讓他評價的話,他只能說,這段時間在周家,周毅對他很好,事事都遷就。
唯獨在聯姻這件事上,周毅很強硬,并不怎麽在意唐辰的意見。
但僅僅這一件事來說,他就不是個好父親。
唐辰打開自己的房門,餘光瞥到周毅突然站起來了,正看着他。
唐辰沒管,直接進了自己房間,他直覺等會兒周毅會來找他,所以就坐着等。
反正,不管周毅說什麽,怎麽挽留,如何強硬,他都不會再留在周家。
片刻後,果然敲門聲響了,唐辰隔着門說:“沒鎖,進。”
門開了,周毅探出一個頭,臉上是不明顯的、讨好的笑。
可能是因為他從沒做過這樣的表情,所以顯得臉部格外僵硬。
他轉身關了門,眼尖地瞥見了唐辰放在椅子上的行李包,周毅臉色變了下。
但他什麽也沒說,只挨着唐辰坐下。
随後屋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唐辰越來越不自在,首先繃不住:“您,是有什麽事要跟我說嗎。”
周毅咳了聲:“要走了啊。”
他們明明是最親密的人,身上留着相同的血,此刻卻像是陌生人一樣,蹩腳生疏地坐在一起交談。
唐辰:“是的。您要阻止我?”
周毅搖了搖頭,他雙腳叉開,兩只手都放在膝蓋上,眼睛盯着地板,整個人都局促得很。
“那啥,爸爸是想跟你說,這次聯姻的事……”
唐辰果斷道:“我不會因為逃掉了這次聯姻,覺得愧疚,覺得對不起您和周家,您不用多說了。”
周毅怔了下,突然心裏漫上一股子悲涼,也怪不得孩子,是他自作孽。
他嘆了口氣:“爸是想跟你說聲抱歉。爸并不怪你逃掉聯姻,相反,爸覺得慶幸。”
唐辰微訝地看向他,似乎不理解。
周毅疲憊地笑了下:“在你眼裏,爸爸就是個純粹的壞人?”
“你小時候的照片我都還留着呢,經常都會拿出來看。
到現在,爸還記得,你第一次學會走路的樣子,第一次學會拿筷子的樣子,第一次能自己去上幼兒園的樣子……”
唐辰張了張嘴,很久都沒說出話來。
書裏的周毅,分明不是這樣的,書裏的周毅會為了讓他乖乖聯姻,做很多過分的事兒,拿他在意的人威脅他。
但又一想,書裏的戚澤,也跟他愛的戚澤完全不同。
唐辰不禁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被書裏的東西,先入為主誤導了,導致他沒有好好地睜眼,看看自己所在的現實世界。
周毅嗓音緩緩:“你走丢後,我一直在找你,你母親因為思念你病逝,那段時間我真的覺得,天都要塌了……”
“爸對讓你去聯姻的事兒,很對不起你,但周家這麽大的家業,幾輩子人奮鬥下來的心血,交到我手上,就不能毀在我手裏,殷家……跟我們家實在是牽扯到太多利益……”
“最近家裏的公司情況很不好,爸是沒辦法了,才把你推出去聯姻。”
殷家那邊表态了,只有聯姻,否則絕不對周家的公司施以援手。
幾輩子人的心血,實在是太沉重了,周毅做夢都夢見祖宗戳着他脊梁骨罵,罵他沒用,罵他廢物。
周毅面上看似光鮮,實則家族這個沉重的包袱,早就壓得他喘不過來氣。
也是病急亂投醫,才會答應殷家那邊聯姻的事情。
唐辰手越攥越緊,他承認,他有些動容了。
這一瞬間,他甚至想脫口而出,問問周毅,為什麽是他而不是周淮生。
但想到周淮生的病,枯竭的身體,他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在他還不認識周淮生時,就已經很同情這個角色,覺得周家沒讓周淮生去聯姻,算是有良心。
更何況現在認識後,周淮生那麽好,他早就把周淮生當成了親弟弟。
周毅又很快地說:“但爸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能讓你原諒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也是被父母愛着的孩子。”
唐辰頓時心頭一酸,眼眶有些發紅。
周毅:“其實你在訂婚宴上能逃走,爸也是松了口氣,當時就覺得,幸好你逃走了,幸好你還有別的選擇,有別人為你遮風擋雨。”
“幸好……爸沒有鑄下大錯。”
沒有害了唐辰一輩子。
這個中年男人,從未像今天這樣,對別人剖心置腹,說這番話,也廢了很大的勇氣。
但話出口後,他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還笑了笑:“你要走就走,爸支持你,如果有天你想回來,這個家也永遠為你打開。”
唐辰始終低頭沉默着。
周毅說完後,站起身,朝他打開雙手,輕輕抱住了他:“以後也不知道你還回來不,抱一下吧,對不起兒子。”
一生都沒對人低過頭的周毅,最終對自己的兒子低下了頭。
唐辰不習慣這樣陌生的觸碰,渾身僵硬着,但他沒動,既沒回應周毅,也沒推開周毅。
直到周毅離開,房間的門再次被輕輕關上,他才深吸口氣,緩過勁兒來。
唐辰躺在床上,卻是心緒再也無法平靜。
他必須承認,他因為周毅動容了,甚至某一刻感受到了周毅那點稀薄的父愛。
但這并不代表,他要原諒周毅。
這世上,要是人人都因為自己的不容易,去傷害別人,那就太糟糕了。
如果他選擇體諒周毅的不容易,只能說他善良,他人好。
如果他不體諒,那也沒關系,沒有任何人有資格來指責他,因為周毅作為他的父親确實太糟糕。
但不可否認的是,今晚的談話,讓唐辰意識到了一件事——人還是需要親情的。
否則總是有那麽點小遺憾。
在周毅說,他也擁有父母的愛時,唐辰心裏的缺憾被撫平了一點。
唐辰又回想起今天,詹鶴跟他講的那些、關于戚澤的事。
說到底,戚澤是因為他,跟戚青青鬧到了決裂。
詹鶴說的對,愛是需要承擔責任的,需要分擔對方的痛苦,那就不能讓戚澤一個人,去面對這些事。
唐辰擡頭望着天花板,望了半晌,終于下了決定,拿出手機打算給詹鶴發消息。
聯系方式是今天加上的,詹鶴說或許他能用得到。
唐辰斟酌了很久,才敲出幾個字發出去。
唐辰:您好,方便的話,能幫我約戚青青女士,出來見一面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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