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暴起怒揮兵

第28章 暴起怒揮兵

當趙黍跟随軍隊返回鹽澤城時,遠遠就能看見北面城牆有一處巨大豁口,旁邊城樓塌了大半,衙役民夫正在匆忙修葺。

“賊寇果然來進攻鹽澤城了?”趙黍看見王郡丞在城外指揮工事修葺,趕緊拍馬上前問道。

“趙符吏?你怎麽……”王郡丞瞧見趙黍從回城軍隊中走出,瞬間就明白了:“我就說你為何突然要閉關,原來是跟着大軍去救羅公子?”

趙黍下馬拱手:“沒辦法,軍情首在隐秘。”

“了然、了然,趙符吏不必與我多說。”

“這是怎麽回事?”趙黍指着城牆豁口:“賊寇難不成搬來了攻城的飛石機?”

王郡丞苦笑說:“這倒沒有,賊寇前天攻城人數并不多,可是當中有數位妖人,借着術法輕松翻越城牆,竄入城中,直奔崇玄館落腳的宅邸。雙方修士鬥法,打得雞飛狗跳。後來還是梁公子親自出手,召請仙将降臨,一劍逼退那幾位妖人。”

“哦,原來如此。”趙黍望向城牆豁口,上方最寬處大概一丈多:“莫非這不是賊寇妖人所為,而是梁公子那位仙将……”

王郡丞表情極其無奈,點頭道:“是的,仙将只揮出一劍,連着半條街的民宅都被掃平了,餘威不減,将城牆撕開這麽一個口子。幸好,那些妖人被仙将吓退,城外賊寇也逃得不見蹤影。”

趙黍吞了一口唾沫,他确實聽說過崇玄館梁朔因仙系血胤之故,自降生便有仙家将吏護持。原本以為這仙将再厲害,頂多就是隔絕精怪妖祟的侵犯,沒想到竟有如斯威能,動辄斬破城牆、夷平房舍。

“這就是法箓将吏的真正實力嗎?”趙黍暗中詢問靈簫。

“未必皆是如此。”靈簫解釋說:“仙人駕下的官曹将吏并非随意而設,乃是依據仙家道基法度,鎮宮府、合氣數,各有所屬。類似人間邦國官長,或治一方,或統一軍。就像這位王郡丞,難道他用兵殺伐會比韋将軍高明麽?”

“當然不是,無非依照其能各有任用。”趙黍大致明白了:“看來梁公子這位護法仙将精通殺伐,只是辦起事來不太講究,把自家城牆給掀了。”

趙黍隐約瞧見豁口後方破敗瓦礫,向王郡丞詢問道:“這麽多民宅被仙将所毀,居住其中的百姓呢?”

王郡丞搖頭嘆氣:“死了百十來人,現在只能臨時搭建一些棚屋,略勝于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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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公子就沒說什麽?”趙黍問。

“沒有。”王郡丞皺眉不止:“我只是希望他下次出手慎重一些,若在城中大肆争鬥起來,只會讓無辜百姓遭殃。”

……

“你們可算回來了!”

石火光看見趙黍等人返回,心中大石終于放下,趕忙開門迎入。連同羅希賢在內多位修士皆是身上帶傷,都需要安排靜室修養。

可還沒等趙黍衆人略作歇息,就有客人上門。

“我乃崇玄館散卿梁仲緯,奉我家大公子之命,限你們今天日落前離開鐵公祠。”

來者坐在乘辇上,趾高氣昂,手中拎着一份燙金請帖:“還有,你們之中誰是趙黍?我家大公子請你過去。”

“我就是。”趙黍出門相迎,卻沒有接過請帖,拱手問道:“在下不明白,此地是郡府給我們懷英館安排的住所,崇玄館為何要讓我們離開?”

梁仲緯一臉輕蔑:“讓你走就趕緊走,哪來這麽多廢話?”

趙黍還沒答話,羅希賢聽到動靜,當即沖了出來:“你們崇玄館不要太霸道了!”

梁仲緯冷笑幾聲:“羅希賢,瞧你這個狼狽樣,自以為是地領了一支兵馬出城,結果折損過半,險些連自己也栽進去。要不是韋将軍另外調撥人手去救,你早就成了賊寇的刀下亡魂。”

羅希賢剛剛上完藥,手臂還綁着傷布,本來被賊寇圍困之事就讓他心中暗帶悔恨,眼下又受梁仲緯一通譏諷,胸中怒焰登時升起。

“我的劍呢?把我的劍拿來!”羅希賢擡手一拔,才發現自己忘了把佩劍帶出來,氣得朝後面石火光大吼,對方只得連忙回去拿劍。

端坐辇上的梁仲緯斜支着臉,一副優游随意:“羅希賢,我勸你穩重一些,若是順着那點丘八脾性,跟我們崇玄館對着幹,小心星落郡匪患還沒剿除幹淨,你父親一封信讓你滾回去。”

羅希賢從石火光手中接過佩劍,怒而拔劍,一旁趙黍擡手攔阻:“別上當!他是故意激你動手,你要是傷了他,這才麻煩!”

“我還就不信了!”羅希賢一把推開趙黍,舉劍指着梁仲緯:“你這個狐假虎威的家夥,真以為我不會動手?我這就把你頭顱砍下,送給那個不男不女的梁朔看看!”

趙黍只覺得身前劍氣激揚,雙眼刺痛難睜,還來不及阻攔,羅希賢身形一躍,劍氣裂空劈出。

劍客之流即便受傷,體魄筋骨也遠超凡人,而在返程路上,羅希賢也稍有恢複。只是三牛坑中伏受困以來,心中積郁難消,此刻崇玄館上門挑釁,讓羅希賢再也無法忍受,胸中暴戾随劍氣一同傾瀉而出,化作《滄浪洗鋒篇》中最強一式——

決塞東流!

趙黍只聽得一陣刺耳劍鳴,随即就是木石碎裂落地的聲響。

再睜眼,院門之外的地上,赫然一道數丈劍痕,将梁仲緯的身子劈成左右兩半,他身下坐辇被撕成碎片,四名擡辇侍從也被劍氣波及,斃命當場。

大灘鮮血随着劍氣灑得滿地都是,好似一副鮮豔腥紅的潑墨畫。

現場頓時陷入死寂之中,只剩下羅希賢的粗重喘息。

“哎呀……”

趙黍最先反應過來,整個人脫力般坐在門檻上,此刻也顧不得什麽禁忌了。

“羅大劍仙,你瘋了?”趙黍的臉都擠成一團了。

“別這麽叫我!”羅希賢猛地回頭大喝道。

趙黍被這一句話給喝住,臉上神色先是錯愕,随後轉而怒道:“我是問你發什麽瘋?!你再不喜歡崇玄館的人,也不至于一劍把他劈死吧?!”

“是他挑釁在先!”羅希賢指着一地鮮血碎屍:“人家都欺辱上門了,還廢話什麽?”

“不是——”趙黍只覺焦頭爛額,原地打轉:“這又不是你死我活的戰場厮殺,你劈死他又有何用?!”

“那是他梁仲緯不經打!”羅希賢反駁道:“他既然敢上門放話挑釁,就要做好承擔怒火的本事。他這個散卿連我一劍都接不住,還廢話什麽?”

趙黍聽完這話,嘴都快合不上了:“這是什麽歪理?他是德不配位,你哪怕要教訓,打折腿腳也完全夠了,為何要殺人啊?”

羅希賢忽然嚴肅起來:“趙黍,懷英館在這裏是誰做主?”

趙黍沉默片刻,臉上多了幾分苦澀:“是你。”

“既是如此,就不要反駁我的決定!”羅希賢怒目圓睜:“我殺梁仲緯,輪不到你來橫加指責,崇玄館要來找麻煩,真以為我會怕了他們不成?”

趙黍腹中有千言萬語,此刻都堵在喉嚨裏出不來,頹喪着離開鐵公祠。

……

郡府衙署中,王郡丞與韋将軍皆是一臉陰沉。

“現在兩位大人都知曉了。”趙黍坐在一旁,揉着眉額犯愁:“這件事我真的無能為力了,就不知崇玄館會作何想法。”

韋将軍望向王郡丞,對方言道:“崇玄館已經收殓了屍首,但并未多說什麽。只是我不太明白,那個梁仲緯難道一點自保之力也沒有麽?”

“王大人有所不知。”韋将軍解釋說:“如今給館廨修士頒授法位,不完全是依照術法修為或積功儲勳,有時候只要豐厚法信,一些館廨甚至能給毫無修為的凡夫俗子頒授法位箓書。想來那梁仲緯也沒有多少本事,面對羅公子憤而拔劍,自然抵擋不住。”

王郡丞表情怪異:“豐厚法信就能獲得法箓?這、這不就等同賣官鬻爵嗎?”

韋将軍目光躲閃:“王大人久在星落郡,不知此事已成東勝都風尚。想要跟那些慕道公卿結交,便不得不如此,就連本将軍也授箓了。”

“哦?”王郡丞問道:“那韋将軍得授什麽法位?”

“玄都真士九天斬邪使。”韋将軍說這話時也不免羞赧:“是崇玄館新設的法位箓職,我也不懂,看着名頭大就供奉法信了。”

趙黍接話說:“五國大戰結束之後,崇玄館覺得館廨法位之制稍顯粗陋,于是在符吏散卿之外,新編了一整套九品仙秩,并且要以仙系血胤、出身門第為标準劃分高低。”

“啊?還能這樣?”王郡丞問道:“修煉之事還能論出身的?”

趙黍兩手一攤:“人家崇玄館四大家族,祖上還真就有人成仙,那位梁公子的本事兩位大人也見識過了。不過崇玄館搞的這一套,也不是所有人都承認。”

實際上反對九品仙秩最為激烈的,便是懷英館。首座張端景曾多次前往東勝都面見國主,陳述利害,使得崇玄館所設新制遲遲無法推行全國,僅限于東勝都內外權貴公卿的慕道風尚。

趙黍對于這些大人物的勾心鬥角實在不感興趣,若是法位都能因為豐厚法信而授予毫無修持的凡人,那其本身的神聖尊貴也無從談起,已經變成一種牟取財帛的手段了。

“先不談這些。”韋将軍說:“羅公子殺了崇玄館梁家子弟,我這裏想瞞也瞞不住的。還是要盡快商量出對策來。”

王郡丞不希望在自己地盤上再鬧出大麻煩:“羅公子的父親乃是當朝大司馬,不妨……讓他回家暫避風頭?”

“我也是這麽想的。”韋将軍言道:“可是……向王上舉薦我來星落郡剿匪的,就是大司馬。”

王郡丞心中暗罵不止,說到底,大司馬這是利用星落郡剿匪一事,給自家子嗣的未來仕途鋪路。只是在王郡丞看來,這位羅公子急功近利之餘,脾性暴烈、沖動短視,遠不如趙符吏能辦事、好相處。

而趙黍聽韋将軍所言,大概明白羅希賢近來心境情緒的變化。他身為庶子,在家中地位低下,以為來到星落郡能夠憑一己之力建功立業,脫離父親和家族庇蔭,結果最後仍是身在其中。

“我去找羅公子談談。”韋将軍一拍大腿:“他既然出身将門,便應知曉軍中令行禁止、杜絕私鬥。讓羅公子暫歸我帳下聽用,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至于崇玄館那邊……”

王郡丞無奈接口答道:“本官盡力而為便是,至于梁公子肯不肯見我,那可就不好說了。”

趙黍言道:“原本崇玄館就是派梁仲緯來請我,也不知是所為何事。”

王郡丞當即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公然離間你與羅公子麽?崇玄館此舉太陰毒了!”

“我現在也想通了。”趙黍嘆氣:“大不了就回懷英館,繼續埋頭鑽研術法,剿匪這事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不行!你不能走!”王郡丞跟韋将軍齊刷刷站起來。

王郡丞言道:“郡府隔壁的獄所裏,還關着兩個從賊妖人,井獄禁制現在只有趙符吏你肯照料。還有好多富紳大戶得知趙符吏有鎮宅靈符,找不到你,都讓我來向你讨要。”

韋将軍氣沖沖地說:“我這幾千将士還盼着符咒護身,現在全營上下都知道金甲符靈驗,你要是走了,那些将士哪裏還肯厮殺搏命?”

“沒那麽誇張吧。”趙黍嘀咕道:“大不了我把相應的術法咒訣教給其他人,這些事又不是只有我能做,也難不到哪裏去。”

王郡丞跺腳道:“趙符吏、趙老弟!你還不明白嗎?其他修士高枕無憂慣了,哪裏肯像你這樣實心辦事的?若是沒有你挑頭,懷英館的人也未必能接手啊!”

韋将軍也說道:“你與羅公子相交的歲月比我們長,應當看得出他只擅長戰陣殺伐,可剿匪又不光是打打殺殺。”

“可是……”趙黍不禁懷疑,就是因為自己過于“實心辦事”了,搶盡風頭,才讓他與羅希賢日漸疏遠。

王郡丞打斷道:“我有辦法了,朝廷之前不是派遣過一位修士留駐郡府嗎?眼下我這裏正好有這個缺,趙符吏你來頂班,剿匪事急、略作權變,不用計較太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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