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貞子

烏漆墨黑的卧室裏, 只有電視的液晶屏幕在瑩瑩地發光。

畫面呈黑白色調,以人眨眼般的頻率閃爍着。零碎的鏡頭斷斷續續, 時而是對鏡一下下梳着長發的女人, 時而是火山爆發, 畫面又立即轉成了幾個人往上爬。

原本他們還不肯定這卷帶子裏的內容,現在林柚看過,就知道《午夜兇鈴》果然在這副本裏占的也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伽椰子再加上貞子的錄像帶, 簡直是雙倍的快樂。

電視上在播放詛咒錄像帶的詭異影像,耳邊又是“咯咯”的氣泡音。雖然貞子估計不會直接出來,但她也算把伽椰子一起拖下了水。對方如果還想下手, 林柚不介意讓畫面變得更精彩點。

卡牌已經夾在了她的指間。

黑暗中,伽椰子扭着全身那幾近斷裂的骨頭,面色比起蒼白,更像是透着種灰藍色。

她瞪視着林柚,“咯咯”地咕哝, 歪歪斜斜向前又邁了一步——

下一秒,挂在伽椰子頭上的那大把鴨絨撲簌簌飄落。

絨毛在空中打着旋兒落下, 林柚看到上面還沾了血屑。只是渾身浴血的伽椰子又不見了蹤跡。

……走了?

用詛咒标記別人的女鬼反而又被另一個女鬼的詛咒所标記——恐怕伽椰子現在更想弄死她了,只是礙于錄影帶就在這,得避避鋒芒就沒下手。

林柚定定神, 錄像恰巧也放完了,她轉手拿起遙控器按滅電視。

要說她也是真的心大。

只打開吊燈, 把房內照得透亮, 在原地站了兩分來鐘後确認不會再出現什麽, 林柚就揮揮手收了那張卡。

門外現在還沒有動靜,看樣子被“驚醒”的只有她一人,別人都沉在睡眠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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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柚拍拍被子,又躺回去——總得跳過今天晚上的時間,一切到了明早再做打算。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被系統喚醒的簡明佳手裏握着個雞毛撣子,掃了一路的蜘蛛網,來敲她這邊的門。

“柚柚,”她叫道,“林柚,起來了嗎?”

“起了。”

林柚正站在電視機前,對着光觀察才從機子裏拿出來的錄影帶。

她的動作被推門進來的簡明佳逮了個正着。

“你不會真一個人看了吧?”對方警覺地問。

“哪有。”

林柚矢口否認,“我都說過不會一個人看了。”

簡明佳剛要長出一口氣,就聽她又接上一句。

“——我和伽椰子一起看的。”

“啪嗒”一聲,雞毛撣子掉地了。

另外那三人睡的是樓下,早早就聚在了離他們更近的餐廳裏。玩家在副本裏就像在現實生活裏一樣進食來補充體力,但要維持飽腹狀态也容易,幾片面包足矣。

冰箱裏有成袋的幹蛋糕,才剛取出來化化冰,就聽走廊上又有腳步聲近了。

“重大新聞——”

簡明佳拍拍手,吸引過他們的視線後轉頭看向當事人。

看這倆人的神情,顧衡暗道不妙。

“啊,是這樣的。”林柚簡要地說,“我半夜跟伽椰子友好觀摩了貞子的錄影帶。”

耿清河:“噗——”

他正站在冰箱邊拿着杯剛倒滿的牛奶,這下被嗆得要死要活,彎着腰死命咳嗽。

哪門子的友好?哪門子的觀摩??

在場的人心裏都清楚這倆詞的水分有多大。

盧振傑徹底驚呆了。

“這下子不是完全亂了嗎?”他原本以為死期就在今天的自己已經不會看到更糟糕的結局了,“她倆打架波及的不還是我們嗎?!”

“不一定。”

始作俑者悠悠吐出這三個字。

盧振傑心想這還有什麽不一定。

“昨天半夜伽椰子找上我,”林柚道,“我是想用錄像帶來轉移一下仇恨的……某種程度上也算有效吧。現在我和伽椰子身上都帶了七天的詛咒,但還有個前提。”

她看向盧振傑。

“我們看的是原版錄影帶,不是複制後的。所以你今天晚上的期限應該還有效,只要趁這機會‘說服’貞子反過來對付伽椰子——”

盧振傑:“……說服?”

簡明佳:“……”

她可太了解她了,她口中的“說服”怕是不止包括用嘴說說。

“說服是一碼事。”顧衡插話,“別忘了昨天說好要去調查這卷錄像帶的來處,這涉及到這個副本的本源之一。”

這倒是。

林柚暗忖。

她就沒有放棄過收卡的念頭,而無論是高評價地通關還是真正收服貞子,這麽做都是不可少的。

那家音像店的開店時間是上午十點到下午四點。

沿着手機導航上标注出的路線,他們不多時便找到了位于幾條街外的店鋪。

然而,迎接衆人的是緊緊閉合着還上了鎖的玻璃大門。

“難不成,”他們到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盧振傑第一個冒出難言的念頭,“這老板已經……”

他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應該不至于?”

耿清河盯着自己手裏捏着的手機,“我查了這家店的風評,是說經常開門不準時,老板還喝得醉醺醺的,八成是喝得忘了時間了。”

盧振傑:“……”

他覺得自己的感情深深地被浪費了。

他們在店門前徘徊了快有二十來分鐘,終于見街對面有個步伐搖晃的中年人準備過馬路。

大白天喝成這樣,十成十是個酒鬼沒跑了。

“你們說會不會是他?”簡明佳小聲嘀咕,見他朝這個方向走來,心裏的念頭越發确定。

……應該是了。

随着走近,對方也看見了他們。

“哎,站那兒幹什麽呢?”與其說是沖着他們吆喝,不如說是沖着盧振傑,“不是說了我不知道那盒錄像帶是怎麽回事嗎?我沒賣過你那個!”

看來設定是原來的“盧振傑”在看過錄像帶,發現不對後就來這裏質問過。

“您确定真的沒見過嗎?”

盧振傑本人也是脾氣好,又想把錄影帶遞過去,“快遞箱子上是您這兒的包裝,我看了快遞單,上面是說和別的一起買的。”

音像店老板懷疑地看着他,但因着這語氣到底沒再說什麽。

他似乎酒醒了些,接過盧振傑手裏的錄影帶。

看着看着,他的神色突然變得有點讪讪。

衆人一看便知有戲。

“我……有點眼熟,”老板嘟哝道,“估計是見過的,但你要說什麽‘七天內不複刻寄出去就會死’,我是真不知道啊。”

“這年頭收錄像帶的人也不多了。”

他撓撓頭,“我這的熟客就兩三個,你算一個,貨源也不多。上周才在幾個地方進了一批就挑你要的給你寄了,這可能是喝蒙了從別的箱子裏給混進去的。”

“……”

盧振傑心說那他還真夠倒黴的。

“你說眼熟,還記得是在哪弄到的嗎?”

“……箱根,”老板猶豫着說了個地名,“我記得是那兒有人便宜賣了。”

林柚:“是誰?”

“這我也說不清啊,當時聽說是親戚死了處理遺物——”

說到這兒,老板冷不丁一激靈,酒徹底醒了。

“這死了,”他看着那卷錄像帶,“不會是因為什麽詛咒——”

林柚心道這是說到點兒上了,但他們也不能承認。不過,不消他們開口,老板已然自顧自地确信了兩者之間的聯系。

“這跟我沒關系啊!”他後退兩步,忙不疊否認,“找誰都別找我!”

他店也不要了,這就急匆匆地想走,走着走着就一路小跑,生怕他們要抓他頂事。

衆人:“……”

簡明佳:“看來……有必要去一趟箱根?”

“從這裏到箱根坐車就要兩個小時。”林柚翻着手機,“到那裏還人生地不熟的,一時半會兒不好找人——定明天的車票吧。”

“今晚留下來做點準備。”

她說:“畢竟有個小問題還得先解決一下。”

淩晨。

分針搖搖晃晃地擺到快十二點的位置,盧振傑驚悚地發現客廳裏只有自己一個是全然清醒的。

“喂,喂,”他咬着牙說,“你們醒醒啊,貞子馬上就來了!”

“貞子?!”

正昏昏欲睡的耿清河一個蹦高就從沙發上竄起來,“哪兒呢?哪兒?!”

他這一嗓子喊得其他人也都回過神來,簡明佳打了個哈欠。

“還沒來呢,”她“啊”了聲,“不對,馬上到了。”

他們計劃明天去箱根,那裏八成能找到貞子本體的線索。但礙于盧振傑的詛咒纏身,總得先把标記在錄像帶上的分身怨念解決一下。

秒針與另外兩根指針相合——淩晨十二點整。

第七天,什麽事都沒發生。

鐘表的指針仍在繼續走動着,且不等簡明佳再開口,吊燈忽然滅了。

半晌,綴着的燈泡又緩緩亮起,只是這回燈光晦暗,看不清具體情況。

客廳陷入一片靜寂。

被搬到客廳來的錄影帶機沒有什麽反應,沒有人去動遙控器,電視卻自己兀自亮了。

屏幕正中,現出一口坐落在叢草正中的枯井。

白衣女鬼一點點爬出那口井,她逐漸貼近了屏幕。

最先冒出來的是頭。

烏黑長發遮住了她的臉龐,指甲脫落腐壞的手指繼而伸出,扒在地板上。貞子半個肩膀探出來,開始一扭一扭地往外爬。

“——砸!”林柚喊道。

她一聲令下,耿清河毫不遲疑,攥着提前準備好的榔頭,沖着電視機就揮下去了。

“??!!!”

忽然察覺到哪裏不對勁,貞子猛地擡頭。

可也偏偏就在這時,生怕事情還有什麽轉機。耿清河吞咽一下,又狠狠地來了一榔頭。

他連砸兩下,電視機機身凹下去個大坑。

電視被他砸得嚴重變了形,只聽“滋啪”的電流聲,屏幕綻開蜘蛛網一般的裂縫,明滅兩下,那口枯井的景象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機身冒的幾絲白煙。

還卡着貞子半截身子的電視——

直接報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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