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氣氛破壞者

可能是這景象連一個骷髅頭都覺得太過匪夷所思, 它嘴巴張張合合,終于用那嘶啞得直漏風的聲音組織出了語言。

“……好吧。”

它斟酌道。

“看來這法子還挺有效的, 但我希望你下次能征求一下大腿主人的意見。”

“我會的。”林柚回答。

骷髅頭:“……”

不不不它就客氣一下別當真啊?!難道這事還真會有下一次嗎?!

但看樣子對方已經完全信了這話,骷髅頭滿心的苦不堪言。它太了解自己有多好面子,只怕是一提就會十分“慷慨”地一口答應。

它後悔了,非常後悔, 然而沒人會在乎也看不出一個只剩骨頭的骷髅腦袋有多撓心撓肺。最後也只得硬着頭皮——當然了,它沒有這玩意兒——跟她們一同去看那虎視眈眈的僵屍狗。

禿了半根的尾巴還在不停地搖,搖了半分鐘都不帶累的。

僵屍狗的舌頭歪在一邊,眼巴巴地瞅着林柚手裏的那根大腿骨, 見她半天沒動作, 還主動擡起自己的右爪子求握手。

林柚望向它的脖子。

上面帶着項圈。

怎麽都是在外邊風吹雨打了這麽久, 皮質項圈也殘缺了大半,靠着個框架頑強地挂在上面。中間的銘牌也有點模糊不清了, 只能隐約辨認出幾個字母。

看樣子,以前是家養的。

……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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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屍狗只巴望着快點拿到獎勵, 尾巴一下下地朝地上拍打着。

“乖啊, 聽話。”林柚見狀,在它面前又晃了晃那根大腿骨,“坐着, 待在這兒別動,等我們一會兒回來。”

她一步步地向後退去, 簡明佳兩人也會意, 跟着往她們原本要走的方向挪步。

只是這距離越拉越遠, 瞧那只僵屍狗還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等着八成等不到的獎賞。喬燦有那麽一點點于心不忍,不由低聲問:“要不讓它試試?”

“那是我的大腿,小姐!”

骷髅頭大聲說。

“好不容易才拿回一條腿,我可不想讓它變成磨牙棒。”

當事人如此抗議,喬燦讪讪地賠了個笑。等她再扭頭看去,蹲坐着的僵屍狗似乎也明白自己很難真等到他們回來,居然也沒朝這邊再沖過來,只哀怨地看過來一眼,兀自耷拉着尾巴往反方向走遠了。

喬燦:“……”

簡明佳:“……”

這種良心隐隐作痛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只可惜她們雖覺得愧疚,骷髅頭卻很慶幸自己的大腿在狗嘴下撿回一條生路。它心情極佳,邊哼着不成調的曲子,邊可勁兒指揮她們該往哪裏走。

“這房間還挺大的,嗯?”

十分鐘後,林柚一行人繞過擋路的手術床,它依然在喋喋不休:“對,對,你們要做的就是穿過這裏——”

在經過牆邊的工作臺時,簡明佳不小心帶到了桌面上的什麽東西。幾張薄薄的紙片被她的衣角刮落地,她“咦”了聲,彎腰撿起它們。

“這些……”

她才剛起了個頭,骷髅頭那黑黢黢的眼眶往這兒一瞟,立時接上這話茬。

“你可以留着它們,小姐,”它說,“這會對你們有幫助的。”

林柚聞言,和正拿着紙片的簡明佳對視一眼,問道:“是什麽?”

“我看不懂。”

後者如實說:“好像是拉丁文。”

——這就怪了。

就算是在別國背景下,資料拿到他們眼前也都是翻譯過的版本。像這樣還保留成拉丁文的,只能理解為是要刻意隐瞞些什麽。

但這麽一來,提醒她們的那位……不簡單啊。

“哦,別這麽看我。”對上林柚的視線,還躺在她手心裏的骷髅頭說道,“我是懂點你們不知道的事,還是那句老話,如果你們願意幫我,我可以不辭辛勞地幫你們翻譯一下。”

“依我看,不止是‘懂點’。”

林柚挑眉。

“你這麽清楚這裏‘空間錯位’後的地形,”一路聽它的指揮可謂頭頭是道,“這錯亂不會跟你有關系吧?”

骷髅頭試圖看上看下,但它很快意識到沒有眼珠的自己也同樣沒法借此掩飾心虛。

“我承認——”

它說:“和我是有那麽一點點關系。”

喬燦:“……一點點?”

“或者說全部。”骷髅頭坦誠道,“我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只是做某個無傷大雅的小實驗時出了點意外,然後就發現自己出現在這個地方還散了架。她說得沒錯,我知道怎麽走,就是因為是連帶的實驗後果讓這裏扭曲的。”

林柚一行人一時啞然,不知道該先吐槽散架還是他口中的“無傷大雅”。

“我鬥膽問一下。”

喬燦古怪地說:“你做實驗前就是這幅樣子嗎?”

“那倒不是。”骷髅頭的語氣中不失驕傲,“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讓你們看一下我真正的臉,你們會被我迷倒的。”

“是是是,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它擱這兒貧,林柚沒帶多少誠意地附和,“現在可以告訴我們接下來怎麽走了?”

“當——”

林柚只覺骷髅頭劇烈地彈跳了一下。

“那扇門!”它叫道,“直走的地方!我感覺到了,我的手就在後面!”

還指着對方指路的林柚嘆口氣,只得加快了腳步,一把推開了門——

空氣凝滞住了。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發展。

骷髅頭的直覺沒出錯,門後是有一只徒有白骨的手,只不過……

那只手被叼在了狗嘴裏。

被放了鴿子的那只僵屍狗無辜地望着他們,眼神裏頗有“你們不給骨頭,那我就自己去找”的控訴。它擡高下巴,滿滿的都是趾高氣昂。

骷髅頭:“………………”

它炸了。

“那——是——我的手!”它牙縫漏風地怒吼道,“把它還給我!”

僵屍狗瞧瞧他們幾個,又掂量掂量自己嘴裏的骨頭,果斷撒腿就跑。

林柚正想問問要不要追。

“把我扔過去。”骷髅頭說。

……嗯?

林柚:“但是——”

“此舉是在挑釁我的尊嚴,我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現在就扔!反正也不遠了,我會告訴你們接下來往哪走的!”

在它“快快快”的連聲催促中,眼見僵屍狗要跑得不見影子,林柚定定神,掄起胳膊。

那塊頭蓋骨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抛物線。

“咔嚓”一聲,它死命往前掙去,咬住了僵屍狗的尾巴。後者吃痛,跑得更快了。

“穿過右手邊的房間!”

與此同時,骷髅頭還在含糊不清地叮囑:“再往左拐,你們就到——”

話音未落,它和它咬住的狗尾巴齊齊消失在了黑暗中。

衆人:“……”

“你們說,”簡明佳眼皮跳了跳,“它能成功嗎?”

“不知道。”

林柚沉默數秒,開口道:“我們繼續走吧。”

有了那幾句臨走前的指向,再找下去也方便了很多。

一路上再沒有遇見什麽怪物,站在最盡頭的門前,林柚呼出一口氣。

如果骷髅頭沒有說謊,這裏該是她們一開始就作為終點的那個房間。

她想她們都做好了準備。

回頭确認下身後兩人的意思,林柚一把推開了鐵門。

溫暖的燈光傾瀉而出。

“也許我該說聲‘恭喜’,”小女孩悅耳的聲音就像是在耳邊響起,“為你們找到了這裏。”

事實上,她身在不遠處,一點點自簾後繞出來。

整間病房最引人矚目的就是正中央的病床。那張床被薄薄的塑料簾圍起一圈,但正如這家醫院的任何一處設施,簾子破爛得露出點後面的人形。

她躺在床上,以林柚的角度只能看見一只眼睛和周圍燒傷留下的疤痕。

毫無疑問,那是阿蕾莎。

真正的、當年親歷過火刑的阿蕾莎,如今以怨恨留在這世界上。而在邊上時不時撥弄一下簾子的小女孩,正是和她相依相存的黑暗面。

房間裏不止她們倆。

十幾個護士——身着護士服的肉藤怪物正以扭曲的姿勢站在病床前方,手上無一例外地都持有利器。

最前面那位隐隐有點眼熟。

下一秒,林柚立即認出了那是誰。

難怪眼熟,可不就是被手電筒搞得閃了腰的那位?

她明智地沒有指出來,雖然對方搞不好就是記仇才站這麽前的。

“克裏斯貝拉已經死了。”

林柚道:“我們還需要做什麽?”

她一出聲,立刻激起了護士們的動作,後者紛紛一步步地向門口扭來。幸虧離得不近,在話音落下後也還隔着十來步的距離。

病床上的阿蕾莎喘息着,護士們卻沒對她做出反應,同時,小女孩也開了口——同樣也沒招來護士的攻擊。

“不,阿蕾莎說你們不用再做什麽了。”她說,“教堂被毀,一旦黑暗再次降臨,他們的性命也都是囊中之物。”

“但是,我這邊不是說過會考慮嗎?”

看着眼前的護士們,林柚忽然意識到了她要說什麽。

“我只是覺得得再證明一下你有這樣的價值。”

小女孩道:“如果你們從追殺下活下來,就可以離開寂靜嶺,我也會跟你一起走——這筆交易怎麽樣?”

她說話期間,饒是這邊沒有任何刺激源,護士們依舊一步步靠過來。

“挺劃算的。”林柚說。

“你确定?!”簡明佳低聲叫道,“雖然我看她是沒有什麽商量的意思。”

喬燦:“……是說能離開寂靜嶺?如果這是通關前最後一步我沒意——”

“嘩啦!”

劍拔弩張之間,她這“見”字還未出口,一道黑影撞破了牆上的玻璃窗。

黑影的兩只前爪直直蹬在離得最近的那人身上——好死不死就是那名打頭陣的護士。她被這麽一股力道沖在肩膀上,整個身子登時向後傾去。

熟悉的“咯噔”一聲。

林柚:“……”

……這腰是不是又扭了。

阿蕾莎:“………………”

無論是床上那位還是站在床邊的那位,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

護士在地上一下下抽動。踩在她肚子上的僵屍狗低低地叫着,就是叼着那根手骨不肯放,作為苦主的骷髅頭已經從咬着它尾巴進階成死死用牙關扣着項圈。

“總算、追上你們了,現在幫我想個法子讓它松——”

咬牙切齒間,那塊頭骨終于察覺出氣氛有點不對勁。

“……我錯過了什麽?”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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