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胡華氣喘籲籲地坐在牛棚前的石板上，心中萬千思緒翻騰。
“我們大隊就叫聯合大隊啊！不是吧，你個小妹仔居然還不知道我們大隊叫什麽。”
“對啊！我們這邊大部分都是姓蘇或者姓季的。”
“你這問得好搞笑。蘇勝男的丈夫當然是季向華啊！不過，你這小孩怎麽随便說大人的名字。還說是城裏人，真是沒禮貌……”
……
在得知自己目前所處的村子有一個叫蘇玉健的人之後，胡華就趕緊離開那個打架現場，在鄉道上奔跑。逮到誰就拉着人問問題。雖然被不少大人說了幾句，但已經足夠她得到自己所需要的消息了。
這個世界，居然有那麽巧合的事情。命運好像自從自己跟女主對調了身份後，就跟脫缰的野馬一樣，完全不可控了。
怎麽會剛好下放到這個村子？
胡華想到那個被自己放棄的貧窮家庭，心中閃過許許多多的念頭。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去捕捉這些念頭，就看到她那便宜爸媽從外面回來。兩人今天去了趟公社，把家裏缺的東西買齊。像什麽搪瓷盆、搪瓷缸子、熱水壺、紅糖、米面等等生活物資。甚至，還給她帶了一包糖果回來。
胡華看着這些豐富的物資，心中一絲蠢蠢欲動的念頭暫時壓下。她想了想，最終決定先去蘇家探探路再說。
嘴巴含着媽媽塞給她的一顆水果硬糖。胡華邊含着邊在心中吐槽：擱在京城那會兒，這樣劣質的水果硬糖根本到不了她這裏。甜的齁鼻，沒有一點兒大白兔那種高檔糖果的真材實料。
蘇家距離牛棚走路需要十分鐘左右。
胡華在問清楚蘇家位于村尾後，就馬不停蹄快步走了過去。
當她大老遠看到那個被長短不一栅欄圍着的三間黃泥磚屋子，聽着院子裏傳來幾個男孩子鬧騰的聲音時，之前心中湧起的那一絲念頭被按壓下去了。
好像，一開始選擇放棄這個家庭，确實是一個最好的舉動。不然，一輩子困在這樣的黃泥磚屋子，耳邊盡是鬧騰的嘈雜聲音，十分讓人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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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着，她立刻轉身準備離開。牛棚那個家裏，今天買了肉，她還要趕回家裏去吃肉了！
結果，轉身的動作太過急切，沒有發現她身後的來人。胡華一把就撞上了迎面走過來的蘇糖，直接把她撞到地上。
同樣是五歲的年紀，五歲的胡華遺傳了老蘇家的大高個。從小喝牛奶吃白面長大，營養充足，身材十分壯實。比蘇糖高了整整大半個腦袋。
而蘇糖的身高遺傳了親媽梁愛紅同志，屬于南方人纖瘦的骨架。加上從小雖然沒有餓肚子，但吃的東西肯定沒有胡華那樣有營養。這不，被胡華這一撞，蘇糖就跟輕飄飄的紙人似的，直接跌到在地。
見到自己撞倒一個人，胡華根本不在意。她瞪了蘇糖一眼，發現對方是那位拖拉機上見過的白淨村姑。而按照之前打聽過的消息，她的親生父親就是這個大隊的拖拉機手。那麽，眼前這個皮膚白淨、五官精致還一副瘦巴巴模樣的小女孩，居然就是當年那個跟自己互換了身份的女主！
想到這裏，胡華心中沒來由地湧起一股心虛。但很快這股心虛就消影無蹤。
因為，她的親生母親，蘇勝男同志，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反而滿臉心疼地把摔倒在地上的女主抱了起來，拍打着她身上沾染的泥土。
這樣的場景，不知道怎麽的，胡華覺得很刺眼。她有種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的錯覺。但眼下這種情況，她不能多說什麽。最終，胡華只是瞪了一眼蘇糖，撒腿就跑了。
“這……”
蘇勝男把女兒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發現沒任何擦傷後，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跟撞到女兒的小孩說教幾句，就看到對方居然瞪了女兒一眼就跑了。
這簡直是一點禮貌都沒有！
“還說是城裏來的了，居然這麽沒有禮貌教養！”
蘇勝男做不出一個大人，因為這樣點事情就追着人家孩子跑甚至是打。但心中再次給這個胡家的小女仔打了個大叉叉。
果然，自己第一眼對她的印象沒有錯誤。這小女仔有點奇怪！
“媽，怎麽呢？”
在院子聽到動靜的蘇玉健，直接走到院子的栅欄邊，看着站在門外的媽媽跟妹妹。
蘇勝男搖搖頭，牽着女兒的手進到院子。看了一圈後，發現自家丈夫不在：“康仔，你爸呢？”
“爸去河叔家了。河叔今天送豬肉榮回來，帶了不少肉骨頭。爸說過去買根回來煲湯。”
河叔全名蘇潤河，在公社供銷社肉攤賣肉。雖然是個臨時工，但因為經常能弄到些不要票的豬骨頭、豬血豬雜啥的，十分受到村裏人的羨慕。至于豬肉榮，則是他的親生兒子蘇玉榮。前段時間放寒假，蘇玉榮在公社的外公家住了幾天。今天蘇潤河去老丈人家接兒子，順便弄了幾根豬骨頭回來。
确定了季向華的去向後，蘇勝男讓大兒子帶女兒洗手擦臉。自己則是走進堂屋，找父母說些事情。
“妹妹，是姑婆家發生什麽事情嗎？”蘇玉健十分細心。見媽媽的表情不像剛走完親戚那樣開心。倒是有種遇到棘手問題的感覺。
蘇糖想到今天在姑婆家撞上的事情，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有這樣的奇葩。
時間回到兩個小時前。
蘇糖在小石灘上撿了滿滿一小筐的各種小海鮮，想着讓媽媽帶回家去。到時候挑那些能吃的，剩下的可以剁碎喂家裏的那幾只雞。
結果，跟着提小籮筐的姑婆有說有笑地回到她家門口時，就撞了兩個看着眼熟的中年男女。
“小姑……”
“小姑……”
“你們來幹什麽？”蘇梅沒好氣地瞪了兩人一眼。接着語氣溫和地讓蘇糖先進屋裏。同時伸手把想要跟着進屋的中年夫婦攔了下來。
“哎哎哎，這是我家，不是你老蘇家。”
中年夫婦顯然不是第一次得到這樣的待遇，臉上不止不生氣，反而嬉皮笑臉的。
“姑，你就我男人這一個親侄子，哪裏能分那麽清呢？要知道，你以後瓜老襯，還得靠我男人給你送終呢！”
蘇糖在屋裏站着，聽到瓜老襯三個字，瞪大了眼睛。哪裏有上門咒人家死，要給人家送終這樣的話。聽着怎麽那麽刺耳？
蘇糖認真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對中年夫婦，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到這兩人是誰。
一小隊大部分是蘇氏族人，族人聚居百年，即使中間有戰亂，但人口基數比較多。每一支每一個房頭的人數都不少。特別是老一輩，因為跟蘇糖這個小女仔沒什麽交集，蘇糖很多都認不出來。
不過眼前這兩人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孱仔明的爸媽。沒想到他們居然是蘇梅姑婆的親侄子。話又說回來，怎麽進屋那麽久，都沒看到她媽的蹤影？
蘇糖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屋外，挑着一擔清水的蘇勝男走了過來。她看到站在門口的蘇潤才夫妻，臉色都沉了下來。
“我就說小姑你怎麽不讓我們進去。原來勝男今天也來啦！”蘇潤發的妻子金蓮嘲諷地說了一句。
“我來不來看小姑跟你們沒關系。倒是阿才你這個稀客，怎麽今天上小姑的家門？”
蘇梅跟蘇潤才的父親是親兄妹，不過早就在當年那件事發生後就斷了關系。這會子忽然上門，不得不讓人懷疑這一家子的用心。
“小姑畢竟是我的親姑姑。她老人家在外頭流浪了一輩子。我這是上門來接她回去，給她養老。”
蘇潤才這話說得十分動聽，卻讓冷眼旁觀的蘇梅覺得惡心。
她這輩子絕對不會在踏入那個差點把她推入火坑的所謂“家”。
“你回去吧！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我的養老問題不用你們瞎操心。”蘇梅說着，示意蘇勝男進門。接着把屋門砰得一聲關上，完全不給蘇潤才夫妻任何面子。
看着差點砸到自己鼻子上的破木門，蘇潤才火氣上湧。不過最終都壓了下去。
夫妻兩把帶過來的兩把青菜又拎了起來，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阿才，我們這一走，蘇勝男那個絕戶頭倒是留在裏面了。你那腦子不清楚的小姑，會不會給她好處？”
“哼，我那小姑是個精明的，哪裏會那麽容易掏錢出來。”
蘇潤才說着，心中打起自己的盤算。
這老姑是個自梳女，聽他爸說過，當年那事後是直接出了他們家的家譜，另外在族裏立了戶的。這種自梳女說什麽立志一輩子不結婚，無兒無女。人挂了，手裏的錢票也到不了他這個親侄子手中。
這個一直在羊城居住工作的小姑，一個月前居然回村了。以前離得遠不好沾光，現在回來了，蘇潤才又觀察了一個月後，發現這老姑生活滋潤，手裏肯定有不少錢票。
他得想辦法把那前給搞到手，給家裏的獨苗苗增加些營養。
——
蘇糖家的堂屋，蘇阿公、蘇阿婆聽完女兒的話後，臉色也不怎麽好看。
“不能讓蘇潤才那家子沒臉沒皮的沾上你蘇梅姑姑。”蘇阿婆想起年輕時候，蘇梅這苦命堂妹身上發生的事情，就覺得蘇潤才那一家子惡心。
“我當時就幫着阻止了。不說蘇梅姑姑的事情，單單說這夫妻倆當年害得我難産，糖糖差點沒死在我肚子裏。這一口氣，我是永遠都不會壓下去的。”
當年她被這夫妻倆害得難産。要不是因為蘇梅姑姑幫忙墊了錢，出事的時候剛好在禾城的話，不說小糖糖的命，就連她也是九死一生。
不知什麽時候在堂屋門檻上坐着的蘇糖，聽着媽媽跟阿公、阿婆說着舊時的恩怨。聽到說起當初自己出生難産的事情，表情有點疑惑。聽說自己是剖腹産出生的，怎麽還有難産這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