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相思

相思

待江月寒再次醒來時，已經回到了先前那個破敗的客棧。

他緩慢站起身，環視四周一圈，這裏破敗無比，還是他們進入輪回鏡之前的樣子。

想起輪回鏡，他清醒了幾分。

剛想去追先前那人，卻在自己手旁摸到了什麽東西。

低眸看去，正是輪回鏡。

他愣了愣，将輪回鏡拿起來。随後，他聽到前方傳來一聲極其不耐煩的聲音。

順勢擡眸看去，他看到了坐在前方黑臉的慕凡，和他身後的祝梵、句芒和玄冥。

他們四個的臉色，可以說是毫無差別，黑的不能再黑。

慕凡罵罵咧咧的起身，“該死，竟然中計被拖進了輪回鏡。”

他如此，身後三人也沒有說什麽，只淡淡的看着。

江月寒并沒有在他們身上停留多久的目光，四周看了看，沒見到臨淵。

剛想做些什麽時，有人抓了他的手。他下意識回頭在自己身後看到了臨淵，那人和他對視一眼，抓着他順勢起了身。

那人還沒說些什麽，只覺脖頸一涼，慕凡在他身後拿劍抵上了他的脖頸。

慕凡寒冷的聲音在他耳後響起，“魔尊，既然出了輪回鏡，這些便與你無關了。”

“你自己答應的，還不離他遠點？”

臨淵還沒說話，他身後的玄冥道：“你先別急，他既然答應了，應該不是會食言之人。”

“輪回鏡在月寒手裏，他怎麽可能能搶過來。”

慕凡聞此沉默了，雖然知道玄冥說得對，但是他不能相信臨淵，落在那人脖頸的劍還是沒有放下來。

臨淵還是沒有說什麽，只是看着江月寒。

江月寒被他盯得心裏有些莫名的慌亂，他現在一看到這人腦內都是這人死在戰場上的身影。

他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總之，他的心情現在并不是很好。

沉默一會兒，他将手裏的輪回鏡扔給了玄冥，後者接下後，他快速轉了身。

“輪回鏡交給天帝，若下次再丢失，我不會再管。”

語畢，他身形一閃消失在了這裏。

四人有些愣，臨淵是率先反應過來的，他想追上去，身後的玄冥拉住了他。

他回頭對上那人的目光，玄冥只道：“謝謝魔尊這次合作，輪回鏡已經找回，魔尊大人還是盡快回魔界吧。”

他話不多說，說完便和其他三人回了天界。

他們都走後，臨淵在這裏站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環視這裏一圈，一陣風吹過，讓他的心情倏然沉重下來。

猛然地，他腦內湧現出進去輪回鏡之前在那個客棧聽到的話。

“只可惜了當年那位護國将軍，他本不該有如此的下場……”

“過去的終已過去，那位将軍，永留心底。”

想到這些，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是不是自己經歷過他的人生的原因，他心中滿是疼痛，就好像那些記憶是他自己的一樣。

他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很久，回神後，在這裏轉了一圈。

看似陌生的地方，卻有熟悉的記憶湧上。

那些記憶沖刷着他的腦海，讓他眼眶紅了幾分。

也不知他在這裏用了多久才調整好自己的心情，鬼使神差走到一棵樹下停留一會兒，這才回了魔界。

……

此時的天界

玄冥四人已經将輪回鏡交還給天帝，對于輪回鏡裏面的經歷，他們并沒有提及。

禀告完後，他們便離開了。

而回到鹿鳴居的江月寒，正坐在桌旁。他低着眸，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黯然無神。

他現在腦內都是輪回鏡中臨淵死在戰場的樣子，它好像一把刀，狠狠刺在了他心中，讓他呼吸困難。

他用盡了全力去平複自己的心情，可他的心情卻是越來越亂，根本無法平複。

江月寒感覺自己要瘋了，他的心裏亂糟糟的，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情緒占據了他的身心。

那種情緒很可怕，像一雙手，将他拖入水中，他想掙紮，卻無論如何都掙紮不出。

他整個人都是抖的，他不知道為什麽。

他也想不明白，明明輪回鏡中經歷的應該是他人的過往。但為什麽，最痛的是他。

那些記憶瘋了一般往他腦中湧，仿佛那本來就是他的一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随着一滴水砸在他手背上，讓他回了神。

他愣了愣，擡手摸上自己的臉，臉上濕漉漉的。

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滴，頓了頓，才反應過來那是淚。

他哭了嗎……

他竟然哭了……

一瞬間，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最後，他卻是笑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笑，只是心裏很痛，痛到他難以呼吸。

漸漸地，腦中浮現出臨淵那張臉。那人的面容是溫柔的，落在他腦中，愣是讓他哽咽了一下。

江月寒的腦內很亂，一時有些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這還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感到如此情緒。

他胡思亂想着。

很久後，他的心情才微微有些平複。

他捏了捏自己發疼的眉心，走了一會兒神，起身去了一個地方。

……

另一邊

回到魔界的臨淵心情自然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但現實也沒有給他機會，漫天的政務砸下來讓他絲毫沒有心神顧忌其他。

就這樣，半個月過去。

臨淵回來了多久，便在這裏待了多久。

他看着自己面前總算處理完的政務，心情并沒有得到任何舒緩，甚至比先前更複雜。

他開始思念江月寒，也不知那人現在怎麽樣了……

當時，他想跟過去的，沒想到會被玄冥攔住。後來在暗影城游走一番，沉重複雜的心情根本不容他思考別的，他只好選擇先回來。

胡思亂想片刻，他轉頭望向了窗外，已經天黑了。

看着看着，他眯了眯眼，起身離開了。

他要去鹿鳴居，他要見那人。

……

待他到了鹿鳴居的時候，明顯感覺鹿鳴居的結界加強了。

臨淵站在結界處皺了皺眉，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過好在他有江月寒給的鑰匙，順利進去了。

走進鹿鳴居後，他的眉頭越來越皺，心裏有些慌。鹿鳴居很安靜，可就是因為太安靜了，安靜的不像有人居住。

臨淵在這裏轉了轉，推門走進去愣是一驚，只見屋內一片漆黑，屋裏也沒有人。

這裏的一切都沒有人動過，看上去真的像沒有人住。

臨淵不由怔了怔，他開始思考江月寒會去哪裏。

一般來說這人不會離開鹿鳴居，因為除了天界，他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想着想着，他心底劃過一絲清明。

該不會……

下意識的，他轉頭看向了他的住處。

走進幽冥居後，他果然看到了江月寒。那人此時正躺在床上睡覺，窗外的月光落進來灑在他身上，竟為他增加了一種落寞感。

那人的背影落進臨淵眼裏，他似乎被什麽燙了一下，眼眶有些紅。

走過去蹲在床邊後，他伸了伸手，中途不知想到了什麽又無奈收回。

他心裏忽然有些亂糟糟的，莫名的苦澀從心底蔓延至舌根，讓他澀意難耐，以至于他走起了神。

在他走神期間，江月寒擡手在床裏面摸了摸，似是沒摸到他想要的東西，又轉過身來四處摸了摸。

摸到床邊的手後，下意識握緊，然後就沒有什麽動作了。

也就是他這個動作，讓臨淵驟然回神。猛然對上那人熟睡的面容，有些沒反應過來。

過了一會兒，他的思緒回歸。擡手落在那人發間，輕輕撫摸了幾下。

察覺他的手靠近，那人往這邊靠了靠，抓着他的手不由緊了幾分。

江月寒睡的并不安穩，眉頭緊皺，腦內一片混亂。

他好像溺在了海裏，遠處飄來一塊浮木，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抓住。

可海上的風很大，讓他難以把握。

“別、別走……”

原本準備收起落在他發間手的臨淵，聽到這句話，身形一頓。

很快，他眸內柔下來，向那人湊近了一些，拍拍他的肩，輕聲道：“我在，不會走的。”

“你不用怕……”

“我一直都在。”

江月寒聽到他的話，迷迷糊糊睜開了眼。有那麽一瞬間，似乎回到了那個冬天。

那次，似乎也是這樣的場景。寒冷的冬季裏，無論多冷都有臨淵作陪。

但轉念一想，他已經從輪回鏡出來了，臨淵回了魔界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只當自己做了一個夢，沒多久，又昏睡過去。

他這般，臨淵心疼的一塌糊塗。心中傳來一陣陣陣痛，讓他有些難耐的皺了皺眉。

他努力壓制着自己随時要控制不住的情緒，可偏偏他越想做什麽，現實便越不讓他如意。

心裏的情緒泛起越來越大的波瀾，不斷的酸意在心口徘徊。

他胡亂在四周看着，企圖尋找什麽轉移注意力。

轉眼間，他在江月寒的袖口處瞥見了什麽東西。

那是一根繩子，後面似乎還連着什麽東西。

他也沒有猶豫，直接将那東西拿了過來。

看到那東西，他有些驚訝，那東西正是上次他在江月寒屋內的桌角處看到的那個紫色錦囊。

當時看到那個錦囊他就有些好奇，只不過礙于江月寒，最終沒有看到裏面是什麽東西。

萬萬沒想到，這東西江月寒竟然随身攜帶。

他眯了眯眼，看了一眼江月寒，那人此時看上去睡得安穩。

于是，他慢慢抽出了自己的手，改為打開那個錦囊。

将裏面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手中，他心中的震驚只多不少。

錦囊裏是紅豆，那紅豆他一眼便認出不是普通的紅豆。因為這種紅豆，只有魔界才會有。

這種紅豆和尋常紅豆并不一樣，無論是色澤還是形狀，它都比普通的紅豆多出好幾倍。

由于這種紅豆和尋常紅豆不同，且只有魔界才會盛産。所以，魔界也賦予了它特殊意義。

随着紅豆越來越多，魔界的人發現了它與衆不同的功效，再加上這東西向來有相思的含義，就命名了“相思紅”。

顧名思義，魔界的每個人在小的時候都會有一個錦囊，錦囊中放的便是這相思紅。

後來，魔界的人對它賦予的意義越來越多，魔界之人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後面多用來送給心上之人。

凡遇心上之人，會送其相思紅，以表情思。

江月寒怎麽會有這種東西，臨淵百思不得其解。

猛然地，他心底劃過一個想法。他将紅豆放回去，将這錦囊打量一番，最後在錦囊的底部發現了一個小小的“淵”字。

緊接着，一段很久之前的記憶湧上腦海。

那是幾百年前的事了，那次，魔界戰亂，趁亂之中，他被趕出了魔界。

雖被趕出魔界，但也受了重傷。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麽地方，最後的記憶是累得倒在了路邊。

也不知他在地上躺了多久，察覺有人靠近一把抓了那個人的衣袖，那人給了他一瓶仙露救了他。

他無以為報，見那人長得好看，就把自己的錦囊給了他。

那時那人是不願收的，見他執着，才收下。

後來，被淮北淮南找到帶回了魔界。被推上魔尊之位後，他越來越忙，也就忘了要尋找那人的事。

這些年，他偶爾也會想自己的錦囊在哪。可因為時間太久了，他并不能準确無誤想起來那些事，也就沒有再追究。

想不到有一日還能再見到自己的錦囊，難怪上次見到的時候會覺得熟悉，原來竟是如此。

一時間，他心中有說不盡的千言萬語。

再次将目光落在江月寒身上，他眸內是溫柔的。

原來，那個人是你……

他忽然笑了一聲。

這就是，所謂的，注定嗎……

慢慢的，他心底泛起的那些酸意被另一種情緒所覆蓋，那是他心底鮮少會湧上的愛意。

他盯着人看了很久，眸內若一片春水。

擡手附上那人的側臉，摩挲了幾下。

此時他心中百感交集，他有很多話想說，那些話堆在心底，最終都形成了對這個人濃烈的愛意。

可他這次不敢急了，他現在無法确定江月寒的想法，他也不知這人在輪回鏡中受到的影響到底有多大。

沉思一番，他嘆了口氣。

再等等吧，等這人想見他的時候，那時他就什麽都不怕了。

關于錦囊的事，他不打算告訴這人。若是告訴他，最後給這人帶來的卻是煩惱，那他寧願不說。

臨淵在這裏蹲了一夜，直到天微微泛白的時候他才不舍的動身離開。

……

他走後沒多久，江月寒便醒了。

起身後，看着周圍的環境，他低下了眸。

轉眼間，被手旁的錦囊吸引。

他将那個錦囊拿起來，放在手裏打量一番，思緒逐漸飄遠。

這半個月，他一直在找書了解輪回鏡。不知為何，關于輪回鏡的記載只有傳聞中的那些，他想深入了解根本了解不了。

他看的那些書中，有幾本甚至還有撕毀的痕跡，也不知是誰撕的。

不過可以斷定，撕書之人不想讓他知道輪回鏡的作用。

找不到輪回鏡的線索後，他的情緒變得有些不受控制，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心口處總會傳來隐隐的痛。

他想了很多方法都沒有用，鬼使神差地，走進了這裏。

在這裏轉了轉，他煩躁的情緒竟然被撫慰，以至于他沒忍住在這裏睡着了。

想着想着，他腦內閃過一絲模糊的畫面。

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後，他嘆了口氣。

臨淵怎麽會來，他現在想不想見自己都是問題。

亂想一番，他起了身準備離開。

豈料，被地上的一個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個白色的錦囊，上面還有幾片雪花的紋路，雪花下還有一片火焰圍繞。

江月寒輕輕皺了皺眉，将其撿了起來。打開後，裏面是一小縷頭發。

只一眼，他便認出來那是他的頭發。

這錦囊，是臨淵的？

江月寒心底湧上這個疑問。

思索一番，覺得除了他也沒有人會來了。況且，除了他也沒有人敢這麽做。

只是，這人什麽時候割了他一縷頭發。

江月寒想不到，他也根本沒有思路。

沉默一番，他無奈搖了搖頭。

罷了，該知道的時候自會知道。

随後，又想到另一件事。

既然這裏有他的錦囊，那他昨晚看見臨淵便不是夢了。

良久後，他收起散亂的思緒，擡眸看向窗外。

或許，該去見見他了。

這半個月，他想了很多東西，也明白了很多東西。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等他确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