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陸鶴然不想讓自己那麽善妒。

但他越來越難控制心裏那股妒火了,尤其在他們有了更緊密的聯系之後。

今早再次遇見她的老板,短短幾分鐘的會晤,他以為自己獨占了上風。

直到老板那句輕飄飄的“沒關系”。

他側目,看到老板一臉雲淡風輕地說,“從這一刻起,我們算是徹底平起平坐了。很好,我喜歡公平競争。”

平起平坐?

什麽叫這一刻起?

這種說一半藏一半的話術真他媽讓人深惡痛絕。

離開房間前,陸鶴然還在怕她提起昨晚,但離開後,整個上午,他都在等她來解讀昨天晚上到底算什麽。哪怕只是一條短信。

他有情緒,需要找到宣洩口,膩煩了每次失望過後自己哄騙自己。

陸鶴然心想,這次,他絕不會輕拿輕放,直到——

人群外,她赤足站在沙灘上,腳趾微微蜷縮。

蜷起的不止是她被沙燙得難受的腳趾,還有自己被扼住的喉嚨,扼住的心。

他快步走過去,拎走她手裏的塑料袋,看她去和攝影師眉飛色舞地聊天,情緒忽得急墜,又在小河的安慰中緩緩上升爬坡。

所有情緒挂在同一個人身上的感覺早就不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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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鶴然扭頭,“小河姐。”

“在,怎麽啦?”

“你有沒有聽過老板的……什麽緋聞?”

老板來浦城這邊來得不多,跟部門員工接觸的機會更少。除了知道老板是個精英ABC,家底殷實,人也長得帥之外,好像也沒什麽了。

這些都不能稱之為緋聞。

哦對,小河突然想起之前Cathy他們在茶水間的茶話會,聊的好像就是老板。

每次老板來浦城,Cathy找機會就湊在跟前叽喳。

老板從不嫌她煩,總是耐心聽完。

這麽想的話,老板和Cathy關系應該不錯。所以Cathy嘴裏說的傳聞大概率是真的吧?

那會兒部門同事開玩笑,說Cathy可以考慮競争一下老板娘。Cathy捂着嘴笑,說哪兒有機會呢,老板以前可有個大小姐未婚妻,後來大小姐家道中落,就不了了之了。

同事說那老板看起來挺重情誼的一個人,怎麽不幫人家?

Cathy想了想,聽說是兩邊父母一廂情願,老板和落魄大小姐可從來沒見過面。感情都沒有,這麽道德綁架呀?

同事連連點頭,也是也是。

陸陸續續把這件事講完,沈檀那邊已經看完原片回來了。

小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老大不喜歡我們講老板的八卦。”

或許小河想表達的意思是沈檀不建議他們經常聊頂頭上司的私事,但這句話說出來,難免讓人多想——沈檀不喜歡別人講,老板,的八卦。

陸鶴然心裏妒火更是燃燒。

就那麽維護?

回去的路上,他繃着情緒,神情冷淡。

原本要和他聊下工作上的事,一擡眼,看到男生冷淡利落的側臉,沈檀忽得收住了。那條精致的鎖骨鏈在拍攝結束後又回到了他脖頸上,和他的臉一樣冷光凜凜。

她躊躇半晌,想,算了,要聊的也不止這一件事。

等有時間吧。

一路沒等到沈檀跟自己說話,陸鶴然愈發不爽。

他回房沖了個澡,熱汗被沖刷的瞬間,屬于自己的冷靜和理智逐漸歸籠。擦幹頭發走出浴室,放在外間的手機正在小吧臺上嗡嗡震個不停。

走過去看了一眼,不是電話,也不是她的消息。

不疾不徐地擦完發梢,随手機又震了半天,最後忍無可忍,點開新消息。

陶盛拉的新群,裏面都是本碩期間的熟悉面孔。

陸鶴然将消息改成免打擾,翻了翻記錄。

他們在說隔壁學校出的大新聞,大三男生給女神當舔狗數年,與女神成為男女朋友的第二天,被女神甩,絕望之餘在宿舍揮刀自-宮。學校貼吧圖挂了好幾個,帖子封的封,删的删。陶盛搞到了現場模糊圖,一地紅彤彤。

沒有哪個男生看到不會幻痛。

陶盛連續發了十幾個地鐵、老爺爺、手機的表情包,言末順道@了他。

這就是手機震動如此頻繁的原因。

隔着屏幕,陸鶴然能想象到群裏幾個其他宿舍的兄弟都斜眼看了過來。

他正要打字問對方是否有病。

陶盛終于把屁話說完了:【你記得不,就是有一次咱去隔壁學校打球的那個地方。球場旁邊就是那兄弟的宿舍,完了,我以後不敢去了】

陸鶴然冷漠提醒:【你畢業了】

冷漠二連:【現在在浦城】

群裏幾個男生哈哈大笑了幾下,有人真誠發問:【現實真有人能舔這麽多年的啊?那兄弟果然是個狠人,難怪對自己下得去手】

另一人回:【這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舔這麽多年不BT也得BT】

【那你說為啥第二天就分手?】

【肯定是那啥不滿意呗,要不然宮哪兒不好要宮自己的小兄弟】

【咋這麽想不開】

【圈重點——舔了多年的女神。可能一時絕望。反正我尊重,但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

四個人的群,只剩陶盛和陸鶴然沒發言。

隔着屏幕,陸鶴然再次感覺到兩雙眼睛望過來。

他非常想退出這個毫無營養的群,雖然在讨論學校新聞,但每一句都仿佛別有深意,敏感的人止不住地代入。仔細回想昨晚全部細節,既然他們之間發生了第二次,至少說明……對他,也沒有那麽不滿意吧?

可是今天白天,沈檀對待他就和從前一樣。

群裏又在震了,他們的話題還在原地打轉。

【我估計他女神就是把他當工具人了呗,解決下生理需求,那兄弟認真了】

【應該是了,正常我和我女朋友那啥了以後,看對方的眼神都拉絲。哦對,年底我們要結婚了,兄弟們記得來喝喜酒】

【真的假的?訂了沒啊,現在酒店可不好訂】

陸鶴然盯着屏幕不語。

昨夜之後,他們之間沒有特別親近,更沒有眼神之間藕斷絲連的拉絲。

工具人?

解決生理需求?

這一切都化作利劍,直戳他的心窩子。

下一秒,陶盛的私信進來了。

111:【大兄弟,我發那個新聞純粹是吃瓜的,沒有暗示你的意思,他們聊的那些可和我沒關系啊……你擔待】

原本戳在心窩子裏的劍又攪了幾攪,血肉模糊的。

陸鶴然回了三個點。

111:【你海南啥時候回來?和你美人姐姐相處的怎麽樣?】

Ray:【好得很】

111:【這就對了嘛,我跟你講,你和舔狗最大的區別就是你不上趕着,你只在心裏舔。柯立芝效應你知道的吧?】

陸鶴然面無表情地敲字:【你想說什麽】

111:【舔到最後容易一無所有。‘保持在同一水平度的愛往往讓對方更快産生厭倦感’。上面那句是百度百科說的,我想說的是……】

111:【以我過來人的經驗友情提醒,新鮮感靠多巴胺維持,越付出人家越不珍惜。哥們,保留點神秘感,保持處子之身!加油,你的美人姐姐很快就會被你拿下!】

Ray:【[微笑][玫瑰]謝謝】

非常沒用的建議,陸鶴然關掉對話框,煩躁地把手機扔到一邊。

要不是多年好友情誼,他還真想把火上加油的某人從列表删除一陣。

現在算怎麽回事?

全世界都在告訴他,他即将被棄之如敝履了?

陸鶴然的患得患失就沒有這麽嚴重過。他認可自己的毛病,太投入,太急于向對方奉獻自己。多年前是這樣,在重新見面後,他一邊提醒自己不再做那個陸鶴然,一邊還是控制不住地走向老路。

如果昨天睡到一起是她完成了多年前戀愛的那個閉環,那現在——

閉環完成,沒什麽可遺憾的了。

他會被厭倦的。現在他已經沒有更多被壓榨的價值了。

陸鶴然起身踱了數圈,手指插進黑發裏揉之又揉。

必須要做點什麽了。

到下午四點多鐘,小河打來電話,跟他說晚上TRE的都一起吃飯,老板做東。

陸鶴然應下,心情低沉。

朋友間的玩笑話愈發成真,現在連說話都要轉一道別人再通知他了?

臨出門前,陸鶴然翻出另一套正裝穿上。

他到餐廳的時候沈檀和小河也剛進來,兩人結伴去洗手間。遠遠看到男生筆挺寬闊的背影,小河瞬間抓緊她的臂彎。

“老大,Ray來咱們TRE多久了?”

“好幾個月了。怎麽?”

“是啊。”小河表情怔怔,“都好幾個月了,我白天還見過他呢,晚上又被帥得一愣一愣的。”

今晚出席,陸鶴然穿的那件襯衣特別養眼,霧黑色的。衣袖板正地勾勒出臂膀蓬勃的線條,讓她一下想起昨天抱起她坐在吧臺上時肌肉漂亮的形狀。

心癢難耐,沈檀舔了下唇,“這麽熱的天……”

“對啊,這麽熱的天,要不是餐廳空調打得足。老板和Ray都得被熱死。”小河欣賞完,不解風情地說。

她們回到座位,看到靠窗的西餐桌前,兩個穿正裝的男人已經面對面坐下。

小河附在她耳邊說:“我怎麽覺得這麽緊張呢。”

兩人端正坐着各自翻看面前的菜單,看起來和諧異常,但參與其中就會發現,沉默的氛圍讓人免不了跟着心口一緊。

沈檀也是這麽覺得的。兩張空座,小河眼巴巴地望着她,顯然是在等她先選。

想了想今天在回程汽車裏的狀況,沈檀猶豫再三,坐到老板身邊。

這樣就能看清對面那人的表情了吧?

幾乎是她落座的同時,小河也噓了口氣坐下。

“喝點什麽?”老板很适時地開口,溫和問道。

上次醉酒的記憶還在腦子裏盤旋,小河要了一杯無酒精飲料。沈檀無所謂喝什麽,剩下兩人又在暗自較勁,最後變成三人共飲一支櫻桃白蘭地。

菜一道接一道地上,餐桌氛圍并沒有被打開。

沈檀搖晃酒杯,聽到老板在她身側說,“今天不用應酬,少喝些。”

她只是在借着琥珀色液體的掩護,偷偷打量餐桌對面的人。

同樣是正裝,穿他身上就那麽好看,怎麽也看不夠。

尤其是今晚,他在臂膀處系了兩條黑色皮質袖箍,一下從少年氣裏脫離了出來。對普通人來說都足以感受到致命的禁欲感,更枉談昨天知道他怎麽重欲的沈檀。

果味芳香在唇齒間留駐,臉頰不自覺地發燙。

沈檀心不在焉嗯了聲,又聽老板笑着說,“喝多了我們都跟着擔心,昨晚上沒聯系到你,我都想過要叫服務員開你房門了。”

當然,最後因為紳士的品格沒能實現。

話剛落下,小河驚訝道:“老大昨天也不在嗎?這麽巧,我去找Ray,他也不在。”

“應該是出去跑步了。”陸鶴然淡聲答。

小河迷惑了幾秒,“你怎麽不問我幾點?”

男生手背的青筋微微跳動,徐徐道:“不在房間的時候都是在外面夜跑。”

無人注意的角落,沈檀慢慢放下酒杯,緊張地捏了下指節。

那頭小河抱怨道:“我八點五十去一次,十點又去一次。我還給你打電話了呢!”

頭一次還真是在夜跑,第二次就不是了。

“抱歉。”男生真誠道歉。

“哎呀沒事,我就随便說說。”

小河轉過腦袋,“老大,那你去哪玩了?”

前後謊話總要一致,沈檀清了下嗓子,“喝多了,睡覺。”

坐在她斜對面的人冷淡地看她一眼,讓她整個人如坐針氈。她沒覺得哪裏說錯了,公開場合,總不能承認他們倆在一塊吧?

他自己不也說是在外面跑步麽?這會兒又什麽意思?

看清表情也沒用,沈檀覺得自己的讀心能力大概率失靈了,壓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她低頭,慢吞吞地咬下一根秋葵。

柔軟又滑潺潺的口感在口腔反複過渡,她承認自己又開始想晚餐以外的事了。

食不知味地吃下整根,她忽然擡頭:“一會回去有時間嗎?”

桌上安靜數秒,看她眼睛的方向就知道,這句話是對陸鶴然說的。

男生緩緩坐直,領口唯一敞開的那顆扣底下,項鏈閃出細碎的光。他微微後仰,肩線抻得更開了:“有。”

沈檀鎮定地說:“白天還有點事忘了說了,晚點去酒店二樓的茶水吧聊?”

“好。”他答應。

小河直呼老大敬業,倒是老板沒說什麽,笑容在嘴角僵了幾秒,而後道:“不介意我也過去喝杯茶吧?”

“怎麽會。”沈檀笑。

工作是要聊的,工作說完之後,她只要找零星的一點時間再聊聊私事就行。

沈檀這麽想着,開始在心裏規劃私事的部分從哪開始開口。

她下午找機會跟老楊聊了聊。

老楊這樣會替她守口如瓶的好朋友是全世界最好的傾訴對象,她上來一句“我把陸鶴然給睡了”就給老楊幹懵了。

老楊結結巴巴說了好幾個“好”字,畫風一變:“爽不?”

沈檀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張嘴許久,曲線救國地說:“說不定可以發展一下長期關系。”

“懂了。”老楊點頭,“所以你打算怎麽跟他說?”

“我就是苦惱這個呢,總不能說‘我和你那方面很契合’吧……你給出個主意?”

“以我對他的了解,你什麽都不說也能這麽長期發展下去。”

沈檀狐疑:“真的?”

“……我不保證啊。”老楊覺得不保險,又說,“你實話跟他講能怎樣?”

沈檀幽幽嘆了口氣:“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是這麽膚淺的人。”

片刻後,老楊頓悟:“哦!開始注意形象了!什麽長期關系,我還以為你說py呢,早說男朋友嘛!”

某個詞顯然戳中她心中軟肉,但還是一個勁搖頭:“倒也沒有那麽快。”

“那你還想考察什麽?”老楊問。

沈檀低低呼出一口氣,模棱兩可地說:“……還有一些其他問題沒解決。”

“這可不像你,談個戀愛像奔着結婚去一樣。”

意識到自己失言,老楊趕緊道:“我剛什麽都沒說,你別心裏去。”

“沒。”沈檀當然不介意。

頓了頓,老楊忍不住幹咳幾聲:“那我問一句超越好姐妹的問題,實在是好奇,不問渾身癢癢。你別介意。”

沈檀好整以暇地等了幾秒。

果然聽到老楊賊兮兮地說:“……大不大?”

沈檀用力點頭:“大。”

短暫的靜默過後,老楊一改前言,“兩條腿的男人多得是,兩條腿又能幹的男人萬裏挑一。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你想抓住,好歹要給人家一點甜頭啊!嘴巴甜一點,該怎麽說怎麽說!”

沈檀已經在心裏模拟了一下午,外加這個晚上。

她想了很多種開場白,除去立馬給陸鶴然頒發男朋友證書之外,她把什麽好聽的話都想了一遍。目前只缺一個開口的契機。

這個契機遲遲不來。

先是晚餐後小河說吃得太撐要不要一起走回酒店,再是在二樓茶吧聊工作的時候老板始終像大佛似的坐在他倆中間,最後是因為回房的路和老板同路,他們不得不在電梯口告別,然後她和老板一起繼續往回走。

沈檀甚至想,要不直接電話裏說得了。

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她心不在焉地想着。

忽然注意到老板低頭撿了下什麽東西,腳步停住,她靜等片刻,發現老板指間夾着她的房卡:“想什麽呢,房卡掉了。”

“什麽都沒想啊。”沈檀故作輕松道。

突然,她視線下垂,“您手上怎麽還有個疤?”

“哦,前幾天抽煙燙的。”老板随口道。

沈檀想到的便是剛到海南那天,他和陸鶴然在酒店門外抽煙的樣子。此刻她并不知道這是那場交鋒老板落敗的證據。

緩了緩,她道:“還是要擦點藥膏的,不然會留印子。”

“這會兒倒不避嫌了。”老板歪頭看她,“知道關心我了?”

“我們之間……也沒什麽可避的吧。”沈檀口是心非道。

“是的,沒什麽可避。”

老板将她送到門口,一手撐在她腦側,目光烏沉沉落下,“畢竟只是訂過婚的關系。”

小陸還在那傷春悲秋的時候,老板偷偷上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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