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上次那些冷心冷肺的話是在這間客廳裏說的,只要看到幾乎沒變化的陳設,還會讓人記起那天的感覺。天下了雨,陰陰冷冷,山羊絨的大衣沾了雨,毛絮卷曲起來很難打理。濕透了黏在臉上的頭發絲讓她格外狼狽。還有陸鶴然那對突然出現的父母,嘲諷的話從他們嘴裏說出,傷人異常。

所有這些不美好的記憶依然深刻。

沈檀實在意興闌珊,“我要回老楊那裏了。”

陸鶴然視線沉沉地望着她,半晌,起唇:“你總是這樣。”

她掖平衣服上的褶皺,起身:“怎樣?”

“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能抽身。”陸鶴然苦笑了下,“從高中到現在,我沒猜透過你的意思。”

他沒有去拉她的手,沒人阻止她離開,但沈檀還是停下腳步。錯愕的表情轉瞬即逝,很快被更複雜的情緒替代。

她站在原地,略有些無措:“你在難過嗎?”

“是。”男生直白地回答道。

如果放在以前,就算對方因為自己而難過,沈檀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無事。情感豐沛的人很細膩,容易滋生很多旁枝末節。

沈檀最不想處理的就是這些枝節,太麻煩了。

如果一定要定義她和陸鶴然之間的關系,那麽第一次與陸鶴然在一起,是把他當小狗一樣來喜歡,承受不住太濃烈的感情後便及時抽身。

第二次招惹他,是覺得他不比從前,足夠理智足夠成熟,惹上了不至于太麻煩而放任了自己。

至于這一次,沒有那麽多理性思考的空間,包括出現在這裏,包括拽着他領口吻他,都是先于大腦的行為。甚至在來之前,她還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是的,我們需要在冷靜之後達成無法在一起的和平共識。

一如既往估錯了陸鶴然對她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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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檀只能承認,再怎麽勸說自己,也沒有辦法改變這個事實。

現在,他在難過。

她在因為他的難過而更難受。

重新坐回到他身邊,手指撫過他的眼睛,鼻梁,和臉頰。

沈檀安慰道:“我只說要回老楊那,又不是不理你了。這樣也要難過嗎?”

“會有點。”睫毛在她的撫摸下簌簌顫抖,陸鶴然閉上眼,“我心裏沒有底。看到你過來會止不住地開心,但也恨不得把你鎖起來,用最牢固的鎖鏈,栓上門,讓你不能随便逃跑,不能丢下我不管——”

手指用力捏住他的臉頰,沈檀說:“陸鶴然,犯法的事少想。”

臉頰被她捏得變形,男生的聲音也含糊了起來:“我知道。所以我退而求其次了。”

沈檀問:“其次是什麽?”

他答:“是你每次離開都要和我約好下次見面的日子。”

她眯了下眼:“這樣你就不難受了?”

“嗯。”男生如實道。

她好吃這套,怎麽舍得讓他一個人在家可憐巴巴地難過,于是低頭吻了吻他的嘴角,耐心誘導:“說說看,還有什麽規矩。”

陸鶴然的視線認真地追尋她:“我猜不到你的想法還因為很多時候已經習慣了自己去猜,然後把自己設想的結果強加到現實上。”

“嗯?”話題跳躍太快,沈檀一下沒明白他的意思,問:“你設想什麽了?”

陸鶴然含住她的手指,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姐姐,我以為從那次你刻意冷淡我到現在,我們之間一直沒分過手。”

刻意冷淡?

他指的是哪次?年後?或者更早?

是睡過他以後?還是知道他是陸鶴然之後?還是……?

或許是手上的觸感讓她靈魂發麻,沈檀怔在原地沒動:“你說的是……”

“你去倫敦之前。”陸鶴然對這個自我臆想的事實絲毫沒感到不好意思,目光幹淨清澈,“陶盛說我們這幾年都是分手狀态,我反駁了他。你沒提分手,只是讓我別那麽幼稚,別那麽沒意思。我認為這是吵架的一種,不是分手。”

雙唇微微翕張,沈檀喃喃:“原來不是我的錯覺,你真這麽想。”

“嗯。”陸鶴然點頭。

緩了好幾秒,她委婉地評價:“太牽強了。”

哪有不分手的情侶四五年不聯系的。

“有沒有分手事實其實不重要。”陸鶴然拉過被他自己含濕的手指,一邊把玩,一邊認真同她解釋道,“重要的是我習慣了将現實過成自己想象的樣子。所以那就是現實。”

還好陸鶴然在感情方面白紙一張,也願意自我開解,要不然……

沈檀最近看了不少破鏡重圓的小說,心想,他這種病态的思維方式擱小說裏加工一下倒是很容易變成瘋批。

她嘆了口氣,以姐姐的心态教育道:“你這樣是不對的。”

“我知道。”男生小狗似的灼灼看着她,“所以我想表達的意思是,你可不可以別讓我猜了。”

“嗯?”她再度沒跟上學霸的腦回路。

“我們開誠布公,好不好?”

足夠信任對方,才會願意開誠布公。

沈檀深望他一眼,就着目前的姿勢與他面對面坐下:“好,開誠布公。”

她說:“過完年後,我在陶盛朋友圈看到他說你回京城了。”

“嗯,我知道。”陸鶴然依然低着頭,認真玩她的手指,“陶盛說你給他點贊了。”

“可能手滑。”

安靜的氣氛持續數秒,兩人同時開口——

“你回京城做什麽了?”

“那時候你有想過找我嗎?”

各自抿了下嘴,又是異口同聲。

“你先說。”

“你說。”

沈檀抽回手,用威脅的語氣:“嗯?”

陸鶴然悶悶地說:“我去把我的檔案轉到浦城研究中心了。”

沈檀詫異:“就是為了辦這件事?”

“嗯。不過你不用有心理負擔。”陸鶴然道,“本來我的計劃也是在研究中心多學點實用的東西,鑽研學術對我來說太枯燥了,我沒想走那條路。這次等于徹底做了選擇。”

沈檀皺着眉頭:“所以,和你爸媽吵架了?”

“吵了。”說着這,他忽然笑了下,“我贏的。”

“那……他們沒阻止你回來?”

“我成年了,姐姐。”陸鶴然稍顯無奈,“也過了法定結婚年齡,擁有獨立人格。”

他沉着語氣,“換你說了,你想過找我嗎?”

“想過。”沈檀很坦誠。

在他問出更多之前,她搶占先機:“輪到我問了。你什麽時候知道我要去留學的?”

“去公司找你的時候。”陸鶴然道,“小河姐說的。”

她又問:“那你有沒有後悔回浦城?”

這已經不止一個問題了,一個接一個,無窮無盡。

陸鶴然沒去拆穿她,認真回答:“沒有。”

“真的?”

“真的。”

“還有問題要問嗎?”

沈檀揚了下嘴角:“我再想想。”

想問的問題有好多,想知道他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什麽時候發覺離不開她,那些以為沒分手的日子都是怎麽過的,重新見到她的時候又是什麽感覺……太多了,一下子說不完。

她很樂意去傾聽充滿愛意的表達。

顯然,陸鶴然也是。

他更現實一點,當下最想知道的事情是——“你剛親我的時候,在想什麽?”

他不敢太放肆,一起窩在沙發上也只是克制地玩玩她的手指。一根根從骨關節捏到指腹,再從指腹捏回掌心,樂此不疲。

小貓吃完貓糧從他們面前無聲溜過,淺淺回望一眼,趾高氣昂。吃飽喝足後懶得再讨好人類,自顧自歪頭舔毛。它有自己的小小世界,才不管你們複雜的人類上一秒高興下一秒難受的,親都親過了,還要問當時在想什麽。可真無聊。

懶懶打了個哈欠,粒子伏低趴下。

尾巴從沈檀膝蓋上掃過的時候,她才不情不願,慢吞吞地回答起這個問題:“在想一定要克制。”

“克制?”陸鶴然疑惑。。

“不然有可能會重蹈覆轍。”她一言難盡地偏開臉,“還沒過冷靜期,就又跟你睡了。”

陸鶴然知道自己對她是有吸引力的,也一直在用這一招哄誘她。但聽她親口承認又是另一碼事。

他止不住地雀躍。

半晌,去拉她的手,捂在掌心:“你現在和楊挽學姐一起住嗎?”

“對。”沈檀點頭。

她審視的一眼瞥過來,陸鶴然立即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檀偏問:“哪個意思?”

支吾半天,陸鶴然才說:“……我沒那麽急。”

不是很有心機嗎?不是很會玩手段嗎?

怎麽兩三言不合又變成白紙一張了?

可沈檀就吃這套。

她懶散地靠過去,在他身上嗅着幹淨的陽光氣息,語氣随意:“急也沒用。你在考察期。我還需要冷靜地觀望觀望。”

說是這麽說,但還是能輕易感覺到她的親近,與之前用理智武裝自己的沈檀完全不同。陸鶴然故意說:“考察期可以做什麽?”

沈檀佯裝思考,他就纏着問:“只有拉手嗎?”

說完,他克制地擁了她一下:“可是剛剛你抱我了。”

而後又緊緊盯着她的唇:“也親了。”

見沈檀始終不說話,他得寸進尺地用鼻尖頂了她一下,臉頰微微凹出柔軟的弧度。他小聲問,“還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沈檀不回答,他當做默認:“我知道了。”

把她的手指揉搓到指腹發燙,他又問:“你要留下來吃飯嗎?”

他今天話很多,但感覺并不壞。

沈檀笑了下:“你想我留嗎?”

“剛你和楊挽學姐電話裏說過不回去吃,我聽見了。”

她責怪道:“那你還問。”

兩個人都不是很想吃外賣,家裏冰箱又沒什麽東西。于是出門找了附近的一個綜合體,誰都知道吃飯不過是個幌子,就是想在一起待時間更長一點。生怕回去一夢,又回到了幾天前的模樣。

走在路上,陸鶴然始終拉着她的左手,也試探過底線,知道牽手擁抱親吻都在允許範圍內,所以走個幾百米就忍不住蠢蠢欲動,回身抱她一下。

他完全不顧旁人的眼光,眼睛,身體,靈魂都黏到她身上了。

一直到吃晚飯,又壓了兩圈馬路,最後實在是太晚,才将她送回老楊家小區。

還好老楊還沒睡,正在追劇。

沈檀把裝了零食和牙膏的袋子丢給她,“我洗澡去了啊。”

老楊跟在她身後,一路跟進洗手間:“老實交代,你消失大半天去哪了?”

臉上貼了三張卸妝棉,沈檀問:“今天怎麽對我這麽好奇了?”

“你心情好得不對勁。”老楊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你說說,你逢了哪件喜事?你發財了?”

“除了發財就不能有其他好事?”

“也不是不行。”老楊想了會兒,“升官暫時沒地方升,桃花看起來也不像——”

沈檀打斷:“為什麽不像?”

“陸鶴然不是……”老楊用力拍了下嘴,懊惱,“算了,我什麽都沒說。”

半晌,她憋不住:“你要真有別的桃花也行。那誰回京城就回吧。強扭的瓜不甜。”

沈檀想給她解釋一下,還沒想好怎麽說,手機就震了起來。

是視頻彈窗。

和陸鶴然分開不到十分鐘,這時候的視頻彈窗多半是有什麽急事。沈檀快速想了一遍,包帶回來了,手機也在身上,還能有什麽落下的?

她往陽臺走了兩步接起手機。

視頻畫面裏,男生的頭發被夜風吹得微亂,周圍漆黑,他的眼底卻像在發光。畫面慢慢上移,他的臉逐漸占據鏡頭的三分之二,剩下那一點是熟悉的街景。足夠判斷他還在樓下沒走。

透過攝像頭,他眼神濕漉漉地望着她,“沈檀,你要不要從楊挽學姐家搬出來?”

“嚯。”

一回頭,老楊正用揶揄的眼神看着她。

沈檀沒搭理他的無理取鬧,轉身關上陽臺移門:“發什麽神經?還有,你叫我什麽?”

“沒發神經。”男生頓了頓,語氣略顯委屈,“姐姐,我就是想你了。”

無人在意的角落,謝行:誰瘋批?瘋批說誰?

兩個消息。

壞消息是複查結果不怎麽好,準備去上海給專家看看病理報告。有來不及更新的情況真的抱歉。

好消息是這本已經在收尾了,更得再慢也不會等很久。

以及,大家一定要定期體檢!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照常有紅包,願大家都身體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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