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今天給你講的題目會了嗎？]

曾經很多時候，沈巷都這樣問江團團。

哪怕她只是一名初中生，哪怕聊天的內容會因為炫舞受限很多，但是沈巷都沒有停止這件事。

日複一日。

年複一年。

到了沈巷15歲這年，她們還在聯系，并且，沒有加扣扣，一直在游戲裏聯系。

三年了，她還在教這個小朋友學習各種知識。

沈巷的哥哥沈朝看見了，老是會敲一敲妹妹的頭，再打趣幾句。

“妹子啊，你該不會是在網戀吧？”

那時候，沈巷都會翻個白眼，“網戀？我和一個小朋友網戀？而且對方是女生好嗎！”

哥哥沈朝這時候就會說，“你們才差多少歲啊，一口一個小朋友顯得你多大似的，切，說不定對方是個禿頭油膩老大叔，騙你的。”

“我不想聽你說話了，你快走。”一聽見哥哥“诋毀”這位游戲網友的話，沈巷就渾身不自在，這時候，她就會把哥哥推出書房，并且碎碎念罵幾句，“你再這樣說我的朋友，我就告訴梅梅姐，讓她來收拾你！”

要說沈巷為什麽護着這位素未謀面的網友？

她也是不知道的。

她有時候也在問自己，這樣浪費了時間和精力，這樣一放學就打開電腦，心心念念守在屏幕前到底有什麽意思？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沈巷說不出來。她只知道，給江團團講題很開心，和江團團聊天很開心，聽江團團講話也很開心，和江團團在沙灘上撿椰子戲耍（游戲）也很開心……只要是和江團團在一起，她就特別開心，那是一種沒由來的開心。

15歲生日這天。

也就是6月6日。

沈巷按照約定的時間登山了炫舞，她看見那個黑色的昵稱亮了起來，兩人好像心有靈犀一般，都給對方發了私聊。

江團團，[香香，你在幹啥？]

每每一聽見這個稱呼，沈巷都很無奈，但她還是保持着“大學生學霸”的人設，回複道：[我在宿舍裏，今天高考，你們放假對嗎？]

這一次，對面回複的速度很快了。

江團團，[是呀，我們放假了。]

接着，江團團又說，[香香，生日快樂。]

看見這簡簡單單的一句祝福，沈巷的心裏忽然有些感動，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爬滿了心頭，像是被棉花糖包裹一般，很溫暖。

她13歲生日那年，江團團用游戲官方送的，時效7天的白色雙飛翅膀，抱着她，在天空中飛了好久，從沙灘的這頭，飛到沙灘的那頭。她們一起看了海鷗，看了海裏的魚，看了千千萬萬風景。

沈巷還記得，那天的天很藍，哪怕游戲裏每年都是這樣的天，但她還是感覺到了不同。

她14歲生日那年，江團團帶着她去了海底秘境，和她玩了一整天的捉迷藏游戲，結束之後，江團團又和她玩起了抓豬游戲，小小的江團團玩不起高星，兩人總是會玩3星的歌曲，去做那些趣味題目。

沈巷記得，那時候，在海底秘境，她僞裝成一個平平無奇的貝殼，等到江團團拿着叉子過來之後，她就悄悄挪動，江團團總發現不了她；而在抓豬時，江團團老是回答不上問題，老是變成豬，沈巷會讓江團團，從來不會嘲笑對方，只會誇贊道：我們小朋友就連變成豬頭，也是那麽可愛。

15歲生日這天，她會收到什麽樣的禮物呢？

沈巷期待的同時，也有些失落。

她說：[我好像從沒給你過過生日。]

這一次，對面沉默了好一會兒，但是沒多久，江團團就給了她回複。

江團團，[對不起，我不想過生日，每年的那天對我來說，都是很不美好的一天，所以我一直才沒告訴你。]

沈巷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她沒有再問下去，因為她尊重江團團，只要是江團團不想說的，她不會再去問，将這件事情永遠埋在心底，落了灰，結了繭，總是在某個深夜想起，內心久久不能平靜，然後失眠。

她想給江團團準備一場生日。

但是目前來說，沈巷這樣的想法暫時終止。

她看見江團團腦袋上冒出的氣泡。

江團團，[巷子深，我們結婚吧！]

沈巷撲哧笑出了聲。

她再次看了一遍這句話，笑得不行，“小朋友在想些什麽啊？”

她打字回複道：[抱歉，不行。]

這一次，輪到江團團疑惑了，[為什麽不行？你一直給我講題，我覺得你很好，其實有一件事情，我打算今天告訴你的。那就是這次月考我考了班級第一名！我媽媽很開心的，她誇了我好久，我也很開心。當然，我希望你知道這件喜悅的事情，因為，我覺得這算是今天給你的禮物了，這是你一直以來努力的成果，我想說，巷子深，你對我真的很好，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很想一直一直陪着你，我想你一直一直在我身邊。]

沈巷沉默了。

許久，她說：[江團團，你還小，不要把喜歡挂在嘴邊，你現在的主業是好好學習。]

然後，沈巷愧疚了。

她的心裏悶悶的，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她在想，江團團很喜歡的人，只是這樣一個虛拟形象，江團團很喜歡的人，是“巷子深”，不是她。

江團團是個很可愛的小朋友。

江團團信任她，會給她講煩惱，江團團對她好，會陪她一起在游戲裏看海。

江團團很好。

可是她辜負了江團團的信任。

因為江團團喜歡的，是作為大學生的她，是一個學霸男。

她騙了江團團。

一股巨大的失落浮上心頭，沈巷耷拉下了腦袋，15歲已經沒以前那麽小了，但面容看着還是很稚嫩，有一種少女獨具的朝氣，可是現在這樣的朝氣，也因為心情堵，而散了幾分。

她看見江團團在說，[香香，我們結婚吧。]

沈巷猶豫了很久，終于下定決心，打下了那些字。

巷子深，[對不起，我們不要再做朋友了。]

江團團，[為什麽？]

巷子深，[我騙了你。]

江團團，[所以你要離開我嗎？香香。]

巷子深，[我是女生。]

三年以來，沈巷一直沒有主動和江團團說過這件事，但是她游戲形象又是男生，所以，她心裏其實是知道的，知道江團團一直把她當男生看待。

誰知，她剛說出這話，就看見了江團團的回複。

江團團，[我一直都知道呀。]

沈巷懵了。

江團團在說，[從你出現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巷子深，[為什麽？]

江團團很神秘地說，[因為感覺！這是女生的第六感，你懂不懂呀！]

那一刻，沈巷心裏的某一處地方，柔軟了起來。

像是冰湖破冰，春回大地，萬物有了生機。

她臉上帶了一抹自己也沒注意到的笑容，[那我們還是好朋友！]

江團團，[香，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啦，我們結婚吧！我們一直做好朋友吧！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

沈巷開心地笑了。

巷子深，[好啊。]

沈巷和江團團結婚了。

當然，不是現實中的那種結婚，而是在游戲中結婚。

炫舞結婚的程序不複雜，但是很有儀式感，比方說，要先去商城買戒指，貧窮如沈巷和江團團，她們買了四葉草戒指。接下來，她們一位穿着西裝，一位穿着白色婚紗，開啓了結婚見證，在兩位伴郎和兩位伴娘的見證下，成功邁入了婚姻殿堂。

她們手牽着手，走在紅毯上，在漫天的煙花和花瓣中，緩緩走向前方。

在神父面前，她們停了下來。

神父問：[無論對方是貧窮還是富裕，你們是否會始終陪伴在他/她身邊？]

她們回答：[是的，我願意。]

這個生日，沈巷收獲的最好的禮物，就是江團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