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甜度9%
今天早讀是語文,許先生認真負責,逢自己的早讀總是來得早,課代表在上面領讀,他總要在教室裏轉兩圈,看誰嘴沒動。
早讀還剩十分鐘的時候,賀勤來到教室,客氣地把許先生叫出去,兩人說了幾句話後,許先生背着手離開。
賀勤進教室,昨晚那身西裝已經換下來,又是平時的休閑打扮,但是沒休息好黑眼圈有點重。
他讓語文課代表回座位坐着,走到講臺上,視線在孟行悠他們宿舍的幾個人的身上掃過,皺眉說:“昨晚咱們班的217宿舍發生了口角矛盾,差點被處分,該行為極其惡劣,一會兒你們四個都上來念檢查!”
孟行悠摸摸鼻子,垂頭假裝很受教的樣子。
“能分到一個宿舍做室友是一種緣分,你們應該珍惜。你看看你們身邊身後周圍坐的人,這都是你們人生的一筆財富,不要因為一點小矛盾傷了同窗情誼。”
難為賀勤一個教數學的,能說出這麽一番情真意切的話來。
數學老師的文學素養還是有限,賀勤做不到許先生那樣情真意切起來能切一節課,他頂多切三分鐘,後面七分鐘留給他們作檢讨。
賀勤讓施翹和孟行悠先上,陳雨和楚司瑤墊後。
但賀勤說完,施翹坐在座位上一點要站起來的意思都沒有,靠着椅背,拿着本書裝模作樣地翻,跟聾了似的,分明是暗地裏跟賀勤擡杠,下他面子。
教室裏安靜得有幾分尴尬,賀勤連叫兩聲施翹的名字,她也沒理。
賀勤脾氣也太好了點,換做她以前的班主任,甭管男生女主早吼上去了,哪裏還會如此有耐心。班上的刺頭兒昨天敢那麽狂,也是掐準了賀勤是個好脾氣。
他們那個宿管是五中的老人,工作二十多年了,賀勤一個剛轉正第一次帶班的新老師,有時候還真不如一個宿管說話有分量,昨晚要碰上一個不好說話的班主任,他們怕是已經背上了處分。
昨晚賀勤把他們四個送回宿舍樓下,孟行悠多嘴問了一句老師打哪裏來,賀勤無奈笑笑,說是哥哥結婚,他當伴郎去了。
本來是別人家裏的大好日子,結果被他們那一出給破壞幹淨,匆忙趕來學校為自己學生求情,孟行悠想到這層,心裏就怪不是味。
孟行悠看不下去,不想大家把賀勤的好脾氣當做是好欺負,站起來說:“賀老師,要不我先來吧。”
賀勤嘆了一口氣,點頭同意。
孟行悠走上講臺,把話筒打開,看向施翹。
果不其然,這位喜歡冷笑的鬥雞眼又在對她翻白眼,她本來說照着網上的模板背,當下改了主意,臨場發揮說起來:“我是217宿舍的孟行悠,關于昨晚我們宿舍的口角矛盾,我做出如下檢讨:我昨晚不該在施翹同學說出‘我表姐在職高混的’這句話後,因為恐懼口不擇言;也不該在施翹同學因為無法忍受陳雨同學說夢話,半夜直接上手捂住她的口鼻制止的行為之後發火,今後我一定努力克制脾氣并且做一個勇敢的人,與邪惡勢力抗争到底,為創造和諧校園環境出一份力,我的檢讨完畢。”
話音落,霍修厲這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第一個笑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大佬牛逼!!!”
小霸王帶頭捧場,班上大部分男生都跟着附和,教室沸騰起來,又是笑聲又是鼓掌又是口哨。
施翹都站起來了,本來要跟孟行悠吵起來,被這幫男生一鬧,話全給硬生生憋回去。
孟行悠趁熱打鐵,挑釁地看着施翹,微擡下巴:“來吧,施翹同學,該你了。”
施翹騎虎難下,上去是丢臉,不上去還是丢臉,楚司瑤被孟行悠那番話鼓舞,今天一改往日膽小怕事的樣子,主動站起來,給施翹讓道:“去啊,我讓你。”
施翹咬牙切齒道:“楚司瑤你——!”
孟行悠把話筒放下,回到自己座位,施翹已經硬着頭皮上去,照着稿子幹巴巴地念。
遲硯對施翹在說什麽沒興趣,盯着孟行悠,看她眼尾揚得快飛起來,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倏地,輕笑了一聲。
早讀過後,孟行悠跑了趟辦公室。
賀勤看她前後腳進來,問:“孟行悠,你還有什麽事?”
孟行悠笑着走過去,到賀勤辦公桌前站着,問:“勤哥,昨晚的事兒是不是翻篇了?”
賀勤也是從她這個年齡段過來的,她在想什麽他還能不知道?
賀勤喝了一口水,見孟行悠還是那個表情,無奈道:“行了,雞皮疙瘩都快給我笑出來了,收着點。”
孟行悠趁熱打鐵,說了兩句軟話:“勤哥,你看我們罵也挨了,檢讨也念了,這事兒翻篇成麽?你別告訴我媽,她要是知道了肯定發大火,我生活費到時候也沒了,我喝西北風會餓死的。”
“你現在知道要餓死了,剛剛念檢讨的時候不是挺威風嗎?”賀勤板着臉,還是要吓唬她兩句,“孟行悠,收收你的脾氣,一個宿舍住着,這才開學一周你們就鬧這麽一出,以後還要制造多少爛攤子讓我來給你們收拾?”
“是是是,我們知錯了。”
姿态要放低,可是非對錯不能讓,孟行悠話鋒急轉直下:“可是勤哥,施翹昨晚确實過分,大家都是讀書人,再受不了也不能動手,你說對吧?”
賀勤“嘿”了聲,看着她:“你還跟我講上道理了?”
“沒有沒有。”孟行悠點到為止,她站直挺腰,繼續說:“我就是想說我知道錯了,希望您可以不要告訴我媽,上回轉班的事兒她還沒消氣呢,這麽多天都沒聯系我,要是再火上澆油我就完了,我本來就不高要是吃不飽再營養不良……”
賀勤聽得頭疼,出聲制止:“行了行了,你嘴巴這麽能說怎麽沒見你語文多考幾分?”
孟行悠樂了:“勤哥,你跟我媽說過一樣的話。”
“別貧了,回去上課。”
“得嘞,謝謝勤哥!”
“等等,回來。”賀勤想到另外一件事,說,“去告訴遲硯,大課間的時候來辦公室找我。”
“知道了。”孟行悠多嘴一問,“周老師給你告狀了?”
賀勤拉開抽屜,作勢要去拿家長聯系薄:“你媽媽電話多少來着……”
孟行悠立馬學乖,一個字都不再問:“我走了,我走了勤哥,您喝水別沖動,我回去上課了!”
孟行悠一溜煙兒跑了,賀勤搖搖頭,哭笑不得:“這孩子。”
大課間之後是英語課,孟行悠吃了三顆薄荷糖也抵擋不住困勁。
英語是繼語文政史地四座大山之後,橫亘在孟行悠面前的第五座山丘。
英語比其他四科的情況樂觀一點,好歹能及格,但是也僅僅停留于及格,說到底還是弱雞。
孟行悠聽得昏昏欲睡,每個單詞從老師嘴裏跑出來跟催眠符似的,個個催她入夢。
課上到一半,廣播裏突然通知開會,英語老師安排自習,匆匆離開。
耳邊沒了那美式腔,孟行悠分分鐘清醒過來,跟姜太公say古德拜。
老師前腳剛走,幾個刺頭兒有說有笑的回來,教室的安靜被打破。
昨晚被遲硯踢了一腳的刺頭兒,叫趙達天的,路過遲硯座位時,擡腿一踢,課桌往前傾斜倒在地上,桌肚裏的書和筆全掉出來,一陣大動靜,把班上的人吓了一跳,特別是孟行悠。
趙達天笑得很欠揍,雙手插兜就想走。
別人可能沒看見趙達天的小動作,孟行悠就坐在旁邊,看得真真的,她站起來叫住他:“你不撿起來嗎?”
趙達天輕蔑一笑:“你給大班長撿撿呗,同桌之間要互幫互助才行。”
孟行悠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小氣巴拉的男生,她耐着性子重複了一遍:“你踢的,就該你撿。”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踢了?你有證據嗎就亂說?”
孟行悠笑了聲,也不給他臉了:“粉筆灰沒吃夠還是屁股不疼了?”
趙達天被戳到痛處,手揚起來:“你還來勁了信不信我——”
霍修厲在後面睡覺被吵到不行,看趙達天還有點要動手的意思,一拍桌子扯住他衣領,往桌子上一按,小霸王的氣勢說來就來:“怎麽,你還要揍女生?問過你爸爸我了嗎?”
趙達天沒掙脫開,又爆了句粗。
霍修厲手上的力道重了幾分,盯着趙達天:“你撿不撿?”
趙達天到底還是忌憚霍修厲,馬上認慫:“我撿,你放開我。”
霍修厲松開他,推他的背,命令道:“趕緊給你爺爺撿起來。”
孟行悠:“……”
這輩分亂的,沒見過逞威風還把自己搭進去當綠葉的。
趙達天說是撿,手上動作不耐煩到極點,把課桌扶起來,地上的書随手摔進桌肚。
書被撿得差不多,孟行悠看見地上一灘墨跡,出聲制止:“你先別動。”
趙達天嚷嚷:“又怎麽了?”
孟行悠抽了兩張紙巾,把摔碎的墨水瓶口撿起來給他看:“你摔的。”
“我賠,我賠給他行了吧。”趙達天把鋼筆撿起來,随手扔在桌上。
孟行悠伸手把鋼筆拿過來,扯開筆蓋,在紙上嘩啦兩下,已經寫不出字,估計筆尖摔壞了。
孟行悠把墨水瓶碎片和鋼筆都放在桌上,對趙達天說:“一起賠。”
趙達天從兜裏摸出一百塊錢,還裝闊氣:“拿去,讓遲硯多買點,買完剩下的就當是我給他的零花錢。”
孟行悠盯着那一百塊錢,好像聽了個什麽大笑話:“一百塊錢連墨水瓶蓋都買不了。”
“你少框我!”
孟行悠摸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兩下,走上前把屏幕對着他,拿起桌上那支鋼筆作對比:“你自己看。”
趙達天被孟行悠唬的一愣一愣的,看向手機屏幕,那價格差點沒給他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去。
什麽破限定款墨水要一萬二一瓶,鋼筆六千多,你他媽真的是用來寫字而不是當傳家寶的嗎?
趙達天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賠償的念頭被豪氣震飛,只想賴賬:“你說六千就六千啊,我還說找個圖說我的鞋三萬呢。”
“你嫌少可以摔那一支。”霍修厲也識貨,指着孟行悠桌上筆筒裏面最顯眼的那一支,嗤道,“那支值錢,一萬一。”
霍修厲這麽一說倒提醒了孟行悠。
那天語文課遲硯把筆借給她之後,他沒提她也忘了還,放筆筒天天看着也沒想起這茬。
趙達天和霍修厲你一句我一句各不相讓,遲硯從辦公室回來,看見自己座位這片狼藉,眉頭皺起,沒說話。
孟行悠見他回來,不再多言,坐下來平靜地說:“班長,趙達天用他那雙三萬的鞋送了你一個大禮。”
霍修厲和吳俊坤在後面笑出豬叫。
趙達天緩了緩,把火壓下去,上前讨說法:“孟行悠非說你這破鋼筆和墨水加起來小兩萬,是個男人別讓女人給你說話,你自己說多少錢!”
“讓我說?”
遲硯戴着眼鏡總給一種斯文好說話的錯覺,他把墨水瓶口扔進垃圾袋裏,眼睛也沒眨一下,抽了張紙巾擦手,不緊不慢道:“她說得對,我沒什麽好說的。”
趙達天:“……”
我他媽?????
作者有話要說: 吃鹽表示同桌之間互幫互助不是最要緊的,關鍵是要一致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