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洗

清洗

不論是兄長還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說這種話都有點過了。

姜南枝無言起身,打開門送客。

宋徽一臉受傷:“讨厭我?”

「不然呢,你以為自己是什麽香饽饽?」

宋衍邁着步子悠閑地走到姜南枝身旁,張開嘴吐出舌頭。

“大哥說笑了。”姜南枝客氣又疏離,“我現在是宋衍的妻子,我們是一家人。”

“他都已經成那樣了,你跟喪夫沒什麽區別。”

姜南枝嚴厲:“住口。”

“你這麽年輕,沒必要為他守身如玉。”宋徽有意勾她出軌。

欺人太甚。

姜南枝愠怒:“大哥…”

“嗯。”宋徽應得極快,聲調愉悅:“叫得真好聽。”

姜南枝沉下臉。

同一時刻,

她聽見旁邊一道冗長的“呃呃”之聲從cpu的喉嚨裏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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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衍拖長聲調,兇着一雙圓溜溜的烏黑眼珠。

人說話,哪有畜生幹擾的份?

宋徽想起宋衍對待他這個親哥哥尚且不如對待這條狗,面上笑容蕩然無存。

不過,

都等于是條喪主之犬,他就大發慈悲無視算了。

宋徽信誓旦旦地說:“你對他沒什麽感情吧,他對你就更不用說。這個人根本沒有心,目無兄長,專橫獨斷,做事趕盡殺絕,身邊從沒有女人。一個沒有七情六欲的人,是無法理解喜歡是什麽的。”

話音一轉道,“我不一樣。”

姜南枝心下疑惑,總感覺對方想在她面前證明自己?

“我從九歲開始等你。”宋徽語出驚人,“暗中看望你不下一百次,從懵懂不知到情窦初開,從疑惑到接受,我早已經把你當成我的,卻被宋衍恬不知恥地截胡!”

姜南枝閃了閃眸,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宋徽後悔:“我應該早點和你表明身份的。”

可我當時事業無成,自尊心不允許我那麽做。

等到想那麽做時,卻傳來你和宋衍訂婚的消息。

你第一次見我,是我千裏迢迢剛從南非趕回來。

我的手裏,還攥着即将和你結婚的婚戒。

而你的手,卻被宋衍牽着。

姜南枝打斷他不辨真假的一腔深情。

“我只知道我媽跟我說的是…”

“雖然不禮貌,但我覺得你媽貪財利己,和宋衍他們是一丘之貉。”宋徽淡淡嘲弄。

夠了吧。

宋衍心下冷笑:「就你那樣,配得上她嗎?」

「口口聲聲說自己守了将近二十年,還不是沒守住?」

「只能說明你死要面子,少找借口。」

姜南枝沉了口氣:“你到底想和我表達什麽?”

宋徽瞥了一眼她握着的門把手,想伸手關門。

姜南枝及時把手收回來。

避嫌得緊。

宋徽将門掩上,突然就有些急迫地走近她。姜南枝毫無防備,被迫後退,可後面就是牆壁。宋徽存心與她為難,在她準備逃離時又伸長手臂将她攔住,就這麽把她困在門後牆角的這片昏窄角落裏,高大身形幾乎将嬌小的她完全籠罩,仿佛她已是籠中之鳥,掌中之物。

宋衍血沖腦門,喉嚨裏冒出一連串的嘶啞低吠,張嘴咬住宋徽褲子,拼盡全部力氣往後扯。

「你要幹什麽,離她遠點!」

同為男人,在宋衍眼裏,困住女人的這個舉動,就是赤/裸/裸地想要占為己有。

這無疑挑戰了宋衍作為她男人的威嚴。

狗才能忍!

不,狗都忍不下去!

可是狗本身力氣有限,他也的确拉不動眼前這個成年男人。

宋衍心裏洩氣極了。

宋徽完全無視了狗,或者說他現在心裏,只有眼前這個本該是他的女人。

他賣了個關子:“知道宋衍喜歡看什麽話劇麽?”

宋衍一怔,下意識松開牙口。

姜南枝說:“我不了解他。”

“知道《梁山伯和祝英臺》嗎?”

宋徽摸出煙盒,銜了一根在唇間卻不點燃,沒聽見她出聲,擡睫看了眼她,笑笑繼續:“他的愛情觀和祝英臺差不多,一生一世一雙人,患難與共,絕不将就。生不必同時,死必要同穴。”

死必同穴…姜南枝脊背爬上一抹寒意。

「閉嘴啊宋徽!」

「我什麽愛情觀幹你屁事,能不能給老子滾?」

宋衍心髒撲通跳,仰頭望着小妻子,精致的小臉過于波瀾不驚,他甚至猜不到她心裏在想什麽。

明明是浪漫的愛情觀,竟被宋徽畫蛇添足說得如此瘆人。

“那又怎樣?”姜南枝淡淡。

宋衍又是一怔。

沒被吓到嗎?

宋徽微微弓背,下颌線和她的肩線垂平,兩人身體貼得更近。姜南枝克制地捏緊拳頭,竭力忍住推開他的沖動。

旁邊的宋衍睜圓眼睛,全部注意都在她的拳頭上。

「沒錯老婆,用力推開他,再左右開弓抽他兩巴掌,最後送他一招斷子絕孫腳,讓他知道對弟媳不禮貌的後果!」

姜南枝忽地松開拳頭。

「噢不,老婆,你怎麽可以對壞人心軟?」

宋衍單爪抱頭。

心境崩潰。

“知道我為什麽這個時候被他們急匆匆召回來嗎?”

姜南枝順着問:“為什麽?”

宋徽:“他給你留了遺囑。”

姜南枝想到車裏的那通電話,對方好像叫江辭?

“不過,宋家人不會讓你輕而易舉得到。什麽目的讓我回來,顯而易見。”

“我沒興趣。”她無所謂。

哪有人不喜歡錢的?

宋徽故意往女人都敏感的耳蝸輕輕吹了口氣,笑着說:“真的?”

宋衍七竅生煙。

抓心撓肝地開始吼叫,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吵死了。

宋徽一臉厭惡地瞪狗:“跟他一樣令人讨厭。”

趁此機會,姜南枝彎身從他手臂下逃開。

宋徽沒再為難她,手插褲兜篤定地說: “等着看吧,不出我所料,他的遺囑裏應該把名下所有財産全留給了你。”

怎麽可能?

姜南枝駐足床尾,背對宋徽,心裏掀起小小的波瀾。

宋徽分析:“我猜,繼承遺囑的前提是——你不可以再嫁,不可以背叛他,必須守在這棟宅子裏,慢慢地香消玉隕。他要告訴所有人,你是他的,你的未來和人生理應由他完全掌控,就算他死了,你心裏也必須裝着他,不該享受身心自由。”

「胡說八道!」

宋衍只恨自己口不能人言,否則怎會任宋徽胡扯揣測。他慌不擇路來到小妻子身邊,哄似的拿頭拱了拱她的腿。

「老婆,不要相信宋徽。」

姜南枝沉默,只是看着床上的植物人老公,眼裏愈發冷淡。

達到目的,宋徽唇角小幅度揚起,心情變得不錯,終于點燃唇間那根煙。

他吐了一口濃白的煙霧,擡腳離開。

宋衍,你不仁在先,就不要怪我不義。

該是我的,我會搶回來。

不是我的,我寧願毀了,也絕不給你留下半分。

老宅那邊的人并未在此留宿,吃過午飯,和姜南枝說了會兒體己話就走了。

天色漸晚,她打了盆水端到床邊給宋衍擦手擦腳。

cpu就蹲坐在床邊的地板上,微微歪頭,出神地望着她——她模樣專注且溫柔,仿佛在做一件絕頂重要的事。

宋衍心裏竟有絲絲觸動,奇怪的是他并非感性之人。

給他擦完,姜南枝端上盆要走。

「诶??」

「不對呀老婆。」宋衍跟上她。

「你是不是忘了還有一個重要的部位沒擦?」

像聽見他內心呼喚,姜南枝進浴室後,很快擰了一條浸過熱水的幹淨毛巾。回到床畔,直接往他褲腰那兒伸手。

「對嘛。」宋衍笑了一聲。

「洗幹淨了,保養好了,以後會繼續伺候你的。」

而距離褲腰毫厘之差時,她卻剎住手,選擇幫男人蓋好被子。

“算了,明天再洗。”

“……”

少洗一天怎麽可以?

宋衍繞着她急急打轉,來回掃動的大尾巴拂過她修長筆直的腿,勸她改變心意。

「老婆,我有點潔癖,每天都要洗。你設想一下,洗幹淨了你可以想什麽時候用就什麽時候用。這種事必須多練練,而且它初入社會,技術青澀,需要積累經驗,下次時間才會更長久…等等?」

他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停下躁動的步伐,任由姜南枝走開,眯起眼睛看向床上的自己。

「話說回來,植物人狀态下的那玩意兒中不中用?」

次日,姜南枝打開卧室門,被守在門口的金色毛絨團吓了一跳。

宋衍從她腿旁擠進卧室,打了個綿長哈欠。

「過分。」

「哪有老婆把親親老公關門外的道理?」

昨晚臨睡前,他的小妻子把他攆出卧室。

随後等裏面沒了聲音,他又偷偷開門溜進來,不料小妻子還沒睡,丢開手機下了床。

他賴着不肯走,小妻子就抓住他兩只後腿把他拖出去。

最後反鎖門,粗暴又無禮。

不過看在小妻子沒有抛棄他而一個人單獨出去睡的份上,他可以完全不去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宋衍停在床畔,睨着植物人。

靜止五秒後——

「算了。」他伸出大舌頭惬意地舔了一圈牙外關:「我跟你一植物人較什麽勁。」

「看你不如看親親老婆。」

姜南枝找了套居家的衣服,進浴室關門換。

宋衍從鼻腔裏哼出了一聲氣。

「你哪兒我沒看過?有必要躲躲藏藏嗎?」

洗漱的時候,狗狗就仰着腦袋,眼巴巴地注視她。

姜南枝被盯得發毛,漱完口開玩笑問:“你也想刷牙?”

「是啊老婆。」

縱然做了狗,可習性不能跟着過去。

宋衍龇出一嘴獠牙。

5分鐘後,姜南枝快步走出浴室,拿起床頭櫃上響鈴的手機,接通羅秘書的電話。

宋衍跟在後面,步子有心無力,垂頭幹嘔。

「怎麽刷個牙能哕成這樣?cpu竟然有咽炎嘔——」

“太太?”門外傳來蔡媽說話,隐隐有些焦急。

姜南枝挂了電話出去。

蔡媽手裏拿着包:“我家老太太身體出了點狀況!”

姜南枝說:“你快回去吧。”

“哎。”蔡媽非常抱歉,“早餐沒做…”

“我自己來。”

話音剛落,姜南枝聽見一道嗷嗷雞鳴。

“夫人半小時前讓老宅那邊的司機送來的,我沒來得及處理,給拴在院子裏了。”蔡媽其實不明白夫人什麽意思。

只是送了只雞來,也不說是讓他們吃,還是養着。

“知道了,你趕緊走吧,有需要打我電話。”

姜南枝廚藝有限,思來想去給羅秘書打電話,讓他今天不要來。

她一個新婦,豪門忌諱多,她不好單獨在家裏見男人。

索性等禮拜六再給宋衍洗澡。

清早太陽不烈,姜南枝準備去附近超市買菜,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栅欄院牆攀附着茂盛開了小花的綠植,門外站着一個大肚子的年輕女人,看她出來,像為自己加油打氣般地摘下一片葉子,放鼻前深深地嗅了嗅,又把葉子丢掉,将肚子往上挺了挺高,單手扶腰迎過去。

“宋太太。”

關上門,姜南枝聞聲擡頭。

對方是一個挺漂亮的女人,身穿香奈兒連衣裙,腕間挂着一個過季的LV手提包。

女人身後不遠處立着個淡粉色行李箱,箱子表面全是托運貼。

像是剛從國外回來。

“你是?”

女人微笑:“我叫戴小喬,是宋衍的女人。”

“啊。”這聲驚訝出口極輕,姜南枝自己都沒聽見,目光落在對方挺起的肚子上,“這是?”

“宋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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