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遺囑問卷調查

遺囑問卷調查

江辭這個人怎麽說呢,念書時期迷之自信,他那時候屬于海城高級中學的其中一根班草,高二階段過分自戀,誤會年輕的實習英語老師對自己有點兒意思。直到某次圈子裏的什麽晚宴,英語老師挽着他那喪妻九年的爸爸胳膊出現,他終于當頭一棒幡然醒悟,說自己看破紅塵,對愛情失望透頂。

後來進入社會,礙于職業關系,本性就始終處于善與惡之間。

他向來和宋衍一樣,掌握着不同行業裏的生殺大權,鮮少在誰手裏邊栽過跟頭。

今天栽的不是第一次,卻是他覺得最委屈的一次。

一頭紮坑裏了。

江辭從委屈的坑裏行屍走肉般地爬出來,自欺欺人打破沉默:“我剛說了什麽?”

姜南枝眼底有笑意,給他面子:“我沒注意聽。”

江辭慶幸地松了口氣。

可是他太投入了,以至于忘了這裏不止他和她兩個人。

“但有人聽見了。”姜南枝揉着被攥疼的手臂。

郝美不解:“江侄,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羅秘書想說什麽欲言又止。

“江先生,”蔡媽指責,“我們先生待你不薄呀,你怎麽能背刺先生傷害太太呢?!”

四道目光八只眼睛。

江辭顏面掃地,擡手遮住額頭,拇指和中指分別抵住兩邊太陽穴揉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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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是非常頭疼地坐回之前坐的位置,羞愧難當不敢挪手,直到察覺姜南枝也坐了下來,他才灰溜溜地把手撤下,說服自己面對現實。

江辭歉然:“抱歉。”

姜南枝漫不經心疊起雙腿,身子往後靠。宋衍重跳上沙發,無比自然地讓她撓狗毛。

郝美坐下來問:“江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江辭正色:“實不相瞞,我是按照阿衍的意思辦的。”

姜南枝撓毛的動作一停。

宋衍滿頭問號。

「胡說八道什麽,我什麽時候讓你試探我老婆?」

郝美問羅安全:“真的?”

羅秘書思忖:“老板當時的确說随便江先生試探。”

不過卻是江先生詢問太太人品如何,老板當時将太太誇了一通,江先生不信,更是對老板的“德才兼備”之評嗤之以鼻,故而老板才說随便江律師試探。

羅秘書準備把當時的情況說清楚,cpu突然跳下沙發。

宋衍沖着江辭兇吠,吠了幾聲又沖着羅秘書吠。

「吃裏扒外的東西,讓你輔佐我老婆,不是讓你助纣為虐!」

姜南枝眸光浮動,僵在半空撓毛的手指慢慢蜷縮起。

狗吠聲嘈雜,幾人都被吵得表情扭曲。

不過大概礙于它主人,并沒有人開口第一個喝止它。

宋衍耀武揚威了半分鐘,又重回小妻子身邊。

伸出舌頭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小妻子的臉頰。

無不透着讨好。

「老婆…」他快急死了,痛恨不能說人話的自己。

姜南枝讓了一下頭,手臂親昵地環住狗脖,不讓它繼續舔。

羅秘書從茶幾上抽張濕紙巾,送她面前:“太太。”

姜南枝準備接過來擦臉,臂彎之下的cpu忽然揚起爪子兇狠地拍開羅秘書的手。

宋衍:「滾開!」

濕紙巾掉落地上,火辣辣的疼痛傳來,羅秘書吃疼地捂住手背。

姜南枝抓住cpu的前爪,它鋒利的指甲尚未收起,嵌進她手心。

“我看看。”她抱住狗,不讓它離開自己分毫。

羅秘書松開手,手背上挂着三道刺目紅印。

幸而他剛剛反應快地進行躲避,只是破了些皮,滲出血絲。

姜南枝:“去醫院。”

“沒關系。”羅秘書說,“可以晚些再去打針。”

“現在。”姜南枝近乎命令。

羅秘書看了眼江辭和郝美,只能點頭離開。

宋衍的情緒漸漸穩定,窩在她懷裏不動,盡管被她用力抱着非常不舒服,但他沒反抗。

他沒說過這個話,絕對沒。他半分印象都沒有。

除非…除非失憶。

他不想否認,當日在寵物醫院醒來的時候,記憶是很模糊。

他也不敢承認,如果“試探”這件事是真的,可能、或許真的踩到了小妻子的底線。

他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呢?

當時絕對是腦子壞了…

江辭看她安撫狗:“它在阿衍面前很乖,不撓人,連叫都少。”

“是嗎?”姜南枝大方松開臂彎和懷抱。

宋衍重獲自由,壓根無需小妻子命令,面朝江辭伏低身子,四爪向前,身形往後,一副要撲咬人的架勢,兇相畢露地望着江辭,喉嚨裏還冒出了低啞的嗚嗚威脅。

江辭吓了一大跳,對它舉雙手道:“我說錯了。”屈彎食指,指着姜南枝,“你在她面前也很乖。”

言歸正傳,姜南枝被“宋衍試探她”的事情弄得突然沒什麽耐心。

“不要賣關子了,說說遺囑的事吧。”

一只小鳥兒淩空飛來,落在陽臺的地板上,側頭張望他們。

郝美舉手時,又把它驚走了。

“我先打斷一下。”郝美舉手表示自己要發言,“江侄,我兒媳婦也就是你嫂子,其實我是很滿意的,你宋爺爺也非常中意,你能明白伯母的意思嗎?”

姜南枝羽毛似的目光落在郝美身上,心裏生出幾分溫柔情緒。

婆婆對她不差,心不壞,也護着她。

她母親岳光光是個四海為家的旅游博主,她自小沒有享受過母愛,摸着良心問自己,的确在婆婆身上感受到了不同于父親的關懷。

江辭保證:“伯母放心,在我這裏誰都不能篡改阿衍的意思。”

郝美:“那就好。”

江辭拿手機撥了個電話,言簡意赅的三個字:“送過來。”

兩分鐘沒到,門鈴響起。

蔡媽得了空去玄關開門。外面一道略顯年輕的女聲躍進姜南枝耳中。

蔡媽拿回一份牛皮紙文件袋,交給江辭打開。

內是一沓文件,一把齒紋特殊的銀色小鑰匙,和一只迷你錄音器。

郝美神色像是認出,傾身拿起小鑰匙:“這個是…”

江辭:“銀行保險櫃鑰匙。”

郝美恍然大悟,沒什麽猶豫地把鑰匙放回去,表面看着淡定,姜南枝卻覺得她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宋衍右爪子擡上茶幾,旁若無人地将小鑰匙撥到小妻子面前。

「老婆,家底你收好。」

姜南枝蹙眉:“別鬧。”

她輕聲說完,又把狗狗連拖帶拉地拽過來摟着。

「你能不能快點?趕緊說完趕緊滾蛋。」宋衍沖江辭吠。

江辭對着鑰匙擡了擡下巴:“客氣什麽,本來就是他要給你的。”

姜南枝注意到錄音器:“那個呢?”

“這個等下說。”江辭把錄音器拿開放旁邊,拿起文件道,“咱們先說說這個。”

姜南枝洗耳恭聽。

“相信你已經對阿衍的為人有了一定的了解,非典型大男子主義,做事我行我素。他的世界裏有公平,也有絕對的不公平。”

姜南枝心想這倒是。

他好像格外崇尚你我平等。

江辭說:“為保證夫妻雙方利益平等,接下來你所做的每個決定,都關乎下一條遺囑是否成立。”

姜南枝微微皺眉。

江辭直進正題:“遺囑第一條:如果阿衍死了,你是否願意繼續對他付諸感情?兩個選擇。A,是;B,否。拿這條舉例,如果你選A,我們繼續了解遺囑。如果你選B,今天的遺囑進程到此結束。”

不是簡單的“進程結束”,粗暴點來說就是“遺囑失效”。

姜南枝淡淡:“問卷調查?”

江辭:“可以這麽理解。”

姜南枝:“A。”

當然選A了,只要不是傻子。江辭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第二條:你會因為耐不住寂寞,而去嘗試精神以外的出軌嗎?”

姜南枝不假思索:“B。”

「我根本不需要擔心自己會被戴綠帽子…」宋衍心聲喃喃。

“下一條。”江辭繼續,“如果宋家人對你不好,礙于阿衍,你會不會和宋家人翻臉?”

郝美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姜南枝看向她:“B。”

倘若真有那麽一天,就算不看宋衍的面子,看在婆婆的面子上,她也會讓一步。

“唔——”江辭皺眉沉吟。

姜南枝疑惑:“怎麽了?”

江辭說:“這條有第三個選項。C:先考慮自己,符合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再考慮A或B。”

“……”不早說?

宋衍既然額外列了C,就代表他希望她選C。

“不妨事。”江辭促狹莞爾,不準備給她改選擇的機會,沒所謂地翻下頁,“下一條吧。”

低頭一看,“喔?”

江辭又往後翻了翻:“因為你心地善良選擇了B,現在我們直接來到最後一條了。”

不知道是不是姜南枝生出錯覺,總感覺江辭這個“喔”有點不懷好意的味道。

“最後一條:遺囑繼承類型。A,你可以直接擁有阿衍名下所有財産的使用權,包括動産和不動産。簡單來說,就算你玩破産,也沒人管得了你。”

僅僅是擁有財産使用權,而并非擁有財産分配主權。

這兩者還是有區別的。

類似于房主把居住權給她,等她死後,房子的歸屬權還是在房主有血緣關系的親屬手裏。

姜南枝問:“B呢?”

“B,如果阿衍在車禍後不幸喪生,A選項生效。反之,你需照顧他滿十五年,可繼承他名下60%的財産。如中途發生死亡,A選項生效。非正常死亡,你一毛沒有。”

姜南枝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C。”江辭合上文件,眼角眉梢攀附笑意,拿起錄音器,“達成A或B的前提是,你不可以背叛他,精神和軀體都不行。”

“這是自然。”她同意。

“另外,不論工作、旅游或者別的,你都不能冷落他。”

頓了頓,

江辭補充:“不要丢下他一個人。”

“……”這到底是宋衍原話,還是你江辭自己加上去的。

聽見江辭最後那句,郝美不自在地垂下微卷的烏黑長睫,指甲摳弄手機殼邊緣,思緒不知飛了哪兒去。

宋衍只淡看了眼歌手娘,随後又沖江辭溫和低吠。

「夠了,錄音內容不要說。」

不過,他的警告,江辭自是無法領會。

“這份錄音是阿衍25歲本命年生日的時候、也就是去年,經過他同意,我和他面對面錄下的,具有法律效力。”江辭扔出終極炸彈,“他當天做了精-子冷凍。”

姜南枝:“……”

郝美猛地擡頭,倏然坐正身體。

江辭語氣散漫:“總的來說,如果你想徹底拿到全部財産主權,只需生下一個阿衍的孩子即可。這是他對你的感謝,也是青春補償。如果你不愛他,當成交易也行。”

按下開關鍵,宋衍的聲音傳了出來。

這段錄音長達十二分鐘,斷斷續續,拼湊起來的大概意思和江辭所說毫無二致。

聽完錄音後,郝美已經不太能坐得住,索性站起身。

對上姜南枝望過來的目光,她親切微笑:“媽想起來,你爸讓我過去有點事。”

姜南枝點頭:“我送你。”

“不用送。”郝美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按住她肩不讓起,笑彎眼睛道,“你平日裏照料阿衍定是非常辛苦,千萬注意身體。”

“…謝謝媽。”姜南枝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郝美眯起眼睛,笑意加深:“公雞湯口感不行,媽下次給你弄幾只母的來。”

姜南枝讪讪:“可您不是說阿衍屬雞的嗎?”

“阿衍都成植物人了,哪有我未來孫子重要,是不是?”

姜南枝:“……”

宋衍:“……”

江辭笑了笑,也起了身:“好了,該做的已經做了,我就不留這吃飯了。”

郝美興沖沖:“一塊兒走,我剛好有話和你說。”

江辭瞥了眼姜南枝,經過她時湊近她耳邊:“腦瓜子挺聰明,敢給我設套?”

姜南枝目不斜視,沒作任何回應。

人走幹淨,姜南枝拿起茶幾上的遺囑文件,将“遺囑問卷調查”的其他選項問題浏覽了一遍。

「不想生可以不生。」宋衍仰頭望着小妻子:「我沒有皇位要繼承,當時只是喝多了…」

看完最後一個字,姜南枝将遺囑文件随意丢茶幾上。

她拿他們當家人,他們卻把她當生育工具,絲毫不問她想不想。

宋衍也是。

遺囑整體給她的感覺就是:錢是萬能的,可以買感情,也可以買老婆的服務。

既然如此,她就坐實好了。

或許是之前那只鳥兒又落到陽臺上。

姜南枝唇角一彎自言自語:“一個人多好,像鳥一樣來去自由。有錢花有帥哥陪,帥哥死了我還能繼承財産。”

宋衍雞皮疙瘩豎一身。

「老婆你別這麽笑,我怎麽感覺有些瘆人呢?」

“精-子冷凍…”姜南枝垂眸看向錄音器,目光隐有寒意。

宋衍,

不管你跟我結婚是因為喜歡我,或是為了收拾你大哥,你都休想掌控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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