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選擇
選擇
聞楠似乎并沒有對上自家班主任的腦電波，她臉上的驚愣太過明顯了，這讓打算找聞楠問問楚情況的夏尋立馬打住了。
聞楠不知道情況，但周圍的學生和家長似乎知道一些。
旁邊的一位家長見夏尋一臉疑惑，便向她展示一下了自己的手機。
夏尋伸頭看了幾眼，頓時僵住，直到這這一刻她才遲鈍地發現，她和聞楠幾人之所以如此受學生和家長們的關注，并非因為自己作為家長出席過于年輕，也并非因為宗輝幾個戴着貓耳朵，而是因為……就在不久前，A市聞家的女主人的離世訃告上了新聞。
夏尋下意識地看向聞楠，有點為難的是，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聞楠這件事，也不知道怎麽告訴她這件事，但……後者似乎終于理解了班主任的話，臉色有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聞楠……”她不由低聲喚了一聲。
聞楠聽到她的喚聲突然笑了起來，她一把抱住夏尋的胳膊，撒嬌道：“家長會快要開始了，姐姐，我們快回到位置上坐下吧！”
夏尋：“……”
她被聞楠拖拽着走，在這個過程中，她的視線難以從那個孩子的臉上移開。
她在思索一件事。
她以前就察覺到了，三人組的豪門生活大概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樣光鮮亮麗，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聞家女主人離世，竟然沒有人通知聞楠，這是何等的忽視！
想到這裏，她拉住了聞楠。
“先等等，聞楠我有話跟你說。”
“嗯？說什麽？”
夏尋直視着聞楠。
“聞楠，你——需要回家看看嗎？”她終于說出了這句她一開始就想說的話，她說，“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陪你。”
時至今日，她怎麽可能看不出聞楠對她的依賴？
是的，這個孩子依賴着她。
而夏尋她很難做出辜負對方的舉動，原因不在聞铮身上，而是因為她也有過類似的被父母抛棄的經歷，感同身受。
那麽，聞楠又是怎麽回答的呢？
聞楠說：“回當然不是回去的，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家長會要開，等家長會開完了……”她仰起頭，将臉面向夏尋，“還請麻煩姐姐陪我一趟。”
這是聞楠的回答。
夏尋雖然意外，但也不想去剖析一個被家人傷害的孩子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抉擇，她只是摸了摸對方的腦袋，說：“好。”
“謝謝姐姐！”聞楠又笑了，露出了兩只酒窩。
夏尋自從答應了聞楠要陪她去聞家之後就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态，她不知道家長會上都講了些什麽，她感覺只是出了會兒神，一眨眼家長會卻已經結束了。
“姐姐？”聞楠拉了拉她的手。
夏尋清醒了一些，環視四周一眼：“已經結束了？”
“嗯。所以……”
所以該往聞家去了。
夏尋：“……”
好吧，她想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大概。
一個小時後，夏尋開車載着聞楠這個聞家千金來到了聞家大宅。
此時的聞家很“熱鬧”。
作為家族企業，聞氏集團并不能完全集權在一個人身上，所以，即使聞立興是聞家的現任家主，也做不到完全一言堂。聞家的每一位成員在這個龐大的家族裏都有其存在的意義，而家族成員的變動意味着利益的變動。
這就是聞立興的夫人去世後，立馬就聚集了這麽多聞家人的原因。
是的，這些人不是來奔喪的，而是前來觀望的。
聞楠的歸來讓很多人注意到了，他們迅速将她拉走，并将她層層圍住。
“楠楠，你媽媽有沒有跟你交代她名下的股份的去向？”
“楠楠，你媽媽有沒有跟你說她名下的xx公司由誰繼承？”
“楠楠，你媽媽……”
聞楠冷眼看着她的這些“親人”。她真該告訴這些人，那個女人名下的所有資産其實都被聞立興掌控着，所謂的聞家女主人只不過是一個空殼子罷了！她該說出來的，以便看看這些吃相難看的家夥的臉色，那一定非常有趣！
但她沒有這麽做。
她揚起了虛假的笑臉：“叔叔、伯伯，你們一個個問好嗎？我聽不太清。”
被冷落在包圍圈外的夏尋看到這一幕既不解又驚訝。
聞楠怎麽會是這種反應？
就在這時，有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後，對着她耳朵吹氣：“我就猜到你會跟着聞楠來這裏。”
熟悉的聲音讓夏尋忍不住回頭。
“聞铮！”
聞铮朝她笑：“是我。”
夏尋不得不承認，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聞铮的出現讓她緊繃的心情得到了釋放。
她下意識地朝聞铮的方向靠了靠：“聞铮，你看聞楠……”
聞楠現在的狀态有點奇怪，此時的她太像一個成熟的大人了，她應對着那些“吃人”的親戚，竟讓人看不出一點吃力，半分沒有了在夏尋面前時的孩子氣！
“有意思。”聞铮看了兩眼就收回了目光。
夏尋搗了一下他的腰窩：“哪裏有意思了？”
聞铮笑笑，俯身在她耳邊用暧昧的聲音說：“再來一下，怪舒服的。”
夏尋：“……”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身邊的男人，不能理解這個男人為什麽在這種場合下還能把氛圍搞得這麽……這麽……
她瞪着他。
聞铮臉皮賊厚，被瞪了也依然笑着。
他笑着，但眼中漸漸凝聚了一些讓人難以看懂的東西。
“那孩子成長了。”他說。
他和聞楠是異母兄妹，但他和她接觸并不多，根據他有限的了解，他知道她以前并沒有現在這麽成熟，所以，眼下他的這位異母妹妹所呈現出來的表現，大概是她在短時間內迅速培養出來的。
因為不得不成長。
這聽起來怪可憐的，但……那和他有什麽關系呢？
誰也不能勉強他去同情一個不熟悉的僅在血緣上有那麽一點關聯的人，不是嗎？
夏尋漸漸看懂了聞铮的眼神，沉默了一瞬。
她差一點忘了，忘記聞铮并不想和聞家人走得太近。以聞铮的立場來看，這是他的權利，她理應尊重他的，只是随着她和聞楠的關系變好，她差一些忘記了這一點！
她不應該讓聞铮去看聞楠的，并且她說那句話的時候其實是帶着一點隐秘的希望，希望聞铮和她一樣，覺得聞楠這個樣子值得被關愛。
她萬萬不該這麽做。
她懊惱地咬住了嘴唇。
“聞铮——”
“嗯哼？”
“抱歉。”
聞铮聳了聳肩，撸了把她的頭毛：“又沒什麽。”
兩人互相對視着，突然，一道渾厚的男中音插了進來。
“聞铮，你這是在做什麽？！”朝聞铮走來的中年男子一臉憤慨，目光如果刀子一般舔過夏尋的臉，“誰讓你帶着外人來這種場合的？太不懂規矩了！”
中年男誤認為夏尋是被聞铮帶來聞家的了。
聞铮看了一眼來者，并沒有被對方的憤怒所震懾，悠然道：“三叔，我不懂規矩這件事我以為你一直都知道，我也承認，我的确不想守你們聞家的規矩，但有一點你說錯了。”他一把攬住夏尋的肩，笑着介紹，“這是我的合法妻子，不是什麽外人，哦，是以你聞家的規矩來說不是外人。”
“合法的妻子？”聞三叔怒極，“你……你竟然頂着聞家人的身份亂娶外面的女人？！你既然姓聞，那身體就是聞家的財産，誰準許你這麽亂來了？！”
聞铮掏掏耳朵，俯身在夏尋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問夏尋：“寶貝，你說說看，是誰準許我們在一起了？哦，我知道了，大概是愛神丘比特先生吧！寶貝，你說是嗎？”
夏尋：“……”
聞三叔被自家侄子氣得心髒病都要犯了，渾身發着抖：“你、你……滾！”
聞铮不滾。
他顧自環視了一圈。
因為聞三叔的加戲，原本存在感并不高的他突然成了大家的焦點，就連圍着聞楠的那一群人也暫時放過了聞楠朝聞铮看了過來。
面對如此高的關注，聞铮……他擡起了手，朝大家揮了揮：
“各位，好久不見啊。”
衆：“……”
聞楠也看向了聞铮。
以前的她沒有從父母身上汲取到溫暖，便想着從自己的異母兄長身上得到一些關注，為此她做了不少幼稚的事情，現在她卻沒有那份心情了。
她不想得到兄長的關注了，因為她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溫暖。
姐姐……
想到這裏，她的目光平靜地從聞铮身上滑過，落在了夏尋身上。
夏尋注意到她的視線，朝她做了個口型——你還好嗎？
聞楠彎起嘴角——我還好。
夏尋還想繼續跟聞楠互動，可就在這時，聞家人陸續從跌破下巴的震驚中清醒過來了，齊齊朝聞铮逼近，大有齊心合力圍剿聞铮的意思，聞铮見勢不妙，拉着夏尋就跑。
兩人跑出主宅，停在花園裏頭喘息。
夏尋非常想踢身邊的男人一腳：“你為什麽非要去煽動他們啊？！”
聞铮摸了摸下巴：“哦，抱歉，沒忍住。”
夏尋：“……”
她扶額，“你到底為了什麽來這裏的？”
聞铮道：“我本來想來欣賞欣賞聞立興喪妻後悲痛欲絕的樣子，那一定相當有趣，可他躲在房間裏不出來，我又沒辦法靠近，可惜了。”
夏尋：“……”
聞铮說：“我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原來聞立興和我那個後媽琴瑟和鳴的樣子都是裝的，姓聞的倒是很喜歡我那後媽，可我那後媽心有所屬，而她剛剛得知自己鐘情的男人騙了她很多年，現在拿着她的錢和別的女人好上了，恨得跑出聞家去質問了一番，後來再也沒有回到聞家，而是找了座橋直接跳了下去。”
“痛失愛妻，聞立興這算是……”說到這裏，聞铮嘴角揚起了一個惡意滿滿的笑，“遭報應了吧。”
夏尋久久無言。
她看着聞铮，許久之後，她伸手牽住了他的手。
聞楠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她似乎聽到了聞铮的話，又似乎沒聽到。
“聞楠，你……”
“姐姐回去吧。”聞楠打斷了夏尋将要說的話。
夏尋微微蹙眉：“你呢？”
聞楠回頭看着聞家大宅，十六歲稚嫩的臉龐上浮現出幾絲怆然，她說：“我要留在聞家。”
我要得到聞家，然後毀滅聞家。
她在心裏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