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示弱

示弱

第十七章

*

“陳述你能耐了啊,消息不回電話不接,我差點報警你知不知道!大過年的你跑哪兒去了?”

遲江問了一大通,對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有些懷疑的把通話音量調到最大,試探着:“喂?陳述?”

良久,話筒裏終于傳來男生嘶啞難聽的回應:“我沒事……”

遲江:“?”

什麽b動靜?

這是被拐到緬北去了???

遲江冷靜了片刻,沒等來自己要的地址,于是嚴肅道:“陳述,打開微信,跟我位置共享,快一點。”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命令的語氣跟陳述說話,竟真有幾分氣勢。

陳述大腦思考緩慢,聞言戳開微信,依言把位置共享打開了。

“你等我啊。”手機叮的一聲,遲江一邊點開,一邊起身穿外套,“我馬上就過去。”

另一頭,陳述的房間門猛的被踹了一腳,發出刺耳的巨響。

陳述手一抖,電話掉到了地上,自動挂斷了。

他遲緩的扭頭,看向顫動的門板。

他能聽到林金海的怒吼。

他猜,對方是今天的生意沒談妥,心氣不順。

從小就是這樣……

媽媽走了,發洩對象就成了他。

*

“沒票了???”遲江在小區門口風中淩亂。

今天是除夕,買連站票都不剩。

遲江撓撓頭,突然想起原主好像是有車的。

原文的描述是他有車有房有存款。

遲江在保安的指引下來到地下車庫。

他是會開車的,只不過懶,長這麽大自己開的次數屈指可數。

掀開防塵布,遲江捂住口鼻,也來不及嫌棄什麽了,打開導航往春市趕。

拜托,男主要是出了什麽意外,他還怎麽回家?

崽,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

“陳述,老子叫你回來過年委屈你了嗎?”林金海猛的摔了筷子,湯汁四濺,弄髒了桌布,他瞪着陳述:“你擺臭臉給誰看啊?你王阿姨叫你下來吃飯難道有錯嗎?”

陳述坐在對面,神色很淡,看起來毫不在意。

實際上他只是腦袋有些發懵,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而已。

“诶,老林,過年呢,你跟孩子計較什麽。”王馨拉了拉林金海,笑容溫柔賢惠:“來,小述,多吃點,阿姨特意給你做的魚。”

陳述垂眼,看向自己碗裏多出來的魚肉。

“謝謝阿姨。”喝過了水,他嗓子好了些,起碼聽起來沒那麽吓人了。

“诶!”王馨誇張的應,仿佛陳述理了她她有多高興似的,“別跟阿姨客氣,我就說小述這孩子懂事的,我表弟也常跟我說,小述在他那完全不用他費心,特別聽話。”

林金海的臉色也緩和幾分,他接過傭人遞來的新筷子,擡眼道:“小述,年後到了學校不準打架了,別給你王阿姨添麻煩,知道了嗎?”

“知道。”陳述應。

“沒事兒,我表弟也特別喜歡小述呢。”王馨再次給陳述夾了菜,堆笑道:“他昨天還跟我說呢,小述要是沒空回來過年,在他那裏也挺好,他學過廚師證,能做滿漢全席呢,是吧小述?”

陳述早就在她說“特別喜歡小述”時便擡起了腦袋,突然被問,他怔了怔,胡亂點了頭。

遲江別的不說,外賣還是很會點的,從未踩雷。

家裏空調開的太足,陳述聞着桌上海鮮的味道,突然有些反胃。

他不想失态,便放下筷子,低聲說:“我吃飽了,先上樓了,你們吃。”

“啊?吃飽啦?”王馨故作驚訝,“可是你這……就沒怎麽動呀。”

她說的不錯,陳述确實沒吃幾口,她夾的菜對方也沒碰過。

“別管他,在外邊飛慣了,家裏的菜不和人家胃口了。”林金海冷笑。

陳述沒反駁,起身。

“你等等。”林金海卻不想輕易放他走:“那正好,你帶妹妹出去放放鞭炮,小心點,別吓到她。”

“沒空。”陳述臉色難看,伸手扶住桌角。

“你是故意找不痛快吧??”林金海也站起來,怒目而視:“陳述,你媽就是這麽教育你的?連基本的孝道都不懂?”

他語氣諷刺而不滿,也不知是在針對陳述還是已過世的人。

陳述指節緊了緊,他偏頭,甚至是平靜的:“你有資格提我媽嗎。”

啪!

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餐廳。

陳述聽不到任何聲響,他晃了晃腦袋,竭力保持着清醒。

悠長的耳鳴不斷,他輕輕吐出一口氣,舌尖嘗到了甜腥。

好想……逃離這裏。

混沌的腦袋裏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陳述推開面前擋着的人,踉踉跄跄地走向門口。

他不知道身後有沒有阻攔或辱罵,他只想往前,再往前,能永遠的離開就更好了。

熱鬧的除夕夜,不斷有炮仗在響,城管抓也抓不過來,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陳述不知走了多久,終于沒了力氣。

他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來,被冰的一哆嗦,下意識把自己蜷縮起來,佝偻着取暖。

出來的太急,他沒穿外套。

冷風刺骨,越到深夜溫度越低,甚至飄起了洋洋灑灑的雪粒。

陳述覺得自己在慢慢轉變。

血液一點一點凝固,他即将成為冰天雪地裏的雕塑,漸漸的連知覺都沒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模糊的視線裏走進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與此同時,零點了。不遠處炸起一簇簇煙花,聲勢浩大,絢爛無比,照亮了半邊天。

一只手碰了碰他額頭,好像是暖的,他分不清了。

他仰頭,看到遲江不斷開合的唇形。

他聽不清,也沒看懂,最後只扯了下嘴角,跟遲江說——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遲江險些吐出髒話。

快樂??你看我快樂嗎??

我他媽大晚上的飙車過來,跟那電影似的,就是一個驚心動魄。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就看他陳述穿着個單衣,一動不動坐在椅子上,差點被雪埋在那,跟他媽死了似的。

陳述是沒死,他差點吓死了。

“你……”

槽點太多,遲江都不知道先罵哪句好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後,遲江先把自己身上的棉服脫下來給人蓋上,然後以手做雞毛毯子,把陳述腦袋上的雪粒拍打幹淨。

“等什麽呢?這兒風景好看?”遲江眯了眯眼,抱起胳膊,冷的牙齒打顫,只想立刻逃回車裏,遂推了推陳述:“趕緊走。”

他就輕輕一推,半分力氣都沒使,卻見陳述晃了晃,眼睫一垂,十分柔弱的就往下倒。

遲江眼疾手快接住他,不敢相信的睜大眼。

這怎麽,還碰瓷兒呢?

“你,你沒事吧?”遲江不知是凍的還是吓的,都有點結巴,他摟緊陳述,連聲呼喚:“陳述?陳述?!”

沒人應他,懷裏人一動不動。

遲江這下也不敢猶豫了,半攙半抱的把人弄起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拖上車。

砰!車門被甩上,遲江火燒屁股似的坐上駕駛座,直接導航最近的醫院。

他車開的急,半路就把陳述颠醒了。

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過後,陳述支起眼皮,掃了眼窗外。

“……去哪?”他啞着嗓子問。

遲江被他咳的揪心,眉頭一直皺着,聞言答道:“醫院。”

再不去你小命都要沒。

遲江抹了把臉,按住一直在跳動的額角,又咳了半天。

他勉強調整好氣息,吐出兩個字:“不去。”

遲江方向盤一轉,開的飛快:“由不得你。”

陳述:“……”

陳述覺得喉嚨裏有炭火在燒,張嘴就要冒煙,他頓了頓,難得示弱:“我不想去……急診要排隊,很冷……哥。”

遲江腳一抖,原地踩了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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