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當張老夫人看到賈珍拿那麽多本經書來找賈惜春, 臉都黑了。賈惜春才多大啊, 哪裏看得明白那些書上寫什麽, 賈珍要看就自己看,跑過來做什麽。

“都讀過了?”張老夫人詢問賈珍, 再看看在那裏瞎翻經書的女兒。

“還沒呢,兒子這不是想妹妹那麽厲害, 一定懂得。”賈珍笑着道, 他妹妹那麽厲害, 怎麽可能不懂得。

“她還不識字呢。”張老夫人道。

“這有什麽關系?”賈珍可不認為妹妹不識字, 就不懂得念經, 妹妹一定懂得的。妹妹說‘阿彌陀佛’說得那麽流利, 一定也能熟練地念經的。

他妹妹是誰啊,那可是帶着佛珠手串出生的佛女,一道金光沖天而出的。

賈珍堅定地認為他妹妹是個厲害的主, 是個有能力的主, 能讓大雪停了的主。只是念念佛經, 他妹妹必然會的。

張老夫人見賈珍那麽理直氣壯, 真想一巴掌拍過去。賈珍就不看看賈惜春在做什麽嗎?

賈惜春正坐在床榻上,翻翻這本經書, 又翻翻那本經書, 還張開嘴巴想要咬一口,仿佛要嘗嘗經書的味道好不好。

“不能吃。”還沒等謝嬷嬷從賈惜春的嘴裏奪下經書,張老夫人就動手了。

小孩子哪裏懂得什麽東西能吃,什麽東西不能吃, 想吃了,抓到嘴巴裏就咬。

賈珍看到賈惜春把經書放到嘴巴裏咬,這就尴尬了。他本來以為妹妹會一臉正色地拿着經書,然後在那裏念經,畢竟他妹妹生來不同,要是會念經,也沒有什麽奇怪的,他就沒想到賈惜春會想咬經書。

“不能吃,知道嗎?”張老夫人道,輕輕地拍了拍賈惜春的小胖手,“怎麽什麽東西都放到嘴巴裏咬一咬。”

“不香。”當她喜歡咬呀,她一點都不喜歡呀,要塞也是塞自己的小胖手,她的小手比那些書幹淨多了,賈惜春不開心。

她也是服了賈珍了,竟然拿經書過來。賈珍的腦子真的不聰明,她現在只是一個小孩子,又不是一個妖孽,就算她生而知之,也不能表現得太厲害,過分厲害,那真的就妖了。

賈惜春還想當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孩子,而不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小破孩。

“那你還咬得那麽起勁。”張老夫人無奈。

“不知道呀。”賈惜春攤開雙手,她知道的,可是她才不要對着賈珍念經,也不想賈珍天天過來煩她。她這樣的佛修真的沒有天天念經的,她修的是功德,修的是大善,天天念佛經能念出什麽喲。

等着被人殺了嗎?賈惜春可不敢天天念佛經,修真世界那麽殘酷,念經的時候,基本就是給人超度的時候了。

“餓了嗎?”張老夫人詢問。

“餓哦。”賈惜春幹脆咬咬自己的小胖手。

張老夫人轉頭瞪了一眼賈珍,賈珍下一次再要拿經書過來,她就讓賈珍跪在佛堂抄經書。反正賈珍現在也沒有什麽用了,有了賈蓉,賈珍也不需要傳宗接代了,而她又有一個乖巧的女兒,不需要賈珍孝順她。

賈珍站在那裏不大敢說話了,他哪裏知道賈惜春會咬上經書,他不是以為妹妹是佛女麽,誰想到會那樣。要是早知道的話,他就不抱那麽多本經書過來了。

“要不要去寺廟裏,就跟你爹一樣,你爹去道觀,你去寺廟?”張老夫人看着賈珍。

“別,別啊。”賈珍可不想真的當和尚,他只是對經書感興趣,對佛法感興趣,對剃度出家沒興趣,“我……我去給妹妹端吃的。”

賈珍連忙抱着經書出去,他得收好這些經書,還沒都看呢。

張老夫人看着賈珍慌裏慌張地抱着經書跑出去了,噗嗤一聲笑了,賈珍這樣也挺好的,沒有闖禍,安靜地讀經書就好。兒子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能指望兒子有什麽成就。

當皇帝得知賈珍竟然愛上了佛法,還想找賈惜春研究經書。他真的不知道怎麽說了,原先寧國府的人怎麽都那樣,不是去道觀沉迷煉丹,就是帶着佛珠手串降生,就連賈珍都去研究佛法了,而張老夫人原先就是信佛,現在更信了。

聽說賈蓉的手腕上也帶着佛珠手串,這威烈将軍府的人怎麽了?

皇帝想他又沒有打算斬草除根,沒打算找威烈将軍府的人算賬了,這麽這些人一個個都變成這樣了。賈珍不再貪戀女色,去研究佛法了,要是賈珍哪一天想要出家了,皇帝都不意外。

根據探子來報,賈敬基本都待在道觀,就連賈蓉成親時都沒有下山。威烈将軍府變成這副模樣,跟賈敬倒是沒有關系。說到佛珠手串,那就是跟泰安郡主賈惜春有關系了。

皇帝琢磨着這賈惜春還是挺能耐的,只是威烈将軍府隔壁的榮國府怎麽就沒人多讀佛經呢,怎麽就沒把賈寶玉送去出家呢。榮國府的人現在倒是讓賈寶玉用心讀書,換了賈寶玉身邊的丫鬟,都換成小厮,還讓賈寶玉去了前院。

現在這個銜玉而生的賈寶玉還看不出什麽名堂,那就再等等,等個幾年,十幾年的,看看賈寶玉日後如何。若是賈寶玉真的有謀逆之心,那就留不得了。

話說回來,這世上真的有長生不老的丹藥嗎?

皇帝一開始可以把銜玉而生的賈寶玉當成假的,比如是賈寶玉的父母塞的玉,但是賈惜春那邊就讓他不得不信了,這世界上真的有玄妙的事情。

沒有皇帝不想長生不老的,他也一樣,也想了。只是他現在正健壯,還無需服用丹藥,改天問問明空大師吧。

一個月後,秦可卿正式管理威烈将軍府的中饋,尤氏放權放的很快。不是尤氏想那麽快放權,而是她手裏本身就沒有多少權,張老夫人發話了,尤氏又怎麽能不聽。

因此,尤氏沒有再管理中饋,但她的吃穿用度也沒有變差,只是這內心多少有些不爽快。

尤大娘上門時,便感覺到尤氏的不爽快。

“繼母到底是不一樣。”尤氏嘆息。

“繼母也是母親,他們也得孝順你。”尤大娘見尤氏不高興,生怕尤氏鑽了牛角尖,“管不管事都好,重要的是你這邊沒有短缺,他們沒少了你的用度。”

尤大娘可不管教唆尤氏去争權,若是尤氏膝下有子,倒是還能争一争。可尤氏膝下無子,就連女兒都沒有,賈蓉是原配的嫡子,地位本就高過尤氏生的孩子。張老夫人讓秦可卿管家也正常,這府裏的一切日後都是賈蓉的,可不就得讓賈蓉的妻子管家。

尤氏不是不明白這些道理,只是心不平,想要的多。

“你若擔心日後,便想法子生個孩子,哪怕女兒都可以。”尤大娘見尤氏皺着眉頭,有些無奈,“想這麽多也無用,只會徒增煩惱。若是被你婆婆瞧見了,也不好。”

尤大娘不好多說,尤氏是她的繼女,不是親生。就怕讓尤氏惱了,可就不好辦,她還指望着靠尤氏,靠威烈将軍府。不然,她一個婦道人家帶着兩個女兒也不好生活。

“也是。”尤氏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賈珍,聽下人說賈珍買了好多本經書。她就怕賈珍沉迷經書,哪天就跑去出家了,那麽她在府裏只怕更加沒有地位。

至于賈珍讀經書的事情,外面已經傳開,尤大娘也知道了。

尤大娘不認為這是壞處,賈珍以前也沒怎麽跟尤氏一塊兒,倒是喜歡那些貌美的年輕姑娘。賈珍現在多讀經書,沒有跟那些年輕姑娘湊在一處便好,只要賈珍還有到尤氏的房裏,尤氏就還有可能懷孕生子。

就算尤氏沒有懷孕生子,後院的女人也不敢挑釁尤氏,因為那些人失去了賈珍的寵愛。妾室一旦失去了寵愛,那就沒法跟正妻叫板了,除非她還有孩子。

尤大娘對尤氏算是很用心,也有跟她說這些事情,就看尤氏自己看不看得開。要是看得開,這日子也很好過,要是看不開,就是自己在那兒刁難她自己。這過日子不能只看別人,也得看自己。

“二妹,三妹可還好?”尤氏比尤二姐和尤三姐大不少,尤大娘過來,又不好每次都把兩姐妹帶過來,尤氏見到兩位妹妹的次數到底比見尤大娘的次數還少。

“都還好。”尤大娘笑着道,“還讓問你好呢。”

“如此便好。”兩位妹妹跟她不是一個父母,尤氏問幾句也就過去了,“我讓人做了些糕點,回去時帶給兩位妹妹吃吧。”

“成。”尤大娘道,“我就代她們謝謝你這個做姐姐的了。”

如今,尤二姐、尤三姐年紀不算大,尤大娘想着日子得好過一些,女兒才好嫁人。要是再過幾年,家裏情況要是不好,那才艱難。尤大娘沒有別的辦法,前頭夫家的人根本靠不住,否則她何必帶着兩個女兒改嫁,現在能看的,也就只有尤氏了。

秦可卿聽聞尤大娘去看尤氏了,便讓人多準備一些瓜果過去,吩咐廚房多做幾道菜。雖然尤大娘是賈蓉繼母的繼母,可她也不能就此冷落了人家。

在尤大娘跟尤氏聊了好一會兒之後,秦可卿才過來。畢竟尤大娘跟尤氏是母女,秦可卿太早過來也不合适。

秦可卿來了之後,便也給尤大娘行禮了,十分懂禮。

“外祖母就在府裏用飯吧,有已經讓人準備了。”秦可卿笑着道。

這一聲外祖母讓尤大娘一愣,畢竟她是尤氏的繼母,尤氏又是賈蓉的繼母,秦可卿要是只叫她尤夫人,她也能接受。沒成想秦可卿竟然直接叫了她外祖母,要知道賈蓉以前可不這麽叫。

“真是個伶俐漂亮的。”尤大娘過來時,雖然沒想到秦可卿會如此,卻也給秦可卿帶了見面禮的。這一會兒見到秦可卿,便拿了出來,“你外祖母就是個破落戶,也沒那麽多銀錢買好東西,望你見諒。”

尤大娘給秦可卿的見面禮是一只玉镯子,成色比不上秦可卿手上戴着的,卻也是她耗費不少銀錢買的。要跟威烈将軍府的人打好關系,尤大娘自然不會舍不得,不管秦可卿如何看她,她該送的都得送,但也不能搭上太多。

畢竟家裏的情況就那樣,尤大娘有分寸,也不會讓人覺得刻意。

“這東西好不好,看的就是心意。”秦可卿當場摘了手上的镯子,把尤大娘送給她的戴上,“倒是合适。”

尤大娘見秦可卿的動作,便明白秦可卿是一個聰明的主,懂得如何處事。跟這樣的人做婆媳,只要尤氏沒去犯錯,便也沒有什麽問題。

怕就怕那些表面大氣,背後尖酸刻薄的人,這樣的人就不好相處了。尤大娘瞧秦可卿,不覺得對方是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倒是覺得對方穩得住。

尤氏見秦可卿這麽給面子,心情也稍微好一些。

以前,張老夫人不管這些,尤氏也有留尤大娘用飯,但尤氏也不敢過分招待尤大娘,就是加菜也加的不動多,有時候就讓尤大娘吃她平日吃的。

尤氏出身低微,父親又沒了,娘家沒有男丁依靠。因此,她在府裏行事便也多考慮,考慮的多,便被自己束縛住了。

午飯時,秦可卿便跟尤大娘、尤氏一塊兒用的,尤氏也沒蠢到讓秦可卿立規矩,而是讓秦可卿做下吃飯。尤氏是懦弱,可她再懦弱,也懂得怎麽做對她才好,她會不甘,卻也不會多做什麽。

桌上擺了好幾道菜肴,秦可卿特意吩咐了廚子做的,讓他們按照尤大娘和尤氏的喜好做的。

“聽說外祖母為了我和夫君的婚事,前前後後也忙了許多天,都沒照顧好兩位姨了。”秦可卿叫得很順口,“因着不知道她們的尺寸,便也沒做衣裳。一會兒,便讓外祖母帶幾匹布回去,給兩位姨做幾身衣裳,外祖母也得做幾身。”

秦可卿從不吝啬這些東西,這些都是身外之物,能讓親人身心舒暢,那才是最重要的。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也不能太過吝啬。有的人家沒有那麽富裕,自然拿不出太好的東西,可拿出來的東西,也許就是對方當下能買到的最适合的了,總不能讓人傾家蕩産去買。

因此,秦可卿收了尤大娘給她的镯子,也戴上了,也回饋給尤大娘一些東西。這理由也是現成,不會太過生硬,讓彼此都能接受。秦可卿沒有把尤大娘當成單純來打秋風的,這打秋風也有分的,人好有做事,又懂得分寸的,這一種便不是單純打秋風的,也不能低看人家。

“喲,她們做長輩的,還收你這個做晚輩的禮哩。”尤大娘笑道,卻也沒拒絕,“裝車上,我到時候可得跟她們說道說道。”

等尤大娘帶着東西回到家裏時,尤二姐倒是乖巧,還幫着拿東西,而尤三姐不大高興。尤三姐不大喜歡又大娘總去威烈将軍府,總覺得自己母親低三下四地去懇求他們,太過卑微了。

“這次,又做了什麽?”尤三姐看着尤大娘,“拿來這麽多東西又做什麽,我們又不缺衣物。”

尤大娘聽見尤三姐的話着實無奈,她跟女兒說過,她去威烈将軍府也沒什麽,就是做一些小事,跟那些丫鬟奴仆不一樣。她也帶尤二姐和尤三姐去過,可是尤三姐總覺得不好,沒少說這樣的話。

可是生活不易,她們又是三個女子,尤大娘年紀又大了,不好再帶着女兒出嫁。如今,她們跟尤氏關系好一些,跟威烈将軍府好一些,日後也有好處的,可惜女兒偏覺得不好。

“說什麽呢,那是你大姐。”尤大娘只能如此道。

“你是她繼母。”尤三姐不喜歡尤大娘去找尤大姐,不是親生的,總過去找人家,一點都不好。好像尤大娘這個繼母得跪舔尤氏一樣,即便尤氏沒有露出嫌棄的神色,可是尤三姐還是不喜歡尤大娘過去。

尤氏已經嫁人,要是她們總過去,像什麽話。要是是親生的,那還好些,關鍵不是親生的。

尤三姐沒有少聽街坊四鄰說她們依靠尤氏生活,說尤大娘寡婦傍上尤氏的父親,尤氏的父親死後,她們現在又牢牢地抓住尤氏。

“繼母也是母。”尤大娘皺眉,不論她怎麽跟女兒說,女兒就是不明白。

尤三姐今年八歲多,脾氣比較尖銳,這跟她從小就沒有父親有關系。繼父對她們還好,但是尤三姐當時小,性子敏感,又時常聽下人說她們是拖油瓶之類的話,她便也記下了。

繼父在的時候,尤二姐和尤三姐過得還算不錯,可天有不測風雲,她們的繼父死了。

“娘,你就不能要點臉面嗎?”尤三姐道。

“要是要臉,我能把你們拉扯這麽大嗎?”尤大娘有些惱火,這個女兒怎麽就那麽多話。

“三妹。”尤二姐瞧見尤三姐又要跟尤大娘吵起來了,忙道,“廚房正炖着冰糖雪梨,你幫我去看看。”

“你就護着她吧。”尤三姐嗤笑,“若是哪天過不下去,小心她把你賣了。”

尤三姐轉頭去廚房,不再待在客廳,真當她喜歡待在那邊嗎?

尤二姐見尤三姐去廚房後,這才扶着尤三娘坐下,“娘,三妹就是這個性子,您別跟她計較。

“要是跟她計較,早就被氣死了。”尤大娘無奈,自己生的女兒,怎麽都得養着,“她怪我嫁人,怪我多去找你們大姐,可是不找她,找誰。即使大姐不是我親生的,可她不也沒了父母,我幫襯她一些,她也能念着我的好,多照顧照顧你們。”

這些年來,尤大娘苦啊,別人說她這不是,那也不是。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有什麽辦法,總不能再嫁了。

“等三妹長大一些,就明白了。”尤二姐安慰尤大娘。

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尤大娘明白尤三姐不可能那麽快就看明白。這些年來,她不是沒有跟尤三姐說那些話,不是沒說過她們日子過得不容易。可是尤三姐看她們米面無缺,衣物無缺,便覺得還不算苦的,至少她們比外頭的乞丐好上許多。

可是這事情是這麽比的嗎?尤大娘着實傷心,她們孤女寡母的,要是沒有個依靠,等尤二姐和尤三姐及笄以後,該怎麽嫁人。只怕有那地痞流氓上門,逼迫尤二姐尤三姐嫁人。

尤大娘也知道靠山山會倒,也不能時時靠着別人。可是她真是無法,她又沒有經商天賦,一個女人也沒有那麽好經商,她便想着跟那些親戚拉近關系。哪怕沒有血緣關系,要是人家粘着你的好,拉你一把,那也不錯。

接下來一段時間,尤大娘都沒有登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尤三姐給刺激的,她身體有點不利落。秦可卿得知尤大娘身體不大舒服,便讓人送些藥草等物過去,以示對尤大娘的看重。

秦可卿管家管得不錯,沒有出大錯,至于小錯,總是難免的。

張老夫人對秦可卿的态度不差,能管好就管着,沒有必要再折騰。尤氏心裏不甘,卻也沒有多說。

這一天,宣平侯府下了帖子,邀請府上的前去參加宴會。沒有點名誰去,各家安排人去即可。然而,宣平侯府還單獨給泰安郡主賈惜春下了一張帖子,那麽問題就來了,賈惜春還很小。

一個一周多歲的小孩子,哪裏能照顧好自己。要是讓謝嬷嬷照顧着,張老夫人也不放心,便打算親自帶着賈惜春去。

“這次便讓可卿去吧。”張老夫人找來了尤氏和秦可卿,總不好一家子都跑到人家府上,“過些日子,你在帶你兒媳婦出去見見人。”

張老夫人對尤氏說,不是她不讓尤氏去,而是去的人多了,影響也不好。若是宣平侯府沒有單獨下一個帖子給賈惜春,那麽張老夫人便也不過去了,讓尤氏帶着秦可卿過去便是。

“是。”尤氏不敢反駁,她以前也去過不少宴會,也知道秦可卿跟賈蓉成親了,得讓秦可卿出去走走。因此,她心裏倒也沒有多不順暢,何況,老夫人也說了,過些日子,讓她帶着秦可卿。

尤氏也知道宣平侯府下了帖子給賈惜春,老夫人不放心賈惜春,自然要要去的。秦可卿是新媳婦,也得帶出去走走,那麽自己就适合待在家裏。

別看尤氏怯弱,也有不甘的時候,但她也不是什麽都不明白,不需要事事都要別人跟她說明白。尤氏這樣的也有優點,那是很少闖禍,很少跟人黑臉,也算是利于家庭和樂。

要是尤氏是一個怯弱的攪事精,張老夫人早就下手處置尤氏了。

院子裏,陽光明媚,賈惜春正揮着小胖手,驅趕前面的螃蟹。賈惜春最近不玩魚了,她這幾天喜歡看着螃蟹橫着走,她以後也要橫着走,哼哼。

“走,走。”賈惜春搖搖晃晃地走着,別看她搖搖晃晃,她現在的重心可穩了,平時多吃一點總沒錯,小孩子要長大的。

螃蟹橫着走一段路又停下來,賈惜春看着螃蟹停下來,就拿小樹枝戳一戳螃蟹,讓螃蟹快一點走。螃蟹的大鉗子被綁住了,這麽做,也是以防螃蟹夾人。

謝嬷嬷特意讓下人把螃蟹的大鉗子綁住的,對于賈惜春一個小姑娘怎麽就喜歡玩螃蟹,謝嬷嬷表示這沒有什麽。那些鄉下的孩子沒有東西玩,有的就喜歡跑到河邊抓小魚玩,還有的跑山上玩。

“橫着走!”賈惜春哼哼兩聲,“我也要。”

“……”謝嬷嬷聽到賈惜春軟軟糯糯地道,不禁笑了。

前幾天,賈蓉從巡防營回來,見着賈惜春,便道又有人看上他的佛珠手串了,又說那些人對他很不錯,開玩笑說有泰安郡主這個小姑姑可以橫着走,跟螃蟹一樣橫着走。

謝嬷嬷當時就在旁邊,再然後,賈惜春就喜歡玩螃蟹了,說是要看螃蟹橫着走。

小孩子或許還不知道大人說的是什麽意思,但是他們聽了,以為是好事,就想學一學。謝嬷嬷就當泰安郡主記着賈蓉的話,覺得好玩,就要橫着走。

“走,走。”賈惜春又用小樹枝戳戳螃蟹,“不走,炖了。”

“不烤了嗎?”謝嬷嬷詢問賈惜春。

“不,炖了。”賈惜春搖搖小腦袋,“不是魚。”

魚要烤,螃蟹要炖,不對,螃蟹應該要清蒸的吧?賈惜春皺着眉頭思考,也有人用螃蟹煮粉的吧,但是更多人喜歡吃大閘蟹吧。

“還是蒸?”賈惜春擡頭看向謝嬷嬷,她的小腦袋不夠用了,“想吃。”

當皇帝看到來人彙報賈惜春的日常後,大手一揮,讓人給威烈将軍府送了一筐子大閘蟹。那些大閘蟹可是地方上供的,不是一般人能吃上的。

張老夫人一直都知道皇帝有人在府上,謝嬷嬷就是從宮裏出來的,也算是皇帝人。萬萬沒想到,女兒玩螃蟹玩出一筐大閘蟹。她也知道那些大閘蟹不一般,可是他們一下子也吃不了那麽多,大閘蟹這種東西又偏涼偏寒。

“送一些給你舅舅,好不好?”張老夫人只好跟賈惜春商量,畢竟那是送給賈惜春的,“那麽多只,會壞掉,變臭。臭臭的,就不香了。”

“送!”賈惜春拍拍胸,“大方!”

我,賈惜春,泰安郡主,大方,非常大方!不過就是幾只大閘蟹,送送送。

“哪裏有人說自己大方的。”張老夫人好笑地看着賈惜春。

“說。”賈惜春道,“要說!娘,明白喲。”

“怕別人不懂得我們的惜春很大方是嗎?”張老夫人哭笑不得,這麽小的人,就這麽鬼機靈了。

張老夫人讓人裝了幾只大閘蟹送去景安侯府,還送了幾只到榮國府,其他的倒是沒送了。哪裏來的那麽多只送人,說是一筐大閘蟹,送一送便也沒多少了。

榮國府,賈老夫人聽到下人來報,說東府送來幾只大閘蟹讓她嘗嘗,也說了那些大閘蟹是宮裏送給泰安郡主的。賈老夫人便讓廚房直接做了,打斷讓賈寶玉過來用晚餐。

“宮裏送的,他們倒是舍得。”王夫人覺得東府的就是在挑釁,送螃蟹就送,還強調是宮裏送給賈惜春的,真是得意呢。

王夫人在東府沒吃過大虧,兩府平日接觸也少。王夫人心有郁悶之氣,總覺得隔壁東府不應該過得那麽好,要知道賈珍的階品連賈赦的都還不如,隔壁府已經不是國公府,他們榮國府才厲害。

然而,皇帝總是送東西給賈惜春,就沒有送東西給榮國府。這讓王夫人不開心許久了,賈惜春過得越好,王夫人就越覺得不公平,她的寶玉昨兒又被打手心了。

“我這邊也不用你伺候,回去吧。”賈老夫人以前對于王夫人時常過來找她,倒不覺得有什麽,畢竟賈元春在她這兒,賈寶玉也在她這兒。

如今,賈元春有了她自己的院子,賈寶玉也沒在她這邊。賈老夫人便不想聽王夫人說這些話,說好聽點,王夫人孝順她老人家,說難聽一點,這個兒媳婦不就是打着她那些嫁妝的主意麽,想着讨好她,讓她多顧着二房一些。

當年,賈老夫人的婆婆把賈赦抱養過去,賈老夫人跟賈赦倒是不是十分親,跟賈政才親,否則又怎麽會讓賈政夫妻住在榮禧堂。再來,老大賈赦混不吝,賈老夫人對賈赦十分失望,便對賈政抱有希望,希望賈政有出息。

讓賈寶玉住到前院後,賈老夫人也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賈政夫妻應不應該再住在榮禧堂。其實當初當賈政夫妻住在榮禧堂,不單單是因為賈政比賈赦厲害,還以為他們榮國府也參與進廢太子的事情。

賈代善去世之前便做了一些安排,與其讓那些人去找可怕的罪名處置榮國府,倒不如安排一些顯然的錯處。一些小錯誤,頂多就是丢了烏紗帽,但人還能保住,要是找了關于廢太子的罪名,只怕更重。

賈老夫人明白這一點,可是賈政夫妻已經住了那麽久的榮禧堂,還是繼續住着吧。只希望皇帝不要去翻廢太子的事情,再瞧瞧隔壁東府,東府現在過得挺滋潤的,還娶了廢太子的女兒,想來皇帝應該不打算追究那麽多了吧。

這個榮國府,賈老夫人知道的最多,可是府裏的那些人不是混不吝,就是腦子不夠,至于賈政好一些。可是賈老夫人也不敢告訴賈政,怕賈政多知多錯。再者,賈政住了那麽久的榮禧堂,不見得就願意退出來,她也不舍得。

說到底,賈老夫人還是更看重二房的人,而不喜歡大房的人。

晚飯時,賈惜春面對着清蒸好的大閘蟹,不知道怎麽吃了。

“動,動一動。”賈惜春就只能拿着筷子戳大閘蟹,“橫着走。”

戳一戳,賈惜春眼睛一亮,一條蟹腿掉下來了,怎麽掉下來的,絕對不是被她戳掉下來的,“動了。”

“別動手。”張老夫人輕拍賈惜春的手,不讓她的小胖手去抓大閘蟹,“就喂你了。”

“喂。”賈惜春拿着筷子打了大閘蟹背部幾下,“吃,紅的。”

“是,是,是,是紅的。”張老夫人道,“只能吃一點,不能吃太多。”

小孩子不能吃那麽多寒性的東西,張老夫人親自看着賈惜春,就怕女兒搞小動作。之前,賈惜春竟然偷偷地把糕點藏在床鋪上,一覺醒來,糕點都被賈惜春給壓碎了,弄得一床鋪都是。

家裏又不是不給賈惜春吃糕點,當張老夫人看到賈惜春的床鋪時,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難怪女兒一直嚷嚷着自己睡,感情就是為了在床鋪上藏吃的。

“一點。”賈惜春點頭,“不藏。”

大閘蟹有什麽好藏的,還有味,不夠香,她才不把大閘蟹藏在被子裏呢。

賈惜春最近也不把糕點藏在床鋪上,因為最近天氣潮濕悶熱,她都在屋子裏看到小螞蟻了。她才不要跟螞蟻共枕眠,糕點什麽的,還是得等冬天藏,夏天不好藏,會馊掉,還會招惹螞蟻。

哼,她可是一個聰明的小姑娘。

即使張老夫人聽到賈惜春不藏,還是打算要盯着女兒,別讓女兒真的抓一只螃蟹一起睡覺,一根蟹腿都不可以。

賈蓉和秦可卿在自己的院子用的晚飯,當賈蓉看到大閘蟹的時候,便想皇上對小姑姑真好。

“姑姑吃不完,祖母便讓端過來幾只。”秦可卿笑着道,“這味道還是極不錯的。”

“自是不錯的,宮裏賞的。”賈蓉想自己在巡防營摸爬滾打都沒有這些好東西,小姑姑在家裏逗螃蟹,還能逗來一筐子大閘蟹。

要怪就怪自己的出身不好,沒有帶什麽東西出生。不過帶東西出生不一定就好,在賈惜春還沒有出生的時候,賈蓉那時候還不懂事,便覺得隔壁府的賈寶玉銜玉而生是個有能耐的。

如今仔細想想,賈蓉在巡防營學的越多,知道的越多,便覺得銜玉而生不一定就是好事情。

張老夫人現在還活着,也會提點賈蓉幾句,少跟隔壁府的瞎摻和。只怕也有賈寶玉的原因,玉可不是尋常人能銜着出生的。佛珠手串還能說是善心,說是活佛,大能者轉世,這不影響朝政,反而能被認為是這一朝的祥瑞之兆,對皇帝的認可。

那玉便不一樣了,賈蓉現在便覺得自己以前很傻,跟個傻子似的,成天就跟那些丫鬟鬼混,愛好美色,實際上,什麽都不懂得。現在倒是知道害怕了,也知道家裏以前的處境沒有那麽好。

“隔壁西府,就當走親戚,素日也別來往過密。”賈蓉道,“雖然是一個族姓,但到底是各過各的。”

“是這個理。”秦可卿不是蠢笨之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她甚至都想到賈寶玉銜玉而生的事情。自己的身世本身就不光彩,還是少接觸那些事情微妙,沒有必要拉攏所謂的親戚。

親戚也管不了這個家,極有可能不但幫不了他們,還拖他們下水。

秦可卿管家的時候,多有注意這些。王夫人算是她長輩,祖母輩分的,但她跟王夫人也不會多說話,各自管各自的中饋,這公中有多少錢,要有什麽謀劃,那也是各自的。

“吃吧。”賈蓉給秦可卿夾了些菜。

尤氏跟賈珍也有吃到大閘蟹,賈蓉和秦可卿都有份了,又怎麽可能沒有他們的份。

賈珍只覺得自家妹妹果然是個了不得的,吃完晚飯後再看看經書吧,他覺得那些經書還是挺有趣的,他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紅顏枯骨,他如今對那些美女都沒有什麽興趣了,要是再天天盯着那些美女看,那顯得他很淺薄,沒有深度。

吃完飯後,尤氏本是想讓賈珍留下來,不多同房,她一個人又怎麽生孩子。

“老爺。”尤氏叫住賈珍。

“還有什麽事情?”賈珍詢問。

其實尤氏長得不差,只是跟賈珍成親多年。賈珍現在又看破美色,對那檔子事情沒有那麽熱衷了。

要是放在以往,賈珍也能看出尤氏的目的,也就留下來,但是他現在想着經書還沒有看完,還有好幾個看不明白的地方,是不是應該找和尚問一問,也不知道那些和尚能不能都看明白。

賈珍倒是想問賈惜春,可是她妹妹還那麽小,要是他總過去說佛經,他娘就要拿着掃把把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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