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再壞,就送了你

不管王夫人如何想,那一個院子還是讓賈敏住進去, 賈元春住不進去。真算起來, 賈元春的身份不如賈敏, 未出嫁的時候不如,出嫁後,也比不過賈敏。

賈老夫人再重視賈元春, 賈元春也只是孫女, 不是女兒,到底還差了一層。賈老夫人必定心疼賈敏勝過心疼賈元春, 且賈元春又不是嫁王侯之家, 那麽讓賈元春住次一等的院子也沒什麽。

等到傍晚,賈敏安頓好之後,才帶着兒女到榮慶堂陪着賈老夫人用晚飯。

“哥兒沒過來?”賈老夫人詢問,其實那哥兒也不比賈惜春小多少。

只是那哥兒身體孱弱,又時常生病吃藥,明明一周歲多了,卻還十分柔弱。別說走路了, 就連爬都有點問題。

正是因為如此,賈敏等人才時常抱着那孩子,那孩子連名字都還沒取,就怕孩子撐不住, 取了名字之後,更撐不住。倒不如不取名字,讓上天認為他們林家沒有這個兒子, 沒上族譜,只希望這個孩子能堅強一點。

“在休息。”賈敏不敢抱着兒子多晃,今兒天氣又不好,倒不如讓乳母帶着孩子在房裏多休息。

賈老夫人見此,便也明白了,只怕那哥兒的身體太過柔弱。她看信之時,便看到賈敏寫到哥兒身體柔弱,卻沒有想到柔弱到這等地步。

“敏兒。”賈老夫人看着女兒憔悴的神情,便知道女兒有多擔心。

兒女都是父母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要是這塊肉沒了,可不得傷心,這塊肉還在,卻又有問題,自然日夜擔心。這也難怪女兒如此憔悴,賈老夫人見賈敏如此,自是心疼不已。

“莫要擔心,既然來了京城,便住着,尋求名醫就是。”賈老夫人就怕外孫要是沒了,女兒也堅持不住。

有時候,人啊,就是靠着這麽一口氣撐下來的。要是這一口氣沒了,那人也就沒了。

“不瞞母親,我和夫君已經找過不少神醫了,卻也無用。”賈敏示意黛玉的乳母帶黛玉到旁邊,她不敢讓黛玉聽到這些話。黛玉從小就是一個乖巧的孩子,也十分聰明,小小年紀便已經明白不少事情,她就怕讓黛玉聽了,怕女兒多思。

“這是京城。”賈老夫人道,“京城人多,還有禦醫,總有法子的。”

“這一路上,我都膽戰心驚,生怕他病了。”賈敏落淚,其實她也是一個脆弱的母親,只是不敢在兒女面前流淚,“前些日子,聽聞宣平侯府的小女兒便是求了泰安郡主,女兒也知道泰安小,可是忍不住就是想……想找找她。”

為人父母的,就想試試各種方法,期望能留住孩子。賈敏也是如此,她想試一試,哪怕最後依舊失敗。

賈老夫人沒有想到賈敏竟然有這樣的想法,賈惜春真的就只是一個一周多歲的小姑娘,比賈敏的兒子大不了多少,大幾個月算大嗎?都還是小孩子。

但聽到女兒這麽說,賈老夫人也知道賈敏是無法了,但凡有些辦法,也不會落到想一個一歲多的小姑娘能幫上忙。

“那明日讓你堂嫂帶着泰安過來一趟。”賈老夫人自然而然道。

“不必。”賈敏拒絕,她母親是國公夫人,算得上堂嫂的長輩,身份也不差,要是讓堂嫂帶人過來,也是可以的。可是求人的是自己,不是她母親,堂嫂和泰安過來,也不是過來探望她母親。

因此,賈敏拒絕,她又不是不懂得禮儀規矩之人,哪裏能那麽做。

“哥兒他……”

“母親。”賈敏自然知道自己的兒子身體不好,非常孱弱。可是求神問佛都要真心,這找一個一歲多的小孩子,不,找佛女,那也要真誠心,要真心。

哪怕要她跪着,一步一磕頭,賈敏都願意。她不可能讓賈老夫人就這麽叫賈惜春過來,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就算沒有求人,而是親戚間的見面,那也沒有那麽做的道理。

“不管哥兒的身體如何,都要心誠。”賈敏道,“經歷了這麽多事情,女兒也明白一些事情,有些東西強求不得。”

就好比她強求要孩子,各種偏方下去,毀了自己的身體,也毀了一雙兒女的身體。黛玉的身體不好,哥兒的身體不好,這跟自己都有關系,賈敏夢醒時分時,也經常怪自己。

賈老夫人見此,也不好多說什麽。“難為你了。”

“哥兒那麽小,又時常生病,真正難過的是他。”賈敏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兒子受罪,卻又無法,只能紅着眼睛照顧兒子。

而林黛玉不知道賈敏和賈老夫人說什麽,卻也知道多半跟柔弱的弟弟有關系。以前在自己家裏的時候,府上總是有大夫出入,他們都是幫弟弟看病的大夫,她都明白的,只能靜靜地看着,什麽都幫不上。

她一開始還會問問,可是父親總是摸摸她的頭,跟她說沒有事情。林黛玉知道弟弟有事,要是真的沒事,他們就不會那麽傷心。

晚上回到所住的院子後,林黛玉不敢趴在賈敏的膝蓋上,只敢坐在床鋪上看着賈敏。

“黛玉乖,娘看看你弟弟,就休息。”賈敏怕林黛玉認為自己冷落她,怕女兒不開心,便跟林黛玉說這些話。

“黛玉跟娘一塊兒看弟弟。”林黛玉的小手牽上賈敏的手,她會乖乖的,不會掉眼淚,也不會傷心。因為要是自己傷心了,娘就更加傷心。

“乖。”賈敏看着那麽乖巧的女兒,微微點頭。

賈敏看過兒子,見兒子沒有着涼發燒,松了一口氣。卻也怕今晚出事,便多吩咐乳母幾句,要多顧着哥兒,若有事情,就直接叫她。

這是他們回京城的第一晚,賈敏就怕兒子在這第一晚出事。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大人的身體都可能受不了,更別說小孩子。

好在這一晚,這個哥兒都沒有什麽事情。只是外面下了一夜的雨,賈敏這一夜都沒有怎麽睡覺,因為她太過擔心兒子了。而她也不敢多動彈,因為黛玉就睡在她的旁邊。

一晚過去,賈敏和黛玉用了早膳,又讓乳母喂了哥兒一些吃的,這才去威烈将軍府。

賈敏實在等不住,哪怕賈老夫人也使牌子去找禦醫,可是她還是不放心。正好她聽聞榮國府的人說皇帝賞賜了泰安郡主很多東西,還有專門的禦醫給泰安郡主看病的,若是她帶着兒女過去,哪怕泰安郡主幫上忙,那禦醫也能瞧一瞧,也算有用。

張老夫人沒想賈敏竟然這麽快就帶着一雙兒女過來了,她還以為賈敏沒有這麽快過來,畢竟賈敏一行人昨日才到京城。

“堂嫂。”賈敏見着張老夫人,沒有王夫人那般得意模樣,也不覺得自己的夫君多了不起,就瞧不起落魄的威烈将軍府。她對張老夫人的态度極好,還帶了不少禮物過來。

之前,張老夫人生賈惜春,賈惜春周歲氏,賈敏沒能來京城,都有提前安排人送禮過來。

張老夫人也知賈敏是個心性好的,當年賈敏還未出嫁的時候,她便瞧着她不錯。只是賈敏出嫁後,她們便很少聯系了,逢年過節的人情來往倒是還有,畢竟兩個人不在一個地方,也不好聯系。

“來,快坐下。”張老夫人依稀記得賈敏是一個美人,氣質也不錯,不曾想賈敏如今變得如此憔悴瘦弱。

即便賈敏的臉上用了不少胭脂水粉,可那麽厚的粉,依舊掩蓋不了賈敏臉上的蒼白。

張老夫人瞧着賈敏這般模樣,再看看賈敏旁邊瘦弱的林黛玉,再看看被抱着的孱弱的哥兒。瞧着他們如此,再想想自己白白胖胖的女兒,便也知道賈敏為什麽這麽憔悴了。

只怕是日夜擔心兒女擔心的,思慮太重,這身體又怎麽可能好得起來呢。

“堂嫂。”賈敏眼睛微紅,她本不想紅着眼睛跟張老夫人說話,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前些年,不能生下孩子,她壓力大,生下孩子後,一雙兒女的身體又不好,她又多思,她的精神本就處于随時都可能崩潰的邊緣。

在原著裏,賈敏便是在兒子沒了多久之後,便也跟着沒了的。

“本來這麽多年沒見,我也不該說這些的。可是我實在是無法了。”賈敏起身,想要給張老夫人跪下。

張老夫人哪裏能讓賈敏跪下,忙扶着賈敏,“有話好好說,切莫如此。”

說完這話後,張老夫人看向朱嬷嬷,“去把陳禦醫請過來,讓他給外甥他們瞧瞧。”

至于讓賈惜春過來,張老夫人暫時沒有想到這一點,她的女兒又不是靈丹妙藥,讓女兒過來,估計女兒随手一串佛珠手串遞過來了。

張老夫人不愧是賈惜春的親娘,也算了解賈惜春。

這一會兒,賈惜春真數着她的佛珠手串,一串,兩串,三串……她有好多好多串佛珠手串,十根手指都數不過來了。

“一遍。”賈惜春看着床榻上的那些佛珠手串,跟謝嬷嬷比劃,“看。”

賈惜春當然不是真的數,而是一根手指放在一串佛珠手串上,這就算是數過了。

“是,還有多呢。”謝嬷嬷笑着道。

“嗯。”賈惜春點點頭,別以為她不知道,這些人就是因為她只有十根手指頭,才沒有多送給她佛珠手串,每次都跟她說很多啦。

為什麽說很多呢,因為她十根小手指都不夠比劃的了,一一對應,都超過了。既然超過了,這不就是很多了。

那些人總想這麽哄賈惜春,賈惜春真想說這真的很少啊,可是誰讓她是一個假孩子呢,她就大方地允許他們那麽說,多就多吧。等到她長大以後,她想要有多少佛珠手串就有多少佛珠手串,她的未來無可限量,沒有必要在這時候跟他們計較。

“多。”賈惜春想要抱着佛珠手串起來,卻差點被小腳丫子上的佛珠手串給絆倒。

張老夫人他們之所以不願意給賈惜春那麽多佛珠手串,便是因為這一點。賈惜春總是亂放東西,一不小心就容易絆倒。

“壞喲。”賈惜春轉頭看向小腳丫上的絆倒,“不乖,不要你。”

賈惜春伸出小手指戳戳佛珠,又道,“不要你了,聽到了沒有。”

佛珠自然不可能回答賈惜春,然後賈惜春又奶聲奶氣地道,“不,不,不,要。”

謝嬷嬷看到賈惜春如此,被賈惜春給逗笑了,泰安郡主一個人又玩得那麽開心。

“哼哼,不乖就不要你。”賈惜春又道,“小壞蛋。”

賈惜春這一次沒有轉換聲音了,她想小孩子哪裏會那麽精分,精分到這裏,已經十分不容易啦。今天的她依舊這麽機智,這麽聰明,這麽乖巧……她有好多好多形容自己好的詞語,只可惜身邊的那些人都不知道要多誇誇她。

這些人,一個個都怕多誇她,她就要上天。她又沒有尾巴,沒有尾巴,就沒有辦法翹上天,她頂天就是自己飛上天呀。

“乖乖噠。”賈惜春道,“餓了吧。”

賈惜春看着佛珠手串說‘餓了吧’,然後又轉頭看向謝嬷嬷,指着佛珠手串,“它餓了。”

“那給她吃蛋羹呢,還是吃糕點?”謝嬷嬷笑着詢問。

“都要!”賈惜春小手一揮,“我,大方!”

等丫鬟把東西端上來的時候,謝嬷嬷就直接喂賈惜春吃蛋羹,“來。”

“多吃點,胖喲。”賈惜春看着一旁的佛珠手串,仿佛她這個主人吃了,那些佛珠手串也會跟着胖一樣。

另一邊,陳禦醫已經去了張老夫人的院子,給賈敏的一雙兒女看了看。

“小姑娘的身體雖然不好,多養養就是。”陳禦醫開口,“十五歲之前,少思少慮,多吃些益氣補血的,溫和地補品,不宜大補。”

陳禦醫在宮裏便是專門給皇子公主看病的,專看兒科。後來,皇帝讓到威烈将軍府看顧泰安郡主,因泰安郡主身體極好,很少生病,陳禦醫倒是輕松不少。

這一會兒,陳禦醫給賈敏看一雙兒女,卻覺得那個哥兒情況嚴重不少。

“哥兒在娘胎裏便沒有養好。”陳禦醫看着那麽孱弱的哥兒,便覺得這個哥兒能熬到現在已經極為不容易,“後天又經常生病,本就不好的底子就更不好了。哥兒只怕已經喝過不少藥了吧?”

“是。”賈敏聽到禦醫的話,內心極為緊張,就怕兒子活不成,“我懷黛玉之前,便吃過不少偏方。”

“孕中又憂思過重吧。”陳禦醫道。

“是。”賈敏不得不承認,因為她沒有給夫君生下孩子,哪怕夫君後院有妾室,卻也沒有生。賈敏作為正妻,自然更加着急,懷孕的時候便想着肚子裏的孩子是男是女,以前是她想岔了,總是去想那些無用的。

不管肚子裏的孩子是男是女,可不都是她的孩子麽。等到生下孩子,發現孩子身體那麽弱,再後悔已經無用了。

賈敏承認自己當時的心急,承認自己的錯誤。人哪,總是要等走了錯路之後,才後悔,可等到後悔的時候,就怕已經來不及。

“哥兒在胎中就有虧損,先天虧損,後天又多喝藥,實在難。”陳禦醫一看那孩子,就知道很難救治那個孩子,“若是能溫養好一些,讓他少生病才好。若是他總是生病,才補進去的,又流失了,難啊。”

這孩子的身體就像是一個漏鬥,一端補進去,一端又漏掉。還是口大的朝下,流失的多。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保住這個孩子很難,陳禦醫只能說這樣的孩子,大半部分看上天,少半部分看他自己。

賈敏一聽陳禦醫的話,臉色蒼白,厚厚的粉都遮不住她眼底的白,聲音顫抖,“求您,救救他。”

“不是我不救他,而是得看他能不能穩住,少生病。”陳禦醫道,“我開個方子,試試。只是是藥三分毒,卻也不好多喝。”

那麽小的孩子就開始喝藥,還喝了那麽多,如何能好呢。

陳禦醫心裏清楚,就算他開了方子,不一定就能救得了那個孩子,只能盡力試一試。

“多謝。”賈敏聽到這話,也無法了。要少生病,才可能養好一些,她和夫君曾經請的那些大夫便也是如此說的,還說孩子活不過五歲。

陳禦醫雖然沒說孩子活不過多少歲,但賈敏也明白,要是孩子總是生病,那便是活不了很久。

張老夫人見賈敏那般痛苦,只能輕輕地拍拍她的手,“孩子還在呢,別傷心,總有法子的。”

“在江南時,我跟夫君便已經請了不少大夫,他們說的話都差不多。”賈敏紅着眼睛,“今日,禦醫雖然未說孩子活不過五歲,可我是知道的。”

“這……”張老夫人無奈,這種事情不是她安慰就有用的。

林家幾代都是一脈單傳,且那林海的身體本就沒有那麽好,賈敏又吃了那麽多偏方,他們生下身體孱弱的孩子實屬正常。

張老夫人也想不到其他辦法幫他們,只能給予心理安慰,“不如我讓惜春送哥兒一串佛珠手串?”

反正女兒送人佛珠手串的事情已經不是秘密,早就傳開了,送一個是送,送兩個是送,賈敏這邊還比宣平侯府那邊親呢。

張老夫人當初懷賈惜春的時候,身體極為不好,還擔心生不下孩子。這一會兒見賈敏如此,便想到了當初的自己,只是自己有兒子有孫子,也就沒有那麽多擔心的,比賈敏的情況好上許多。

“泰安嗎?”賈敏本就是想求一求的,未想張老夫人便已經開口了,心裏自是極為感謝這位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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