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好臭

第26章 你好臭

小超市換班時間在七點半, 梁姍六點多鐘就起床,天還蒙蒙亮,她拉開房間門, 一眼就看見睡在沙發上的沈卿譯。

昨天他們說完話都已經一點多了, 她坐在沈卿譯腿上, 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着了。應該是沈卿譯把她抱進房間的。

梁姍沒有喊他,輕手輕腳的進了浴室, 連水龍頭都擰到最小。

擠了牙膏, 漱了口, 她擡頭對着鏡子刷牙,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想起的卻是沈卿譯昨晚說的話。

梁姍一向都只拿沈卿譯當哥哥, 可現在這個哥哥,莫名其妙的就喜歡她了。而且據說還是一見鐘情。

和沈卿譯說的什麽讓他追自己, 完全就是緩兵之計。

以沈卿譯現在的地位,梁姍完全做不到擺脫他,甚至如果他要來強, 她也毫無反擊之力。她只能試一試, 盡量為自己多争取一些。

洗漱完出浴室,梁姍路過沙發邊的時候, 偏頭看了眼沈卿譯。

他似乎睡得很沉, 連眼皮都沒動一下。他身上還穿着昨晚的那身衣服, 沒換,皺巴巴的貼在身上,襯衣領口的扣子散開兩顆,鎖骨處往下凹陷。

梁姍覺得她應該表現的聽話一些,她聽話一點, 沈卿譯也會好說話一點。

她想了想,進了卧室,從衣櫃裏拿了一床薄薄的毯子。

走到沙發邊上,将毯子抖開,搭在了沈卿譯身上。毯子蓋住他上半身,一直遮到下巴。

他呼吸聲很輕,梁姍看着他被毯子蓋住的下巴,抿着唇把毯子往上拉,讓毯子恰好遮住他下巴上的胡子。

毯子邊剛好蓋在沈卿譯鼻尖下沿,毯子有點毛毛的,大約是癢,沈卿譯眉頭動了動,梁姍以為他要醒了,連忙心虛的站起身。

結果沈卿譯臉向旁邊側了側,仍舊睡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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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姍松了一口氣。

看着他從毯子邊緣露出來的那一點胡須,還有男人眼下濃濃的一圈黑色,梁姍皺了皺眉,忍不住想,他還是好臭。

沈卿譯晚上睡覺都不洗澡的。

果然臭流氓這個詞就是專門形容他的,又臭又流氓。

在心裏罵完了沈卿譯,梁姍換了鞋背上包,走路有點兒小蹦跳的去上班。

在小區門口的早點店買了豆漿油條後,梁姍邊走邊吃,油條吃完時,正好到了小超市。

小苓還沒來,梁姍和上夜班的葉哥和孫哥換了班,就坐在收銀臺看着玻璃窗外的行人。

七點多鐘,路上沒什麽人,梁姍咬着吸管喝豆漿。

忽然聽見一群男孩子的說話聲,梁姍把豆漿放在桌上,看向門口。

有四五個男生,都穿着校服,只是藍白色的校服有點兒髒,其中一個走在前頭,留着豎起來的頭發,染成了深藍色,發頂在中間形成了一個尖尖,很嚣張的樣子,像是這群人中的老大。

“城哥,”一個男生打着哈欠說:“要不咱們別去上課了,反正都遲到了?”

“我們去玩兒吧,聽說四中那邊新開了一家清吧。”

“咦?這個收銀的小姐姐長得好漂亮呀!”

那個被叫做“城哥”的男生聽見了這句話才懶洋洋的看過來,他目光在梁姍身上轉了一圈,點頭:“還成。”

“比陳窈好看多了是吧城哥?咱們何必一棵樹上吊死呢你說是吧?”一個男生暧昧的撞了下“城哥”的肩,擠眉弄眼道。

一群少年已經走進了小超市,梁姍緊繃着臉沒有說話。

幾個少年拿了五顏六色的飲料汽水,梁姍一個一個的掃價格,熟練的報出數:“一共三十五塊錢,微信還是支付寶?”

“再買個口香糖。”被叫做城哥藍發少年說:“小姐姐,加個微信呗?”

付了款,梁姍把小票給他,眼皮也沒擡一下:“我不用微信。”

“那留個號碼也行。”藍發少年身子往前傾,幾乎要跳到收銀臺這邊,他手背撐着下巴,笑容燦爛,“姐姐,你想去酒吧玩兒嗎,我帶你去呀?”

“謝謝小弟弟,阿姨不去。”梁姍微笑道。

張煜城身後的幾個男生聞言哈哈大笑。

張煜城沒面子,“啧”了一聲:“阿姨,你這麽不給我顏面的?”

梁姍笑着沖他眨了下眼睛,杏眸清亮,裏頭像是有一汪泉水,她聲音清甜:“小朋友,你這個年紀,還是好好讀書吧。”

“謝謝阿姨。”張煜城覺得好笑,随手拿起一瓶飲料,朝身後的幾個少年揚了揚下巴,無趣道:“走了。”

幾個在網吧通宵的少年走了之後,梁姍摸了摸自己的臉,看着那幾個少年的背影,校服款式簡單,藍白配色養眼。

可她已經不再是十六歲了。

讀書的時候,梁姍性子雖然跳,但是念書卻認真,老師布置的做作業她一向完成的最好,成績總是全班前三。

因為梁玉菁工作辛苦,梁姍想要多賺錢,讓媽媽過上好日子,所以想去學表演。

她對未來有過千萬種設想,或許已經在娛樂圈爆紅,賺了足夠多的錢,又或者日子雖然清貧,但她和媽媽過着簡單又幸福的生活。

她從沒想過,二十六歲的自己,會有一個被忘記了的過去,沒有證件和學歷,被困于沈卿譯的鼓掌之中,只能聽他的話,永遠失去自由,沒有逃開的可能性。

小苓今天上班遲到了十分鐘,她到時梁姍正在掃商品價格,見她來了,梁姍擡頭沖她笑了下,說:“早呀小苓。”

她目光清亮,一張桃心小臉巴掌大小,皮膚很白,笑起來甜美又清純。

小苓在心裏暗自咋舌,心想,這麽漂亮的姑娘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才會來這麽一個小破超市來當收銀員,拿着每個月不足三千塊錢的工資。

小苓面上不顯,和梁姍打了招呼之後就去清理貨架。

早上忙完,中午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梁姍看着超市外面出來吃飯的學生,早上那點被壓下去的念頭越發強烈。

她囫囵吞棗扒了幾口飯,問小苓:“這些學生都是一中的嗎?”

“對呀,我們這邊離一中近,學生經常來這兒買東西,中午也會出來吃飯。”小苓端着碗,看了眼窗外,說:“我真羨慕他們。”

“為什麽?”梁姍問。

“我初中畢業就沒讀書了,沒文化只能來做個收銀員。”小苓用笑容掩飾傷感,自嘲的說:“要是我能讀高中,我拼了死命也要考個好學校,去當白領。”

梁姍嘆了口氣,細細的眉皺起來,有點難過:“我和你也差不多。”

她也沒文化,只能來這裏收銀。

晚上六點下班,葉哥和孫哥來替了梁姍和小苓的班。

梁姍和他們告了別,手指扯着小背包的帶子,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看向不遠處一中的大門。

高一高二不上晚自習的學生已經陸陸續續出了校門,校門口擁堵,再加上擺攤賣課外書和各種小吃的攤位,人潮湧了快二十分鐘才通順。

梁姍看着空蕩蕩的校門口,心裏忽然湧起一陣說不出的難過。

*

客廳內安安靜靜,只有輕輕地呼吸聲。

男人平靜的躺在沙發上,眼皮半天都沒動一下。

直到七點多鐘,他才睜開眼。

這一覺睡得格外沉,他好多年都沒這樣睡過了。

房間裏有點暗,沈卿譯下巴動了下,發現一個毯子搭在他身上。

他從沙發上坐起來,揉了揉眉心後,有點茫然的喚了聲:“三三?”

沒人應。

沈卿譯一下子把毯子掀開,有些趔趄的跑去看了眼卧室,沒人。

浴室,也沒人。

廚房更是空的。

昨天梁姍還親了他。

然而此刻,梁姍不見了。

仿佛在一瞬間回到了十年前,他又成了那個被梁姍扔掉的人。

他有點艱澀的平複着呼吸,整個人愣了會兒,好半天才想起來拿手機給她打電話。

手機鈴聲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一接通,他再難壓抑自己的怒意和焦急,近乎是用吼的:“你在哪?!”

半晌沒有聽見梁姍的回答。

沈卿譯臉色陰沉的問:“你又要走?”

似乎有倏忽的風聲,小姑娘聲音裏藏着難過,小聲說:“我在操場。”

“一中?”沈卿譯沒察覺到自己緊繃的身體已經放松,就連語氣也緩了許多,他仍舊有點兇:“為什麽不跟我說?”

“他們高三的在上晚自習,”梁姍說:“還有住讀的學生在操場散步,那邊還有一對情侶,那個男的剛才親了那個女的。”

沈卿譯手指抓了把臉,這都什麽跟什麽?

他到的時候,梁姍正坐在一中的那個小操場看臺上,抱着膝蓋,下巴擱在胳膊上,盯着操場看。

燈光昏暗,她也看不清什麽,卻還是固執的盯着看。

深秋的晚風吹過來,帶了點兒涼意。

沈卿譯在她身前停下來,有點霸道的遮住她視線,冷冰冰的說:“梁姍,跟我回去。”

小姑娘思維似乎有點遲緩。

她腦袋低着,眼睛眨巴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看向他。

看臺頂上有一個黃色大燈泡,年歲久了,燈泡有點兒暗。她眼角卻有點兒濕,亮晶晶的像是眼淚,眼圈兒也紅,整個人縮成一團蹲在看臺第三級臺階上,像一只受了驚的小兔子。

沈卿譯喉結上下滾動,梁姍紅着眼睛看他,貝齒咬着下唇,似乎難過又無措。

“怎麽了?”他嘆了口氣,屈膝蹲下來,拇指指腹擦了擦她眼角,放柔了聲音問:“誰欺負我們三三了?”

“哥哥。”梁姍喊他。

“嗯。”

梁姍抓住了他手,輕聲問他:“我高中畢業了嗎?我讀過大學嗎?我們這次見面之前,我是做什麽工作的?”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

她帶了點兒哭腔問:“我是不是沒有文化,真的只能去做個收銀員了?”

沈卿譯一顆心都要被她給哭疼了。

他食指曲起,指節擦了擦小姑娘的眼圈,說:“我們三三,讀高中的時候成績很好,高考也考得好,去了最好的電影大學,畢業之後,成了一個演員,賺了好多錢。”

“那為什麽他們都沒認出我?”梁姍指了指操場上的學生:“如果我賺了好多錢,那我肯定很有名氣,會有很多粉絲的。他們拿我當偶像。”

“你聽說過十八線嗎?”沈卿譯斟酌着用詞。

“嗯?”

“十八線,就是不紅的意思。”他平靜的說:“你就是那種十八線,雖然賺了很多錢,但是不紅,所以沒什麽人認識你。”

梁姍跟着張媽刷b站的時候,明白十八線就是糊.逼.的意思。

所以,她成績好,上了好學校,進了娛樂圈之後,卻還是個十八線?

“娛樂圈裏人太多了,三三才二十六歲,畢業也沒幾年,成為十八線,已經很厲害了。”沈卿譯說:“還有好多演員,只是十九線呢。”

這個解釋很能說服她。

梁姍之前的那點兒難過,在聽了這句話之後,轉而變成了滿滿的喜悅。

她有點期待的問:“哥哥,那我還能去拍戲嗎?”

沈卿譯垂了垂眸,沒說話。

“我不想當收銀員,我想去拍戲。”梁姍大着膽子拉他袖子,扯着袖口撒嬌的說:“你讓我去拍戲吧?你不是說要追我嗎,你要追我,就得先哄我高興。”

“是。”沈卿譯眼睛向下彎了下,溫聲說:“可是拍戲不行。”

見他這麽好說話,梁姍便難纏起來:“我拍戲了才高興,你不讓我拍戲,我一輩子都不讓你追上。”

沈卿譯沉吟了片刻。

“你答應了?”梁姍眼睛亮亮的湊進他,沈卿譯沒應,梁姍就說:“我早上怕你着涼,還給你蓋了毯子的。”

她說:“我多關心你。”

男人黑眸看着她。

這樣明媚鮮活的梁姍。

他最終妥協,道:“明年好不好?明年讓你去拍戲。”

梁姍激動地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可她蹲的時間太久,腳踝都麻了,驟然站起來,腿上血液不通暢,膝蓋使不上勁兒,差點兒摔倒。

沈卿譯扶住她腰,被她感染,聲音裏帶了笑:“這麽大人了,還咋咋呼呼的。”

“我失憶了,才十六歲!”梁姍實在太高興,一下子環住他脖子,她年少時在沈卿譯面前野慣了,此刻喜悅壓過畏懼,梁姍幹脆趴他背上,開始撒嬌:“沈卿譯哥哥,你背我回去吧,我腳麻,走不動。”

兩團柔軟壓上他後背。

沈卿譯肌肉緊繃,呼吸都窒了下,他半蹲着沒動,啞着聲道:“自己走。”

平時梁姍還會聽他話。

可她此刻高興瘋了,胳膊環着他脖子,稍微用了點兒力,她腦袋從沈卿譯肩側往前探,聲音清清脆脆:“我不要。”

沈卿譯手臂往後,環住她膝蓋,稍微用力,把她踮起來。

梁姍腿纏在他腰上。

他閉了閉眼,呼吸微沉,有些心猿意馬,而後聽見梁姍小聲跟他說:“沈卿譯哥哥,我給你提個建議吧,你回去就洗個澡。”

他“嗯”了一聲。

小姑娘又說:“你好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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