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

第57章 我……

那看起來像是一副很亂的畫, 黑色的線條亂而雜,有的地方甚至将直線抖成彎曲,整個畫面扭曲淩亂。恰好在他肚臍上方的位置。

“不是畫。”沈卿譯說。

他坐到另一張單人床上,抖開被子蓋住腹部, 躺上床, 伸手關了燈, 說:“早點睡。”

梁姍:“?”

她預想中的場景并不是這樣的,沈卿譯就這麽睡了,那她剛才不是緊張了個寂寞?

“我不要睡這張床。”在黑暗中, 梁姍揉了把自己的臉,故作冷靜道:“我要跟你換張床睡。”

“啪”的一聲,房間裏的燈又被沈卿譯摸開了開關, 他繃着一張臉從床上下來, 走兩步, 就到了梁姍床前。

居高臨下的垂眸晲她。

梁姍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仰起頭, 恰好能看見他下颚。在脖頸上投下陰影。

也近距離的看清了他身體。

成熟男人的身體, 寬肩, 窄腰,手臂上的肌肉鼓起贲張, 不像他穿衣時那樣單薄, 帶股力量感。皮膚很白, 膚質卻算不上好。他身上有許多陳年舊傷,那些傷結了痂, 留下深淺不一的痕跡。

她心口像揣着一只小兔子,臉上也臊得慌,低眼垂眸問:“不是畫, 那是什麽。”

他說:“是你名字。”

她一驚,愕然擡頭,正正好視線落在他腹部。

的确不太像是畫。

頭向右邊歪了歪,梁姍倒着看那兩個淩亂的字。

如果沈卿譯不說這是她名字,她怎麽也認不出來。因為這字,實在是太醜了!

寫字的人像是手抖,拿不穩筆,連基本的橫平豎直都做不到。簡直就像是一堆纏在一起,沒有規律的黑色線條。

可依稀能看出是“梁姍”兩個字。

“你畫這個幹嘛。”梁姍縮回被子裏,長發披散下來,只露出一張臉,忽然想到:“這是紋身嗎?”

“嗯。”還是很冷淡的一個字。

他肯定是因為下午在小花園的那些話生氣了。

“和我背上那個,是情侶款的那種?”她仰頭,眨巴着眼睛問:“就是,做兩個紋身,可以打折的那種?”

“……”

有片刻的沉默。

“那幹嘛要做兩個。”梁姍幹巴巴的憋出這句話。這個紋身肯定有些年頭了,而沈卿譯以前窮的飯都快吃不起,哪兒來的閑錢去做紋身?

頭頂響起很輕的一聲笑,沈卿譯說:“梁姍,要聊天的話,我們先把床換了行嗎?”

梁姍眼睫眨了下,看見沈卿譯手指把腰間裹着的浴巾往上拉了下,他說:“我挺冷的。”

“抱歉,我給忘了。”她這才掀了被子,踩着拖鞋去了另一張床,乍一觸到寒冷的空氣,皮膚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趕緊縮進另一張被子裏,再次把自己給裹成了個球,只露出一張臉,眼睛瞅着對面的沈卿譯。

沈卿譯躺上床,被子裏還有溫度,床單上也溫溫的。他一愣,擡眸去看梁姍,只瞥見一張小小白白的臉,那雙杏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睡吧。”他翻了個身,面向牆側身躺了,看不見梁姍了,他深吸一口氣,嗓音滿是澀意:“明天送你回家。”

“啊……”

這下輪到梁姍懵了。她其實從一開始就認定沈卿譯絕對不會放她走,所以她生氣、她鬧騰,以此來發洩心裏的不滿。可到底在不滿些什麽,她自個兒也想不清楚。

現在沈卿譯親口承諾明天送她回家,她本該高興,可卻也不知為什麽,胸中忽然竄起了一股無名火。

她一下子坐直了,茫然開口:“回哪兒?”她不是早就沒有家了嗎。

“你家。”沈卿譯硬邦邦的扔出這兩個字。

梁姍拽着被角,聲音止不住的發顫,還有些她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慌張:“你、你真的要放我走嗎?沈卿譯,不不不,哥哥,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也許、也許……也許……”

“梁姍。”沈卿譯似乎是長長的嘆了口氣,無奈問道:“你不開心是不是?”

“是啊。”

“你不喜歡在這裏是不是?”沈卿譯又問。

“是啊。”

“你……讨厭我是不是?”沈卿譯停頓了下,到底是沒把“厭惡”這兩個字說出口。

梁姍遲疑許久,不太确定的說:“是……”嗎?

她真有那麽讨厭沈卿譯嗎?她真的就那麽不想留在他身邊嗎?她這些日子就一點都沒覺得開心嗎?

沈卿譯翻了個身,手臂交疊枕在腦後,沒看她,目光直直的盯着天花板,沒什麽起伏道:“那我放你自由。”

他側頭,黑眸睨着她,燈光下臉色近乎慘白,側臉上的那道傷痕似乎更深了些,重複道:“我放你自由。”

話音一落,空氣中有種死寂的沉默。

“為、為什麽?”梁姍腦子都要轉不過來了。沈卿譯前幾天不是才說,除非我死,否則你別想走的嗎?沈卿譯這個人沉穩的厲害,少有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

賓館的牆壁上貼了淺色的透明壁紙,細微之處在燈光下泛着銀光,梁姍盯着牆,手指死死掐進掌心,心口猛地一懸。

沈卿譯說:“我不喜歡你了。”

騙人。

“那挺好的。你不喜歡我,真的挺好的。”梁姍眨了下眼睛,逼退淚意,佯作輕松的扯起嘴角,問:“那哥哥,我走了之後,你怎麽辦呢?”

沈卿譯也笑,笑意不達眼底,“娶個漂亮賢惠的老婆,生個聰明可愛的孩子。”

騙人。

他閉上眼,越說嗓音越輕:“你放心,我不會再去找你了。”

梁姍怔了下。前兩句大概都是在騙人,可最後一句,沈卿譯卻未必是在騙她。他真的,要放她走了。為什麽呢?

她忽而想起背後的那個紋身,和沈卿譯那個大概是一對兒的。沈卿譯那麽窮,根本沒錢去紋身。那就是他自己親手刺的!所以“梁姍”二字才是倒的。

“哥哥,我有件事,要跟你道歉。”梁姍吸了吸鼻子,鼻尖酸的厲害,眼眶也發澀,她低頭,說:“我之前不是有心的,那些話也是瞎說的,我沒有真的那麽想你。你別往心裏去。”

沈卿譯手背搭在眉心上,遮住了眉眼,他輕聲說:“我知道。”頓了下,他又道:“你是太生氣了。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該我道歉。我有時候……行事的确太偏激了。”

而比偏激更可怕的是,面對梁姍時,他很難控制住那種偏激。

他想要獨占這個人。她的眼睛只能看他,她的心裏只能想他,她一颦一笑只能被他看到,她的愛只能給他一個人。如瘋如魔,走火入魔,毫無理智。

一個失去理智的人有多可怕?他不僅會傷害自己,也會傷害梁姍。

可他從來都沒想過要傷害她的。他只想讓她笑,讓她快樂,永無煩憂。

梁姍抓了抓頭發,有點郁悶,她嘆道:“沈卿譯,你,之前,不是說,這十年,一直都在等我嗎。”

“嗯。”沈卿譯別過了頭,只留給她一個黑漆漆的後腦勺。

無端讓人覺得落寞。

“你……”她揪着自己的一縷頭發,細細的眉尖蹙起,掩飾自己的緊張:“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嗎。”

那個後腦勺動了動,他似乎是想回頭,可卻不敢看向梁姍,只露出了半張蒼白的側臉,上面還有一道血色的痕跡。沈卿譯說:“你別告訴我了。”

想也知道回答。

梁姍她,一向都惡心他惡心的不行。對于他這種行為,又能有什麽好的評價呢?

可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等她也好,放她走也好,都是他一廂情願。并不需要她知道。

他嗓音很嘶啞,像是含了滿口的幹沙。梁姍咽了口口水,努力鎮靜,說:“可是,哥哥,我想告訴你。”

那個後腦勺又動了動,沈卿譯這下把臉埋進了枕頭裏。他似乎在發抖,肩膀顫的厲害,梁姍聽到細小的“咯吱”聲,像是什麽東西斷了似的。而後聽到沈卿譯笑了,聲音很悶:“也好。你說。”

這笑比哭還難聽。

她下了床,擡手把燈給關了。

實在是太冷了,梁姍借着剛才的記憶,探身摸到了沈卿譯的床。再往裏探,是那床棉被。梁姍打着哆嗦,猛地把被子掀開一角,趕緊擠上了床。

單人床狹小,沈卿譯也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樣瘦弱,他雖然側躺着,可一個人就占了大半張床。

梁姍的手環上他赤.裸.的腰身,身子貼在他後背,閉上眼,只覺心跳的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她結結巴巴說:“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而她環着的那具身體卻像個火爐一樣,猛地升了溫,她手心貼着的那塊腹肌,還有些發燙。

“沈卿譯!”梁姍一咬牙,豁出去了一般:“我、我、我……我!”

還是說不出口。

太羞了。

梁姍把臉埋在他後背,氣餒的喊了一聲:“哥哥,哎……我……”

下一刻,梁姍感覺到貼着的後背離遠了些,沈卿譯猛地翻了身,反客為主的,将她緊緊地攬進了懷裏。

梁姍額頭撞上他胸膛,腦袋被一只手按住,沈卿譯下巴貼着她頭頂,聲音讷讷的傳過來:“喜……喜歡我嗎?”

“嗯。”梁姍耳膜被他心跳聲震得發麻,問:“那哥哥,你還要送我回家嗎?”

她又被人抱緊了些。

沈卿譯像是怕她消失,手臂收的很緊,“沒有騙我吧?”

梁姍輕輕推他胳膊,沈卿譯一僵,喉結滾動,卻還是松了手。他低頭看梁姍,聲音略顯慌亂道:“騙我也沒事,我……”

沈卿譯忽然睜大了眼睛。

他嘴唇上貼上一個柔軟的東西,一觸即離,梁姍語氣認真到有些稚氣:“你以後不許欺負我,知道了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