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鄒夫人聞聲不免一怔,她與沈家确實算是有些親戚關系,但實在算不上多親近,平日裏見了不過也就是點頭之交,也從未見沈舒安如此熱絡地喊她什麽表姑母。

她眸光忽看向了一旁莫不作聲的唐霜,眼神在兩人之間徘徊,頃刻間便有了定論。

孟鶴之見她這眼神,不禁眯了眯眼眸。

雖說來便是客人,但今日實在沒什麽心思接待,看了眼地上的胡媽媽,只是皺了皺眉頭,客套道:“你來該着人想知會我一聲,你父親母親近來可好”

沈舒安聞聲輕松了口氣道:“好的,好的,來前母親還讓我帶好,舒安得了新茶便只想着給表姑母了,倒是忘記了禮數,怪我,怪我。”

鄒夫人愣了一瞬,心裏莫名熨帖,她很吃這套,許是鄒沢與她不親的緣故,她反倒頗享受小輩們的應和,神色不免緩和許多道:“無事,不有這份心便是好的,可用膳了?不若留下用膳?”

見兩人交談甚歡,唐霜卻是毫無知覺。

她只是一雙眼眶直直的看着沈舒安身後,正要擡腿過去,孟鶴之忽低聲安撫:“等等。”

唐霜聞聲頓下,有些不解,卻也未敢再輕舉妄動。

“表姑母如此說,舒安自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只是.....”說話間,眸光又看向那地上的胡媽媽。

鄒夫人為人慣來最重臉面,奴才出了醜,她這個主人家臉面自然受些影響,想也知道,這回定是對唐霜說了什麽不敬的話,叫沈舒安兩人聽去,只是胡媽媽是她身邊近侍.....

沈舒安上前一步,用折扇遮面小聲道:“姑母,唐姑娘是鄒夫人親自接進府裏的客人,若是叫旁人知曉府上下人随意折辱府上客人,未免叫将軍府蒙羞,若都是自家人也就罷了,只是.....”

說話間,還不忘看了看一旁的孟鶴之。

孟鶴之:“…………”

鄒夫人雖一直不在京中,但也略有耳聞孟鶴之的嚣張作風,并未思忖,神色一沉對着一旁付媽媽道:“胡媽以下犯上,折辱主子該罰,付媽,你去命李管事來,将她趕去莊子上好好學一學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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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媽媽聞聲一怔,不可置信,開口便喊冤屈,卻被鄒夫人利眸一呵吓得不敢言語,付媽媽亦是為難,但這麽多雙眼睛瞧着,她只能無奈命人将胡媽扶起,幾人将她打發了下去。

鄒夫人看了眼唐霜,做與在場人看,問了一句:“你可還好?”

唐霜搖了搖頭,耳珰搖晃,只是左耳空蕩蕩的,直到此刻,唐霜才發覺,掉了一耳環。

她躬身低道:“唐霜一切都好,多謝鄒夫人關懷,昨日我姐姐之事,唐霜亦要道謝,多謝鄒夫人大恩,昨日情非得已,說了些大不敬的話,萬望鄒夫人體諒。”

唐霜慣來認得清對錯,也舍得了體面。

鄒夫人聞聲倒是頗為意外,不禁正眼看了眼她,嘴角微微勾了勾,算是應下了,只是想起唐煙那未能保下的孩子,她心情頗沉。

孟鶴之卻是忽然道:“唐姑娘确實受了委屈,在下瞧着真真的。”

此話一出,鄒夫人面色不免一僵,這是什麽話,還不能翻篇?

沈舒安面色也有些難看,眼神示意孟鶴之差不多得了,打着圓場道:“對了,今日我在府門前撿到兩個丫環,我瞧着眼熟,唐姑娘,可是你身邊的服侍的丫頭?”

唐霜看了眼面色不大好的鄒夫人,才點頭應了一聲:“是。”

鄒夫人眉心跳了兩下,她算是看出來了,今日沈舒安來就是為了幫襯唐霜的。

“那便還你。”沈舒安點了點下颌,又冬春織紛紛走了過去,春織極有眼色,先是對着鄒夫人躬了躬身,又冬本邁向自己姑娘的腳,又收了回來,也學着春織,躬了躬身:“鄒夫人。”

這俨然就是在要許可,算是給足了她面子,如今客人在前,她若是不點頭,倒是顯得她苛待小輩了。

她斂了斂眼皮,微微颔首,便算是應下了。

春織欣喜,忙拉着又冬走到了唐霜跟前,唐霜見她兩人衣裳濕透,便猜到了大半,不禁心酸,卻又很誠摯地對着鄒夫人躬了躬身:“唐霜謝過鄒夫人。”

“嗯。”鄒夫人含糊地應了一聲,回身對着付媽媽道:“你去領姑娘去平南閣,好好梳洗換一身衣裳。”

平南閣,是她之前來住的地方。

有胡媽媽打樣,付媽媽此刻自是不敢怠慢,忙點頭應是。

目的達到,沈舒安松了口氣,而後扶着鄒夫人便往前廳去,孟鶴之亦跟随在後,只是臨走時又看了眼唐霜。

人一走,兩個丫鬟眼淚花再含不住了,拉着唐霜便細細打量,見她跌破了衣裙,更是心疼不已。

唐霜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春織湊上前道:“姑娘,您與兩位有交情?今日若非他們相救,奴婢們不知何時才能到您跟前伺候。”

“未說過兩句話。”唐霜搖了搖頭,心下也是疑惑,卻是記下今日這份恩情。

又冬搭話道:“倒是與外頭傳的不一樣。”

唐霜斂下眼眸未語。

付媽媽上前一步,語氣生冷,但卻算不上不敬道:“姑娘,随老奴來。”

兩個丫鬟聽來卻是憤憤不平,他們再如何受辱都使得,可他們姑娘不成,方才胡媽媽那折辱她們聽得清楚,此刻再見付媽媽如此,又冬上前一步道:“付媽....”

唐霜一把拉住了兩人,眼神示意她們莫要說話,她平和道:“有勞付媽媽帶路了。”

她此刻無心與這些人計較,長姐還在榻上躺着,她需盡快換身衣裳,洗去這一副頹唐模樣,好叫長姐放心,莫在這緊要關頭再添心傷,她怕長姐受不住。

她不禁又想起遠在大理寺監牢的父親,她眉頭又深了幾分。

她看向這冷清的天,肅清的白雪,心中孤寂彷徨幾乎要将她吞并,她不能倒,不能出事,唐家現在唯有她了。

付媽媽聞聲眼底不禁顯出幾分愉悅來,撣了撣手中帕子道:“這邊請。”

孟沈兩人并未在鄒家多呆,鄒夫人每日午下,都要誦經,再來唐煙滑胎,她丢了金孫,自也無力再應付,用了膳,兩人也頗有眼色告辭。

走在放下經過的長廊下,沈舒安見孟鶴之沉默寡言,他道:“你盡可安心了?鄒夫人雖不大好說話,但心腸也不至于太壞,再者鄒家到底是鄒沢做主,有他在,也沒人與她委屈受。”

孟鶴之聞聲不語,他眼眸一直看着底下,不知在找些什麽,忽見他腳步頓下。

“怎麽了?”沈舒安不解問道。

孟鶴之蹲下,盯着地上一亮閃之物瞧。

沈舒安瞧着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來:“這耳铛是?”

孟鶴之沒說話,只是将那耳铛撿起帶出了府。

兩人剛出門口,便有家仆各自來接。

夏添湊上前去低聲道:“公子,南廣來人了,在九香品肆等着您了。”

九香品肆,正是孟鶴之外祖的産業。

沈舒安看了他一眼道:“鶴之,去瞧瞧吧,我勸你一句,頭腦清醒些,莫一頭紮在孟家想着與那些人較勁,沒甚意思,就好比今日……”說着他看了眼鄒家門庭道意味深長道:“人出事了,你卻束手無策,只能遠遠瞧着,可不厭恨自己無能?”

孟鶴之斂眸,面色有些發僵。

沈舒安輕聲嘆了口氣,而後便沒再言語,自顧自上了馬車,兩人在鄒家門口分道而行。

沈舒安在外晃蕩片刻,毫無興致,便回了府,恰撞見了才回府的沈重陣。

他一身緋紅官威嚴陣陣,沈舒安瞧着心裏發堵,轉道便想躲開。

卻不想沈重陣卻頓下腳步問他:“這幾日功課可完成了?”

沈舒安抿唇道:“父親交代的都已詳知,功課也都先交由孔先生查閱過了。”

沈重陣聞聲,眉眼才漸舒緩,嗯了一聲。

他挽起衣袖一如以往交代道:“秋闱漸近,這已是你第四回 考了,多用些心思在上頭!”頓了頓又道:“今日去哪了?”

沈舒安眼底有些狼狽,須臾道:“去了趟鄒家,鄒家少夫人昨日滑胎,将軍如今不在府上……”

若是以往,沈重陣定覺無甚所謂,許會誇贊他為人周到,只是這回忽見眉頭一鎖,甩袖道:“你去看唐家人了?”

沈舒安一怔,還是頭回見他這幅神情,他添補道:“是,鄒将軍夫人正是……。”

沈重陣抿唇,眼裏皆是不悅,猛然起身道:“唐家的事,你看你沾染!往後莫在我跟前提!”

他這神色實在談得上失态。

沈舒安都不免一怔,沈重陣這反應實在過激了些。

“我說的話,你可聽明白了!“沈重陣疾言厲色道。

沈舒安壓下心頭不解,垂頭應了一聲是。

沈舒安神色才見緩和,只是看向沈舒安時還是不大放心,轉頭吩咐道:“老程,公子自明日起,便在府中專心讀書,你給我看緊些!”

說罷便甩袖離去。

洗漱好,唐霜又坐在妝奁前,又冬替她绾發,見她愁容不解安慰道:“姑娘不必擔心,等将軍回來,定能替唐家做主,等他回府,姑娘與大姑娘也有人撐腰了!”

只是,卻不想這世間殘酷仍不會饒那苦難之人,夜裏頭,一竭力奔馳的馬兒直奔進了京,馬兒累死在鄒家門口,來人将府門敲得砰砰作響,門将将打開,便見傳信之人猛然跪倒在地,聲音喑啞道:“将軍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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