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汆魚丸

第26章 汆魚丸

“放在旁邊的木櫃中即可, 多謝幾位娘子。”

“鄭娘子客氣了,這都是我等應該做的。”

幾人回話後,立即走向放在爐子不遠處的木櫃, 木櫃正好與牆壁緊緊靠着,可以不懼風吹雨打。

她們将手裏的東西放好之後就準備離開,正要和鄭琬告別, 哪想到一擡頭就看到鄭琬手裏的東西。

有個姑娘忍不住驚訝出聲:“娘子手裏的是河蝦吧?兒幼時經常在河岸邊抓到, 可惜沒有什麽肉,費時費力,已是許久未見了。”

“沒看錯, 這是今日出城遇到, 特意抓來的。”

“娘子還能将這個河蝦做成好吃的吃食?”

“可以吃, 但是兒想要用它來做其他的東西, 等時候到了, 你們就會在後廚看到它的身影。”

“我們就等着娘子的好消息, 現下不耽誤娘子休息了, 就此告辭。”

雖然大家看着還有點懷疑河蝦的用處,但是想到今日普普通通的春筍,鄭琬都能做的如此美味,這種小蝦米應該也不會很難做好吃吧?

“明日一早見。”

鄭琬差點下意識地朝大家揮手,意識到這不是正确的打招呼方式之後,她趕緊把自己的手死死摳在竹篾上。

說來今天一整天大半的時間都在忙忙碌碌,是時候可以休息了。

她将手裏的小蝦米收進房間之後,立即燒水洗漱,同時也沒有忘記今日羊肉索餅攤位老板娘的提醒, 用沾濕熱水的帕子在胳膊發酸的地方敷着。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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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燙的水汽在手上留下一個個紅色的印子,忍不住疼呼出聲, 但是想着明天的早膳,她還是強忍住不适,繼續将帕子放在上面,輕輕按摩。

等到一切都做完之後,她終于可以進入美好的夢鄉。

翌日醒來,又是勤勞的一天。

這一次安管事自願早早來到都水監,時間比鄭琬還要早。

鄭琬準備來到庫房查看食材的時候,就看到坐在庫房門口昏昏欲睡的安管事,她看着,隐隐有點回過味來,庫房失竊那事影響最大的好像不是自己,而是往常習慣晚到的安管事。

擡頭看着一眼還灰蒙蒙的天空,她慢步上前,壓低聲音喊道:“安管事?安管事?”

“嗯?什麽!”

安管事在睡意朦胧時,突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下意識地反應,搖頭晃腦使自己清醒過來。

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低頭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鄭琬,他頓時被吓一大跳,背部狠狠地向着房門的方向倒去。

“嘣!”

背部砸在房門上發出巨響,安管事霎時間大腦完全清醒,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

而後另一只手從腰間取出鑰匙,遞到鄭琬面前說:

“鄭娘子下次還是別這樣叫人了,差點吓死人。這是庫房的鑰匙,娘子自行打開吧。”

“諾。”

鄭琬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心想:她剛剛叫人的樣子真的很吓人嗎?為什麽安管事被吓成這樣?

同時,她也扭動鑰匙打開庫房的門。

一推開,她就發現今天的庫房有點特殊,今天的魚腥味特別的濃郁,雖然平日裏也不淡,但是今天格外的濃郁,要是承受能力不好的,可能就會被直接吓退。

這不,安管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鄭琬也沒有想到,自己打開房門後,安管事的第一反應是後退,聽到身後的動靜,她下意識地轉身回頭看發生了什麽情況。

就看到安管事避如蠍蛇的模樣,一手捏着鼻子,五官扭曲地看着庫房的方向。

下一秒,她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腥味,她側頭避開,有些疑惑地看着安管事這副提前預防的樣子,問道:

“安管事可是知道庫房裏放了什麽腥味濃重的食材?”

聽到這話,安管事捏着鼻子說:“前日旬休的後廚娘子也該見到了,根本沒就用多少食材,剩餘的全都放在庫房裏。一日過去,或許裏面的魚發生了變化。”

鄭琬這才明白原來是剩下的食材鬧出的禍患,聽這意思是,消耗的食材少,剩下的就多,加上都水監最多的就是魚。

這麽多魚都存放在庫房裏,接近兩天的時間過去,沒點變化那是騙人的。

明白緣由之後,她大步向前,尋着氣味最濃郁的地方走去,就看到兩個水缸裝滿了大小約兩指寬的雜魚。

此時水缸內壁上已經沾染不少泥沙,混着魚腥味,魚兒不停地在水中游動,還有不少已經發出一種瀕臨死亡的信號,逐漸向四周散發自己的吓人氣味。

如果再不處理的話,估計這缸魚都不能要了。

她趕緊找來一個木盆,将所有快要死亡的魚裝在一起,着急地端到後廚的水井旁,用自己淩厲的刀法将其斬殺。

處理完這些快死的魚後,她才想起自己腰間的鑰匙,趕緊走回庫房。

将手裏的鑰匙遞到安管事面前,傻笑着說:“兒剛剛太着急,忘記把鑰匙還給您了。”

“無…無礙。”

安雲煥感受着鄭琬身上濃烈的魚腥味,屏氣凝神,伸出兩根手指,将鑰匙從鄭琬的手中取回來。

而後微笑着說:“娘子先忙,某也要去做事了。”

說完,就以飛快的速度消失在鄭琬的視線中。

鄭琬有些狐疑地擡手聞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小聲嘟囔着說:“我身上的魚腥味有那麽重嗎?”

恰好此時,趙青悠也和其他人一起來上工,撞到鄭琬這個腥味大殺器,立即捏緊自己的鼻子,擔憂地詢問:

“娘子是摔到魚身上了嗎?”

聞言,鄭琬頓時一頭黑線,無奈地說:“兒剛剛殺了一盆魚。”

“原來如此。”

衆人齊聲回道,理解地點點頭,心想:誰殺魚之後沒有沾染一點魚腥味?就是鄭娘子殺的多,味道濃郁一點而已。

但如果她們的呼吸能夠大一點的話,或許鄭琬會相信大家的理解。

不過,很快大家也要和她淪為同樣的境地。

她看着已經來到公廚的一衆人等,囑咐道:

“現在你們先去把庫房裏面的魚都擡出來,拿到水井旁殺掉,至于其他的,等魚都殺好之後再說。”

“諾。”

大家聽到吩咐立即行動,但是來到庫房前面還是不免被那濃烈的腥味所沖擊,頓時明白了鄭琬身上氣味的來源。

她們現在才想起昨天是旬休,按照往常的習慣來說,今天面對這樣的情況是很正常的。

只可惜這些日子太高興,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但是看來今天鄭娘子似乎是想要用這些腥味較濃的魚都做早膳,希望不要失手吧。

而後衆人按照鄭琬的囑咐,殺魚、清洗,水井旁逐漸淪為一片血色的海洋,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等到所有的魚都按照鄭琬的囑咐處理好之後,大家突然發現,面前的魚居然沒有很濃郁的腥味,相反比以前剛捕撈的魚腥味還要淡上不少。

除了鄭琬自己親手處理的那一盆,雖然現在看着就是一盆用蔥姜和酒腌制的肉片。

鄭琬此時可不知道大家心裏的想法,看到魚都殺好之後,立即分派任務。

“待會諸位看着兒手裏的動作,我們需要将在這些魚處理成魚丸。”

聽到鄭琬又要來上一道新菜,大家立即聚精會神,齊聲應答:“諾。”

鄭琬也不拖延,随機從盆裏撈起一條魚,一手按着魚,一手拿刀,對準魚的尾部,準備開始下一步處理。

手開始動的同時,她的嘴巴也開始介紹其中的關鍵點。

“想要順利地将魚身上的魚肉完整地剝離出來,我們最好把自己的刀放在魚尾處,輕輕往下切,感受到魚脊骨的部分立即停止。接着将刀橫着,沿着骨頭的部分一路往魚頭的部分切割。

你們看,一塊完整的魚肉就這樣分離出來了。”

說着,她拎起這片剛剛切下來的半邊魚肉,和大家展示處理後的效果。

如果是平日裏,衆人緩慢地從大魚身上切出來也不覺得有什麽驚奇的。

可是鄭琬處理的是,不過兩指寬的小魚,魚刺細軟,不易察覺,而她的速度飛快,感覺一眨眼,一塊魚肉就出現在自己面前。

鄭琬覺得自己展示好之後,繼續介紹道:

“一般這樣切出來的魚,在下部還會留有一定的魚刺,需要單獨處理,切掉。接着就是将魚皮揭下,這部分更需要注意自己的技巧。将魚皮的部分朝下,刀緊緊壓在魚皮上,我們的另一只手捏緊魚皮。

控制刀向自己的位置滑行,魚皮向外面滑行,找準魚皮與魚肉的連接處,輕輕一拉,整塊魚肉就出現了。”

“哇!”

相較于之前,大家只覺得眼前的一幕實在是太神奇了,忍不住驚呼出聲。

那魚皮就像是原先與魚肉毫無關系一樣,輕輕一滑就揭下了。

可是大家都是做慣了後廚的人,怎麽會不明白二者粘連的程度,這樣的技巧可以稱得上是巧奪天工。

而且現在大家也明白了,為什麽自己進來時看到的是一整盆幹淨的魚肉,上面一點魚皮的痕跡都沒有,原來是被鄭琬用技巧處理幹淨了。

明白這個秘密之後,大家再次全神貫注于鄭琬的雙手。

很快,鄭琬就在衆人面前處理好三條魚,她覺得展示的差不多了,立即讓大家準備自己來。

“今天的任務很繁重,不可能獨自一個人全部處理,大家都來嘗試一下。”

“諾。”

有點膽怯的顫抖嗓音在後廚響起,大家實在是擔心自己無法像鄭琬一樣娴熟,浪費食材。

可要是不做的話,那以後就再也沒有這樣珍貴的教學機會了。

鄭琬看着衆人開始動手之後,立即走到趙青悠面前,囑咐道:

“青悠阿姊還記得兒上次制作馄饨餡料的時候,有往肉餡裏加入去腥的料水,兒希望阿姊能把這部分完成。”

“娘子盡管吩咐。”

“就是将滾燙的開水倒入已經裝有姜蔥、花椒的碗裏,不過姜需要拍碎,蔥段也需要碾碎,盡量讓內裏的汁水混入滾水中。”

“兒明白了,這就去。”

得到吩咐之後,趙青悠立即開始做事。

鄭琬則是回到案板這邊,繼續教授大家處理魚的技法,甚至為了加快速度,還帶着大家的手一起行動。

看着魚處理大半之後,她立即叫來力氣足的男子。

“諸位需要将這些處理好的魚用棍子打碎,最好是打到粘手的程度。”

大家看着盆裏的魚肉,和準備好的棍子,立即答應道:“絕不辜負娘子的期望。”

他們之前都是幹的雜活,現在能夠直接參與到膳食的制作當中,高興還來不及。

于是,在應該發出叮叮當當聲音的後廚,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的“嘣嘣嘣!”

不知道的還以為後廚發生了什麽大事,那些捶打在魚肉上的聲音,實在是與打架的聲音太相似。

等到安管事發現是在敲打魚肉後,迅速收回自己的腳,笑眯眯地看着衆人說:

“你們繼續,某就是好奇今天公廚的早膳是什麽?”

聽到詢問,鄭琬立即答道:“今日準備的是汆魚丸。”

“好好好!某就等着鄭娘子的早膳。”

說完,又笑眯眯地離開,只不過這一次他離開的距離有點短,轉身走了幾步,在用餐區的位置提早坐着。

後廚的工作還在繼續,鄭琬看着大家盆裏的黏糊糊的魚肉,找準時機,往裏面加入趙青悠制備的蔥姜花椒水、鹽、白酒、雞蛋清和澱粉水。

這些材料可以幫助魚肉更好的去腥,以及幫助你更容易将魚肉糜捏成團,增強魚丸的口感。

很快,在衆人的捶打之下,原本還帶着一點血色的魚肉,逐漸化為一整盆淡粉色粘稠的肉泥。

并且你還感受不到之前那股淡淡萦繞在鼻尖的腥味,大家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碗蔥姜花椒水的去腥效果,往後自己做飯的時候也可嘗試一二。

鄭琬随即又開始忙活起來,告知負責燒火的人待會兒需要注意的事項。

“切記,待會兒往镬中放入魚丸的時候,絕對不可以讓镬中的水滾動,要維持那種要開未開的狀态,避免滾動的開水将魚丸撞散。”

“鄭娘子,兒記住了,絕對會看好火候。”

“那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

聞言,江曼重重點頭,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工作這麽重要過,看着鄭琬信賴的眼神,她絕對會做好對方交代的事。

鄭琬沒有注意到,她現在更着急地将捶打好的魚肉糜換下來,将其他人剛切好的魚肉繼續送過去捶打。

處理好這些之後,她也注意到開始冒水汽的镬,明白到了該下魚丸的時候。

她趕緊端着盆到來竈臺,從身後的櫃子取出一個勺子。

而後在衆人不解的眼神中,将手伸進盆裏的魚肉糜,直接抓出一把放在手心,只見她輕輕一捏,一小團魚肉瞬間從虎口處冒出來。

接着右手的勺子對準擠出來的肉團一挖,輕輕放到冒熱氣的水中,一撤開勺子,肉丸瞬間漂浮在水中,呈現出一半空中一半水中的姿态。

不一會兒,整個水面都漂浮着這樣的魚丸,魚丸的顏色随着溫度的不斷上升,也由之前的淡粉色變成現在的白色,看着似乎是變熟了。

衆人不由得放慢呼吸,等待鄭琬的下一個動作。

卻看到她悠閑自得地繼續盯着镬裏的魚丸,就在大家感覺自己就快要被一直往鼻子裏鑽的鮮味迷惑時,鄭琬才拿着手裏的筷子,往水面上的魚丸拍打。

魚丸瞬間被這個動作弄得四散,平靜無波的水面上帶起一圈圈漣漪。

衆人看得一頭霧水,鄭琬卻是從筷子與魚丸的觸感中感知到,這些魚丸已經成型了,可以煮熟開吃。

于是随意往镬中加入姜片和白酒,對着江曼說:“現在可以加大火候,直接将魚丸煮熟。”

“諾。”

江曼立即往竈裏加入柴火,裏面瞬間燃起熊熊烈火,原本就是半開不開的熱水,在大火的猛烈攻勢下,迅速滾動起來。

浮在水面上的魚丸立即随着滾動的水花一起飄蕩、碰撞,格外有趣。

趙青悠也注意到了鄭琬的話,立即詢問:

“娘子現在是可以開始準備開始吃早膳了嗎?那這些魚丸要加什麽調味料?”

“可以了,煮魚丸的水本就含鹽,就往碗裏加入紫菜碎和蔥花,用魚丸和煮魚丸的湯汁澆灌即可。”

“諾。”

趙青悠立即明白,這個魚丸與玉米豚肉馄饨有着許多相似之處,都是需要去腥,但是魚丸吃的更是一口鮮味,僅僅是現在,她都能聞到那股鮮香的滋味。

她們這邊一準備開始行動,坐在用餐區的安雲煥立即發現,他連忙地椅子上站起來,找準位置站立。

算他選擇的位置比較好,居然排到了第一個。

趙青悠剛把汆魚丸端出來,就看到洋洋得意站在首位的安管事,看着對方的笑容,隐隐有種令人生厭的感覺。

她沒看錯,安雲煥搶到首位之後,立即向着其他比自己跑得慢的人,投入鄙視的目光,配上那副賤兮兮的笑容,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趙青悠也不管這些後廚之外的事,将魚丸端到安管事面前,習慣性地介紹道:

“這是今日公廚供應的早膳——汆魚丸,安管事請享用。”

“多謝。”

話音剛落,安雲煥就迫不及待地端着自己的汆魚丸往用餐區走去。

可以說來的早的不僅能早點吃到,還能坐着吃,他心滿意足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汆魚丸。

只見清亮的湯水之上,撒着翠綠的蔥花,下面掩映着墨綠色的紫菜,還有那無處躲藏的白色魚丸,僅僅從顏色上,就已經極具誘惑力。

他深深吸一口氣,裹滿鮮味物質的氣體瞬間湧入鼻腔,帶來靈魂深處的悸動。

而後,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動作,拿着勺子,随意挑選一顆幸運的魚丸送入口中。

滾燙的溫度讓他下意識地吐氣,感覺到适應之後,立即将魚丸控制在牙齒之間,對準位置,狠狠一咬。

“咔!”

安雲煥直接讓上下牙相撞,那種空落落的感覺令他的心漏了一拍,他也沒想到魚丸居然逃脫了牙齒的控制,加上在剛剛激烈的動作,直接在嘴裏跳起舞來。

感受着魚丸從左邊牙齒撞到右邊,而後有上下跳動,一時之間居然無法迅速得到控制。

那種彈牙的觸感,讓他瞬間瞪大雙眼,雙眼發光地看着面前的魚丸,想不通鄭琬是怎麽将普普通通的魚肉做成這種口感的。

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還只是開始。

當他再次咬住魚丸,還用舌尖抵着,防止魚丸逃脫控制,可當他咬破魚丸的一剎那,一股鮮美的汁水瞬間從魚丸中射出,沖擊着整個口腔,嘴巴像是咬住了什麽鮮味的散發物似的,沉醉在汁水的鮮甜當中。

那種咬破之前彈性十足的感覺,更是帶給他奇妙的享受,混合着鮮甜的魚丸,令他驚喜萬分。

對于後來的魚丸他覺得自己做足了準備,但是當再次咬破魚丸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還是忍不住為這股鮮味和彈牙的口感沉醉。

不一會兒,一整碗的魚丸就被他吞入腹中,碗底更是連一點湯汁都不剩。

要不是他親眼看着鄭琬從庫房拿出存放了兩天的魚,他根本不會相信自己剛剛吃的魚丸原身是腥味如此濃郁的魚。

不過,接下來也容不得他多思多想,再不快一點排隊,估計今天第二碗能不能吃到嘴裏都是件麻煩事。

安雲煥不解地看着自己面前烏泱泱地人群,明明就過了休假一天,怎麽公廚來的人突然增加了那麽多?

牛辛橼和柳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都水監守衛,也想要問這個問題。

仔細說起來這件事與崔知韞有着莫大的關系。

昨日,負責守衛都水監後面的守衛,親眼看着崔知韞幫鄭琬拎着麻布袋進入後院。

要知道那只是一個破舊到顏色呈現褐色的麻布袋,而崔知韞是什麽人,是博陵崔氏未來的掌權人,那種粗鄙不堪的東西根本就入不了崔知韞這種見慣绫羅綢緞的五姓子弟的眼睛。

所以除了崔知韞看上鄭琬這個理由之外,大家有些死板的腦袋根本就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再加上私底下也有流言說,鄭琬能夠留在都水監做雜役,也是因為崔知韞發的話。

此時正在吃魚丸的杜明兆,狼吞虎咽的架勢差點直接把自己噎死。

“咳咳咳!”

他趕緊咳嗽緩解,繼續拿着魚丸送入口中,暗暗地想:難不成有什麽人在說自己的壞話?

替杜明兆背了黑鍋的崔知韞真的有話想要說。

所以種種巧合聯系在一起之後,大家越發确定自己的猜測。

想到就算是鄭琬被崔監丞納為侍妾,那也是他們這些人結交不到的高門人物,于是紛紛想要趁着鄭琬還在都水監做工的這段時間結交一二。

也不用關系如何好,只要在鄭娘子心裏留下自己的名字就行。

為此,他們還特意在私底下打聽了一下鄭琬的具體信息,想要投其所好。

這麽一打聽就不得了了,鄭琬的形象由原本該巴結的博陵崔氏少族長侍妾,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無所不能的廚娘,在她負責的早膳時間點,你能夠吃到各種各樣的美食,就是那種或許只有門閥貴族才能夠享受到的美味。

但是他們還是有些懷疑,忍不住對着打聽消息的好友說:

“許五,你該不會哄騙我們吧?”

“怎麽可能?某是那種人嗎?我們每日捕撈結束之後,都會到後廚吃上美美的一頓再回家休息,而且絕大多數魚師都在那裏用早膳,某騙你幹什麽!”

“那為什麽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傳開來?”

說到這,許五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那…那不是大家覺得鄭娘子做的吃食太美味,我們那麽一群人都不夠分的,傳到其他人耳朵裏,往後就更難吃到了。”

“好呀你!你們這群魚師居然吃獨食,不行,今個兒我們也要去。”

“去去去,就是你能不能松開圈着我脖子的手?”

“同行!”

說着,守衛們就挾持着許魚師一起到達公廚。

他們看着站在庭院中浩浩蕩蕩的人時,立即明白許五這個家夥說的是真話,但是一想到這些人背着他們吃了那麽久的獨食,心裏還是一陣惱怒。

趕緊将手裏的許五松開,推到他們這群人後面,喊道:

“既然你們都吃了那麽多天,今天就讓我們先嘗嘗味道。”

許五真的是有苦無處訴,他心裏苦啊。明明是自己告訴他們消息的,還背叛了魚師的聯盟,現在居然被抛棄,還真是裏外不是人!

所以,最終呈現在安雲煥、牛辛橼和柳泉面前的就是,異常擁堵的公廚。

他們三人心心念念的第二碗也就這樣消失殆盡,捧着手裏空蕩蕩的碗,可憐兮兮地看着趙青悠。

趙青悠雙手一攤,皺着眉頭說:“真的是沒有了,庫房剩下的魚都被我們一早上做完了,現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唉——”

三人只能夠痛苦地放下碗勺,轉身離去,聞着公廚內一直萦繞的鮮味,回味自己剛剛吃到的魚丸。

恨不得時間能夠倒流,他們肯定會好好細細品味剛剛那一碗汆魚丸。

安雲煥忍不住砸吧砸吧嘴,開始覺得他們非常有必要提高一下早膳的食材供應數量,現在的份量根本就不夠吃呀。

他這個能吃到第一碗都還算是幸運的,沒看到還有那種連第一碗都沒吃上的。

結束早膳,他也不急着離開,等到鄭琬從後廚出來,立馬迎上去,笑眯眯地說:

“鄭娘子有沒有覺得現在公廚供應的早膳數量有點少?今日許多人沒有吃到屬于自己的那一碗汆魚丸。”

“是嗎?可庫房的魚肉就只能做出來這麽多魚丸,安管事見諒。”

安雲煥等的就是這句話,立馬鼓動地說:“那娘子準備明日做什麽早膳?某可以安排采買,數量肯定充足。”

“呃。”

其實鄭琬自己也不知道她早上會做什麽早餐,她這些日子以來,都是看到什麽食材做什麽,就像是今天的魚丸一樣。

不過,她覺得安管事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像是都水監公廚這麽重要的地方,還是正規一點比較好,每天吃昨天的剩菜,說出去好像也不怎麽好聽。

她回想這些日子自己已經做過的早餐,覺得得給大家展示一下後世豐富多彩的美食文化,那就肯定要做點不一樣的。

“不如明日就吃熱幹面。”

突然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安雲煥驚訝出聲:“熱幹面是何地的做法?”

“是兒來自的漢東郡有名的朝食,需要準備的食材也不多,就是面粉、鹹菜、花生、胡麻油和胡麻醬。這些需要安管事前去購置,至于其他的材料,現下庫房都有。”

聽到是漢東郡的朝食,安雲煥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鄭琬是想要将自己家鄉的美食介紹給大家嘗嘗。

既然是有名的朝食品種,配上鄭琬那出色的手藝,滋味不用說都能想象有多好吃。

他立馬應和地點點頭,笑着說:“放心,明日娘子定能在庫房看到這些食材。”

鄭琬看着安管事突然露出滿意的笑容,不理解僅僅聽到一個名字就開始開心的心情。

她站在原地定住,沉默了一會兒說:“若是安管事沒有其他事吩咐的話,兒就先去忙自己的事了。”

“娘子自便。”

鄭琬有些不明所以,但她現在還是着急于自己的事情,昨日光把春筍焯水晾曬,她都忘記買腌制酸筍的壇子了,趁着現在有時間,要趕緊出門采買。

出門後突然想到柴火剩的也不多,立即選定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市。

來到西市,她才總算是親眼見證了洛陽的繁華,西市裏面各式各樣的貨品都有,還有那些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西域商人在進行交易。

僅僅站在門口就能看到這樣的景象,不難想象裏面的繁華。

不過,為了自己方便,她還是先選擇去找買柴火的,剛走進群賢坊,就看到上次賣給自己柴火的男子,正扛着柴火往街道內部走去。

她趕緊小跑着上前,欣喜地喊道:“郎君,買柴火。”

一聽到有人要買柴火,江大郎立即轉身,看清楚說話的人是鄭琬之後,眼神中更是充滿了驚喜。

“是之前在都水監買柴火的女娘?”

“是,不想郎君還記得。”

“女娘叫某江大郎即可,附近買柴火的人都這樣叫。女娘是想來買柴火,等某送完這一趟即可。”

“不着急,你什麽時候有空,什麽時候送到都水監後門即可,這是兩枚通寶。兒待會還要去逛逛西市,不必趕着送去。”

“原來如此,女娘等着即可,一個時辰之後,必定送到都水監。”

江大郎收了錢,露出愉悅的笑容。

鄭琬看着對方走街串巷賣柴火,也不是什麽會騙人的人,和江大郎約定好時辰,以及往後定期送柴火的時間後,來到自己好奇的西市。

西市內部商品琳琅滿目,什麽地方的貨物都能夠在這裏買到,當她靠近一處香味特別濃郁的區域時,就知道自己找定的線索沒錯。

她之前買來番椒的雜貨鋪,說是番椒來自西域商人的手裏,那麽直接和他們買番椒說不準價格能夠更加美麗。

就在她覺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被這些顏色豔麗的商品刺瞎時,終于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自己尋找的東西,不止是番椒,還是沒有曬幹的新鮮番椒。

思索了一下現在的季節,她很好奇對方是怎麽将辣椒保存的這樣好的。

商人也注意到鄭琬的靠近,立即熱情地用自己比鄭琬還要地道的官話介紹自己賣的所有商品。

“女娘別看這些東西看起來簡單,但是用處……”

鄭琬聽着對方的話,配上那深邃的眼眸,生出一股的割裂感,趕緊将其打斷,好奇地指着地下的番椒問:

“請問此為何物?”

“啊?”

商人也有些無語,他好好地介紹自家的寶石、香料,怎麽偏偏客人要去問那賣不出去的番椒,這次無意裝進來,還白白浪費了他一個位置。

于是,對着鄭琬說話也不複剛才的熱情,無奈地說:

“這是我們從西域特意帶來的番椒,滋味辛辣,與胡椒的味道有一種異曲同工之妙,娘子需要嗎?”

說到最後,他還是無法遮掩自己的商人本性,開始利用胡椒在上層人士的美名,企圖誘惑鄭琬将這沒人要的番椒買回去。

鄭琬也不願意被當着傻子哄騙,裝得傻乎乎地說:“那為什麽從未聽過番椒的名字?胡椒倒是聽說只有門閥貴族可以享用。”

“呃——這是它……”

好吧,商人自己都無法說下去,直接自暴自棄地看着鄭琬說:“這一籃子番椒十枚大錢,娘子要就拿走,不要就離開,其他客人還要買賣。”

鄭琬也怕對方被自己氣出個好歹,而且這個價格十分美麗,比雜貨鋪的還要美麗。

立馬将錢從自己的荷包中挖出來,直接把錢放到商人的攤子上,笑着說:“那這些兒全要了,多謝。”

說完,拎着自己剛剛得來的番椒就往外走。

商人也是十分高興,自己随意一糊弄就把東西賣出去,那點番椒在他們國家兩枚大錢都沒人要,還是洛陽城的傻子多。

“嘿嘿嘿!”

可以說,這次交易買賣雙方都覺得自己占到了便宜,心情十分美麗。

鄭琬看着西市的貨品十分豐富又便宜,趕緊把自己需要的其他食材都買了,還吃了只有這裏才有人賣的櫻桃饆饠。

內裏的櫻桃餡料顏色豔麗,滋味清甜,被包裹在裏面也依舊保持着自己的鮮豔紅色,外層松軟綿密,口感非常不錯。

邊逛邊吃的熟悉感覺,若是大家說的話是後世的普通話的話,鄭琬肯定會以為自己來到了什麽旅游景點。

可惜不是,她帶着自己滿滿當當的戰利品回到都水監。

後門的守衛看到她手裏全是東西,趕緊上來幫忙,驚奇地說:

“鄭娘子是準備明日的早膳做些什麽好吃的嗎?居然自己親自去購買食材。娘子小心,這點東西我們幫着你拿進去就好,不礙事的。對了,剛剛有人來送娘子需要的柴火,我們已經幫忙搬進去了。”

說着,就以一種直接奪走的态勢,從鄭琬手中取過壇子。

鄭琬擔心壇子在争搶過程中摔破,趕緊松開自己的手,笑着說:“多謝兩位郎君。”

“那明日的早膳是什麽?娘子能偷偷透露一聲嗎?”

現在,兩人心神全都撲在每日的早膳上面,對于鄭琬和崔知韞那無風就起浪的謠言,是一點都提不起興趣。

看着兩人好奇地湊近腦袋的樣子,鄭琬覺得這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明日早膳是兒家鄉的熱幹面。”

“哇!家鄉面食,還未知曉娘子來自何處。”

“是山南東道的漢東郡,我們那也喜歡在早上吃點面食。”

兩個人立即被這地名吸引,開始搜尋對于漢東郡的記憶,但兩人就沒出過洛陽,對外面的世界一點都沒有印象。

只能裝作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趕緊熱情地把壇子和柴火幫忙拿到鄭琬居所。

看到這裏還有廚具,頓時明白鄭琬也是倍受劉大廚迫害的人,不然怎麽會需要自己還準備廚具,偷偷做一點好吃的。

頓時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不由得開始暢想什麽時候鄭琬能夠将公廚的每一餐都負責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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