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報應

第96章 報應

一通輸出之後, 她忽然覺得自己心中的郁氣消散不少,饒有興味地看向想要離開的兩人。

可是當她對上崔知韞那冰冷到毫無溫度的視線時,還是忍不住避開, 抿緊嘴唇看向鄭琬。

鄭琬眼神中都是疑惑,有些不明白為什麽盧氏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她該不會是誤會什麽了吧?

不等她反駁, 一旁的崔知韞就直接回道:

“士庶之別, 在于人心,爾心中自有決斷。”

說罷,他擡腳就往屋外走去。

鄭家人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一番話, 士族與寒門之間猶如天塹, 哪裏是一個人說不在意就能橫跨的?

此時, 鄭骅甚至有點慶幸盧氏說出那樣的話, 不然他還不知道名聲赫赫的崔知韞, 也只是一個異想天開之輩。

居然想要倚靠自身越過五姓, 他現在就等着看好戲。

等着崔知韞為了鄭琬能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與自己相配, 而上門哀求的那一天。

面對鄭琬和崔知韞離去的背影,鄭骅猛地甩動自己的袖子,轉身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看向盧氏,開口道:

“這就是你管好的家?居然将豺狼虎豹之輩飼于身側,好好的一家亂糟糟的,還不如繼續在雲臺寺賞景。”

說完,他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快速離去。

盧氏被鄭骅這番話氣的不輕,要知道平日裏都是她用這種恨鐵不成鋼, 或是鄙夷的語氣評論鄭骅。

現在居然聽到鄭骅用這樣的話形容自己,就像是一口瘀血堵在胸口, 上不去也下不來,生生讓臉漲成了豬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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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一直用手輕撫胸口,将那口瘀血推下去。

等到她好不容易恢複過來,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場景,特別是吐血倒地,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着的鄭蘭茹。

胸口的怒火像是突然找到了發洩的出口,當即大喊道:

“來人,将這個賤婢送進水牢裏好好反省,只要人不死,用什麽手段招呼都可以。”

“喏。”

原本押着鄭蘭茹的兩人,立即拽住鄭蘭茹的胳膊,直接将人拖下去,地上還有鄭蘭茹身上血液劃出的血痕,看着就令人心生恐懼。

但是這樣,盧氏依舊覺得不滿足,繼續對屋內的侍女威脅道:

“今日發生之事,一個也不允許傳出去,我們荥陽鄭氏對待家仆的手段,你們也是清楚的,不要讓外人看了笑話。”

“奴婢明白。”

衆人聞言,瞬間跪倒在地,異口同聲發出顫抖的聲音。

在衆人跪倒之後,和盧氏一樣站在屋內的鄭靈越就格外顯眼。

盧氏剛開始也是想要用一樣的語氣驅趕鄭靈越離開,可是很快她就想到,無論如何現在的鄭靈越名義上依舊是自己的女兒,依舊是荥陽鄭氏三房的嫡女。

以及鄭靈越保持這個身份,加上她長久的培養,還是可以拿出去争面子的。

并且她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讓鄭琬取代鄭靈越的身份,最多就是對外說原先為雙生罷了。

于是,盧氏壓制住內心的怒火,平和地說:

“三娘今日一天的事情太複雜,你先回去休息。待到明日,阿娘再和你仔細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

聞言,鄭靈越驚喜不已,沒有想到在疑似親生女兒面前,還是自己在盧氏心中的地位更高。

臉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一抹喜色,對着盧氏恭敬行禮。

“三娘明白。”

說完,就在侍女的服侍下離開。

離開時看到地上的血跡,猶如避開蛇蠍一般躲開,生怕沾染一點在自己身上。

恢複理智的鄭靈越很清楚,她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棄荥陽鄭氏的名號的,傅母在被抓之前告訴自己那番話,不也是為此嗎?

她相信自己沒有為傅母求情,傅母會理解的。

現在她們二者能存活一個已是萬幸。

今日出現的鄭琬大概率就是父母的親生女兒,但是為什麽鄭琬不願意回到鄭府,那就不是她應該考慮的事了。

她只要知道自己依舊是整個洛陽城最尊貴的五姓之女即可。

想到這,鄭靈越深吸一口氣,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微笑,昂首挺胸地從春茗堂離開。

如果不是她散亂的發髻和發皺的衣裳,或許都看不出剛剛在春茗堂內發生了大事。

另一邊,鄭琬和崔知韞也已經走到鄭府大門,準備離開。

因為兩人身邊并沒有送客的主家人,讓門房好是驚訝一陣。

守候在這裏的雲五趕緊将牛車牽過來,看着一個輕松自如,一個神色糾結的人,忽然覺得是不是兩人的身份互換了?

有些不解地提醒道:“郎君、鄭娘子,可以上車了。”

“多謝。”

鄭琬踩着凳子進入車廂。

只留下還在對剛才盧氏所言之事耿耿于懷的崔知韞。

見狀,雲五更是疑惑,下意識地朝着崔知韞靠近,出聲打斷他的思緒。

“郎君,是還有什麽事要留下來處理嗎?鄭娘子看樣子是想離開了。”

“無事。”

雲五看着崔知韞那雙陷入糾結的眼神,只覺得要是真的沒有事就好了。

崔知韞掀開門簾,看到內裏端坐着的鄭琬,不自覺地攥緊手裏的簾子,在雲五催促的目光中,緩緩進入車廂。

剛落座,就聽到鄭琬興奮地說:

“今日真是多虧了崔監丞相伴而行,若不是崔監丞也在,恐怕荥陽鄭氏的人真的想要直接将人攔在府內,屆時無論如何言說,恐怕都要身陷于此。”

“舉手之勞,無須挂齒。”

“對于崔監丞來說,或許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對于民女來說可不普通。至少在荥陽鄭氏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民女就能一直過着自己期待的普通日子。”

“難道鄭娘子很讨厭士族的生活?”

“哈哈哈哈!崔監丞可是說笑了,民女都沒有經歷過士族生活,何來厭惡一說?只不過看着今天荥陽鄭氏三房行事的模樣,府內存在不少藏污納垢之處,恐怕民女這樣的人無法适應其中生活。

現在這樣的日子就很不錯,知足常樂,知足長安。”

“可若是有人能夠讓你在士族也保持着現在生活的狀态……”

當這話說出口的一瞬間,崔知韞就意識到自己沖動了,剩下的話根本說不出口,不然他擔心兩人連現在的狀态都無法保持。

而後,車廂內一片寂靜。

就連門外的雲五都發現了不對勁,直至将鄭琬送回家,崔知韞身上詭異的氛圍都未消散。

就在他以為主子就要這樣一直沉默下去時,車廂內突然傳出聲音。

“多派幾個人保護鄭娘子的安全,雲三一人不夠。”

“喏。”

随後牛車緩緩向着都水監的位置走去。

回到家的鄭琬驚喜發現,趙青悠和趙青苗居然都在家了,有些激動地問道:

“你們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娘子今日從都水監離開之後,崔監丞就派人說是可以自由行動,不必拘在都水監內。我們倆想着娘子大概率也會回來,就放下後廚的事,想着先來給娘子打掃一下院子。”

“阿姊可真聰慧。”

而後,鄭琬也加入兩人打掃的行列之中,算起來也快要接近一旬的時間沒回來,積攢了不少灰塵。

當鄭琬開始恢複自己平靜的生活之後,荥陽鄭氏就沒有那麽平靜了。

鄭绗惱怒地讓下人将鄭骅請過來。

不曾想,下人有些緊張地說:“三爺很久之前離開了,說是要回雲臺寺繼續賞景作畫。”

鄭绗一想到自己這個三弟就一肚子火,剛捅婁子就潇灑離開,留下這一攤子的爛事給他處理。

想到今日從其他家主口中聽到的是,他覺得自己再等鄭骅回來肯定來不及了。

立即對着下人喊道:“去将夫人和三夫人都請來!”

“喏。”

如若不是擔心只請盧氏,會影響自己的名聲,這件事就不會讓自己的夫人王氏知道那麽多的。

不一會兒,三人齊聚一堂。

盧氏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家主要向自己發難,慌忙将今日從鄭琬兩人進門之後到離開,所發生的一切細節通通說出來。

自然包括鄭琬不願回來、人證只剩張蘭茹以及滴血驗親失效之事。

聽到最後一件事的時候,鄭绗也是心中一駭,沒想到世間居然還有如此違背常理之事。

那以後他靠什麽辨認自己的嫡親血脈?

想到這,他開始思考自己後院的那些姬妾們,就連三房夫人範陽盧氏的孩子都能被調換,他的後院也說不上什麽真的安全的空間。

鄭琬也沒有想到,自己利用科學的一場對峙,居然可以讓荥陽鄭氏的家主懷疑自己的血脈。

王氏看着陷入沉思的丈夫,眼神中閃過一絲笑意。

看着盧氏也閃過一絲輕蔑,居然連自己腹中的孩子都可以弄錯,還一直自诩範陽盧氏出身,不把自己看在眼裏。

她們家中嫡支血脈的夫人,誰還不是五姓出身?

她當做自己什麽也沒有發現的樣子,代替鄭绗開口道:

“你說那名女娘似乎并不願意承認自己荥陽鄭氏的身份?”

“大嫂說的沒錯,琬娘似乎對我們荥陽鄭氏很是抵觸,今天來就是想要斬斷聯系。可是她那副樣貌,只要是見過我們夫妻倆的,心中都有一定的猜測。若是被熟悉的人看到,或許要惹出什麽禍事來。”

“弟妹還是過于擔憂了,五姓之勢怎麽會是誰想拒絕就能拒絕的?你大哥會想辦法的。而且同行之人不是還有博陵崔氏的崔知韞,朝着那邊使點勁就行。”

在王氏的話語中,鄭骅也回過神來,有些煩悶地捏捏眉心,開口道:

“夫人說的沒錯,與博陵崔氏那邊是該好好商議才是。外面你們不用擔心,來人不是說我們沒有人證嗎?水牢裏面的鄭蘭茹就需要好好招呼一番,一定要讓她把話吐出來。”

“喏。”

盧氏看到鄭绗擺出一族之主的架勢,慌忙應聲。

畢竟這件事歸根到底就是她們三房的私事,還是自己處理比較好。

離開之後,盧氏忍不住對着身邊服侍的華嬷嬷交代道:

“對待那個賤婢不用客氣,什麽都招呼上,必定要讓對方盡快口吐真言,別讓大房看了笑話。”

“喏。”

華嬷嬷聽到這個吩咐,立即慢慢離開盧氏的視線,走到連通水牢的假山處,将這個吩咐告知管理水牢的人。

很快,在陰暗潮濕的水牢之中,鄭蘭茹又迎來了新一輪的鞭打。

因為盧氏的要求,一群人直接将她的手腳和下巴都卸了,杜絕自殺的可能。

鄭蘭茹只能通過喉嚨發出的“嗬嗬”聲,發洩身體上的痛苦。

甚至華嬷嬷走開的時候,都能夠感覺到自己能從水牢門口,聽到裏面傳來的發自內心深處的痛呼。

她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想象水牢中的畫面,身體一激靈,迅速加快腳下的步伐,給盧氏回話。

但是令兩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鄭蘭茹在這件事上還真是一塊硬骨頭,無論用什麽刑具都不願意将真相說出來。

盧氏聽着下人的回話,心生惱怒,對于鄭蘭茹不識趣的行為感到非常不滿。

想到之前在大房聽到的話語,她覺得若是自己不盡快将鄭蘭茹的證言拿到手,估計還有無盡的流言等着自己。

特別是她不希望在大房面前落了下乘,猛地站起身來,喊道:

“那就讓本夫人看看,那個賤婢得到骨頭到底有多硬!”

說罷,立即帶着人往水牢的地方走去。

管理水牢的人知道三房的夫人要親自審問,立即将在水裏泡着的鄭蘭茹拉到一個私牢中,順便還用清水将她身上的血跡沖散不少,避免影響到三房夫人的心情。

可是他沒有想到,即使是這樣,第一次踏足水牢的盧氏,見到水牢的情況還是不免皺緊眉頭。

盧氏想象過水牢的環境很糟糕,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真實情況,還是難免厭惡。

想到自己是因為鄭蘭茹才會踏足這種肮髒的地方,聞着無孔不入的黴味,和掩藏在其中令人惡心的血腥味,以及時不時從眼前爬過的不知名蟲子,心中怒火更盛。

不自覺地加快腳下的步伐,想要快速通過這個令人反胃的通道。

可當她來到鄭蘭茹面前時,聞着越發濃重的血腥氣,立即用帕子掩住口鼻,視線朝着牢裏的鄭蘭茹看過去。

只見昏暗的私牢中,鄭蘭茹身上全是被鞭打出的血痕,衣衫褴褛,看不出一塊好肉。

心中滿意的同時,看着牢內一動不動的身影,盧氏有些懷疑地問:

“這人不會是死了吧?”

“自是沒有,三夫人請看。”

說罷,管事的立即給牢旁邊擡着木桶的下人一個眼神。

下人看準眼神,瞬間将自己手裏混合着鹽的水潑向牢中的血人。

“啪!”

鹽随着水分慎入傷口,鄭蘭茹立即被這股劇痛驚醒,受着百蟲撕咬般的疼痛做出動作。

盧氏看到裏面的人還在動,頓時松了一口氣,人還沒死就好,立即開口道:

“蘭茹,說來你還是本夫人從母家帶來的侍女,做什麽不好,偏偏要背叛本夫人,本夫人難道待你們這些侍女還不夠好嗎?就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認你為傅母。”

說話間,她觀察鄭蘭茹的神色,發現沒有一絲波動。

腦海中瞬間思考能讓眼前人開口的話,短短一剎那,她瞬間想起蘭茹更換孩子的目的,這應該就是蘭茹的弱點。

“雖然你不開口,但是卑賤的血脈怎麽可能成為荥陽鄭氏的血脈,如若你再不開口,就別怪本夫人将那個野種趕出鄭府!”

聽到自家的女兒要出事,鄭蘭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慌。

“來人!去将三姑娘請過來,讓她來看看……”

“嘣嘣嘣!”

聽到盧氏不似做僞的話,鄭蘭茹頓時慌了,立即爬起來對着盧氏的方向磕頭,請求她看在養育十幾年的份上,放過鄭靈越。

“呵!早開口不就好了。”

盧氏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險和自得的笑容,示意下人将鄭蘭茹的下巴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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