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這句奶聲奶氣的“媽媽”落進西爾的耳朵裏，簡直是如雷貫耳。
雖然從水龍蛋一開始就能發出“啵卟啵”，并且以次數、頻率和音調上的細微區別來體現內心的情緒來看，他就隐約猜到在沒有破殼之前，龍寶寶也或許具備能與外界溝通的能力……
可這一天真正到來時，他還是感到了強烈的不真實感。
畢竟在人類世界裏跟胎教相關的話題裏，從沒有說過胎兒在母體裏時就可以跟父母溝通的先例啊。
在原地發了一會呆後，西爾才像剛被驚醒一樣，終于想起來了自己該做什麽，快步跑到了巢穴深處。
他先把另外四枚還是沒什麽動靜的蛋放在地上，往上面娴熟地一趴，在一側翅膀的幫助下密不透風地孵住它們後，才把水龍蛋撥到自己面前，一眨不眨地仔細端詳。
“——媽媽！”
仿佛感覺到了他灼熱的視線，這顆殼上遍布着精致的淡藍色紋路的龍蛋微微顫了顫，接着再次無師自通地驅動了目前力量還少得可憐的魔力核，這次顯得中氣十足地呼喚了他一聲。
“不是媽媽，是爸爸……還是叔叔？算了，還是爸爸吧。”
西爾下意識地反駁了它的話後，就感到有些後悔了。
這可是心愛的龍寶寶真正的第一次出聲，還是充滿愛意地呼喚着自己。
管它叫什麽呢，應就是了。
小金龍目光炯炯地盯着這枚從被他親手從泥地裏挖出來的那一刻起、就顯得與衆不同的水龍蛋，心情簡直像初次感受到寶寶胎動的傻瓜爸爸一樣。
既感動又亢奮，既開心又緊張。
心髒如同被火剛烤過的熱蠟般，柔軟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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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時候，他才終于對自己領養了整整五枚龍蛋、也稱得上初為龍父的事實，有了比較真實的認知。
他将水龍蛋小心泡在溫水裏，耐心十足地跟它說着話，想引起它更多的回應。
“你現在還能聽得見我說話嗎？能聽懂多少？”
“你怎麽知道‘媽媽’這個稱呼的？是麗可，剛剛那頭孵在你身上的水龍告訴你的嗎？”
“這樣的溫度舒服嗎？”
“你要多久後破殼出來？”
“你破殼的時候需要我幫忙嗎？”
“是不是我孵着你的時候感覺最舒服？”
可惜西爾問了一堆，這枚水龍蛋卻沒有再給出具體的反應了。
它只在被問到最初的兩三個問題時，急促卻零碎地“叽裏咕嚕”了下，接着就像是西爾前世見過的那些電池耗盡的劣質小孩玩具一樣，僵硬地發出了幾道古裏古怪的“卡茲卡茲”聲，然後徹底安靜了下來。
這陌生又詭異的反應，差點沒讓初為龍父的小金龍的心情一下從天堂掉進地獄。
好在西爾能感知到龍蛋裏的生命力還是像往常那樣茁壯，只是魔力核心裏的力量一下空了，只能靠時間推逝來慢慢恢複。
确定它的狀态良好後，他才松了口氣。
看來它說出的那兩句貨真價實的龍語“媽媽”，是一下耗盡了它那儲存量目前還少得可憐的魔力池的元兇。
不過，為什麽只分別了兩天，它就能開口說龍語了？
西爾一邊将魔力耗盡的水龍蛋小心翼翼地撥回自己腹下，用溫暖又柔軟的腹鱗将它熨帖地蓋住，一邊思考這句“媽媽”的來歷。
在這天之前，他确定自己沒有對蛋自言自語的習慣，也更不可能說出“媽媽”這個詞。
而在龍族那破殼全靠氣候和自身屬性賞臉的傳承記憶裏，也根本不存在媽媽的概念。
那麽，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真的是麗可教會的了。
翌日一早，他熟練地帶上孵了一晚的龍蛋，去外面查看了下水池裏那些剛丢進去的黑藻。
确定它們還好端端地活着後，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他回身，在出門前例行簡單地巡視了一圈自己的領地——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他發現了一顆足足有他龍形态的兩個巴掌大的綠寶石。
西爾皺了皺眉，将它撿了起來，稍微檢查了一下。
這顆碩大的綠寶石瑩潤剔透，核心被折射出幽深的碧光，倒映着一點璀璨的日光，更顯得熠熠生輝。
摸上去卻非常光滑，像被河水沖刷過幾百年的鵝卵石的表面，是很适合拿在爪子裏把玩的類型。
哪怕是他這種體內裝着曾經做過人類的靈魂、對寶石沒有龍族天生的狂熱喜好的奇葩，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品質和大小的寶石，絕對是能讓多數龍愛不釋手的優秀。
這也就意味着，它絕不是從地裏長出來，也不可能是哪頭龍路過時不小心掉落的。
肯定是別有用心。
一想到居心叵測的物主，西爾就感覺到一陣麻煩即将上門的煩躁。
眼下他要出門，直接把這麽貴重的東西留在巢穴裏，他是不放心的。
幹脆先帶在身上，問問這次要去拜訪的朋友們吧。
西爾做出這樣的打算後，就将綠寶石順手放在了裝龍蛋的兜裏，接着昂首展翅，淩躍高飛。
這一連串動作完成得行雲流水，在那舉世無雙的金色龍鱗的映襯下，更是顯得賞心悅目。
他這次的目的地是水龍夫婦每天早上會雷打不動地前去的曬太陽聖地，這就是這座龍島上最大的福沃瀑布下端。
福沃瀑布一向是水龍們的最愛，尤其在炎熱的夏季那還算清爽的上午，簡直沒有比那裏更适合休息的地方了。
這天并不例外，下端的巨大岩石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十多頭水系巨龍，麗可和沃特爾當然也在其中。
他們一邊曬着暖融融的晨光，一邊沉浸在朦胧水霧與激濺起來的細碎水珠落在鱗片上的清涼感裏，修長脖頸親昵地交疊着，以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在千篇一律的日子裏，龍島上最近最能引起他們關注的，當然是跟西爾相關的話題了。
只是麗可夫婦正聊着的時候，沒想到話題的主人公會在那麽短時間內再次出現。
當看到從天而降的西爾身上又挂着那五枚不管怎麽看都跟天生高貴華麗的風格顯得格格不入的蛋時——大概是因為已經見過好幾次了，他們也漸漸見怪不怪。
“噢，我最最親愛的西爾！”
麗可驚喜地一下甩開呆愣愣的沃特爾的腦袋，猛然站了起來，在所有龍羨慕嫉妒的目光中興奮地尾巴一甩一甩地小跑了過去：“你居然也來看望我了，偉大的龍神保佑，我就知道你不會只關心溫德那個傻瓜蛋的！”
西爾滿腦子都是小龍崽會開口說話了的好消息，一時間連社恐的本能都忘記了，很自然地跟她蹭了蹭側頸，甜言蜜語也毫不吝啬地放送着：“我怎麽可能會忘了美麗的麗可你呢？而且我可沒有忽略，如果不是你和沃特爾的話，我當初都不會結識溫德。”
“你說得可太對了！溫德真是太幸運了，竟然能有像我們這麽優秀的朋友!”
麗可笑得連眼睛都眯了起來。
這頭漂亮耀眼得一下讓周遭的所有存在都相形見绌的小金龍的突然出現，一下讓周圍原本懶洋洋地亂躺着的水龍們都精神起來了。
有實力不俗的沃特爾和麗可在，他們間交換了個垂涎的眼神，就默默地站起身。
他們一邊無比刻意地保持着優雅的姿态，一邊朝着小金龍的方向挪了一步，兩步，三步……很多步。
直到接觸到沃特爾明顯不善的目光警告了，他們才若無其事地就地一趴，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着這位美麗至極的不速之客。
麗可才懶得理他們。
她徑直高興地扒拉着西爾的胳膊，熱心無比地把自己原本選定的最愛的位置讓給了他，好讓他也能享受和煦晨光的同時感受水汽的滋潤，還叽叽喳喳地說：“在我看來，你也太慷慨大方了，怎麽把辛苦帶回來的黑藻都全送給了溫德呢？那個狡猾的家夥可開心壞了，他那點傷勢一點都不厲害，根本用不到那麽多黑藻，你應該都給自己留着的。怎麽樣，它嘗起來味道好嗎？你喜不喜歡……”
無論過去多久都适應不了熱情過度的龍族朋友的西爾，在好不容易應付完麗可的親切問候後，當然是沒有忘記自己來時的目的的：“我親愛的朋友們啊，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詢問你們。”
麗可與沃特爾驚訝地對視了一眼後，甜蜜地說：“你不管想問什麽都可以的，我親愛的西爾。”
“這可太好了。”西爾說：“那天我突然厚顏無恥地請求你們在我出門時替我照顧龍蛋們，我就有些愧疚，想知道那件任務是不是特別麻煩，有沒有讓你們太辛苦。”
麗可眨了眨眼，簡直驚呆了。
沃特爾更是胸口暖得要命，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會有這麽美麗又善良貼心的小金龍：“噢，可愛的西爾呀，你實在是太善良了！那怎麽算麻煩呢？簡直太簡單了，我們随時都願意為你再次效勞。”
“沒錯。”麗可急急忙忙地搶話說，還狡黠地給朋友上了點無傷大雅的眼藥：“溫德倒是有些笨拙，明明是想把蛋保護好，卻差點把蛋滾出巢穴外了，還好我把它們攔住了。”她拍着胸脯，見縫插針地邀過功後，又在嘴巴比較笨的沃特爾無奈的注視下驕傲地說：“我可是親眼見過一些母魔獸孵蛋的，又有你那麽細心地教過，雖然肯定比不上你那樣仔細貼心，但絕對努力保證它們得到了應有的照顧。畢竟在這些事上，還是母龍比粗心的公龍可靠，對嗎沃特爾？哎呀，看我光顧着自己說了。我親愛的西爾，在你回去後，蛋的情況都還好吧？”
聽到這裏，西爾的眼睛微亮：“蛋的狀态好極了……麗可，我還想問問你，當時孵那枚水藍色的蛋的時候，你都講了什麽樣的童話故事？”
他當然沒忘記麗可昨天哪來索要更多蹭蹭的理由。既然這麽卓有成效，他就下定決心把胎，嗯，蛋教的事提上日程了。
在他看來，麗可無疑就是最好的學習對象。
麗可的笑卻僵在了臉上。
這頭雌性大水龍在伴侶幸災樂禍的注視下，不但眼珠子開始亂轉，還開始支支吾吾了。
龍神快來救命，她當時都說了些什麽呀!
雖然很想順勢繼續邀功，但事實稍稍有點難以啓齒，尤其是她總覺得會讓西爾不太高興。
但不管是再鐵石心腸的龍，都不可能扛得住西爾這麽亮晶晶的，滿懷信任和期待的金色眼眸呀!
在尴尬地沉默了一小會後，她撓了撓腦袋，一邊拼命在記憶裏翻找着當時說的那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其他龍的風流韻事裏相對正常的內容，一邊艱難地拖延着時間：“哈哈，其實也沒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