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我們兩人來到小區的老人休閑場所，我坐在秋千上眼睛無神看着丈夫，說真的我眼睛很痛，畢竟哭了好幾個晚上，又坐了大半天的車。

“你想怎麽談？”

“你是真的想好離婚嗎？”丈夫問，“我真的一次機會都沒有嗎？我這次之所以還去賭，是因為還想着扳本，之前輸掉那麽多錢，我真的不甘心，所以我就再去賭了一把，你想想你一個人帶孩子有多辛苦，到時候要還房貸要養娃，我舍不得你受苦！”丈夫哽咽了。

我知道這麽多年，我們雖聚少離多，可心中都想要一個安穩的家，想給安麟一個幸福的童年，我知道我們的童年都過得不幸福，我也知道公公婆婆與我父母一樣喜歡吵架，所以丈夫也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

“這幾年我過得特別累，比我小時候過得還要累，你讓我喘口氣吧，先離婚，如果以後你能改好，說不定還會複婚！”我握緊拳頭，給了自己莫大的勇氣。

這時遠遠地聽到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在喊，“母親，母親，你怎麽回來了？”

随後一個圓鼓鼓的小身子在我懷裏蹭來蹭去，再一眼，小臉蛋紅撲撲的有點害羞。

“安麟，你今天不是去幼兒園了嗎，怎麽回來了？”我抱起安麟在他的小圓臉上親了一口。

從小安麟就是個很懂事的孩子，性子也很是溫和，典型的雙魚座小暖男。

“是阿公去學校接我回來，說是家裏有事兒！”安麟用他的小胳膊緊緊地抱着我，“母親，是不是給我買恐龍玩具啦？”

我看了丈夫一眼，“這就是你們的意思？把孩子弄回來牽制我？”

“安麟，你先回家去！”丈夫伸手去拉安麟，卻被安麟甩開了。

接着安麟扯開嗓子罵了起來，“你是個壞人，你不是個好父親，你把我的學費都給輸掉了，你不愛我跟母親，我讨厭你！你就是個欺負我的賭徒，你還要跟我母親離婚，要是母親走了，我也不跟你回家，母親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安麟的這一番話，讓我觸目驚心，丈夫賭博也有一段時間，但我從未跟安麟提起過，更不會給他傳輸這種思想，從小到大我最讨厭父母吵架，所以我便跟丈夫約定過，不管我們吵架吵到何種地步，都不會在安麟面前吵，更不會告訴安麟父母不要他，不愛他這種話。

“安麟，誰跟你說父母不要你的？誰又告訴你這些的？是不是你阿公跟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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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去學校接我，就跟我說了，母親，你真的要跟父親離婚，真的不要安麟了嗎？”安麟摟得非常緊，緊到我能感受到他小身子在顫抖，我知道他在害怕，小時候我不也是這樣麽？

那一瞬，我心軟了，不是因為這個道貌岸然的家，而是因為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唯一的血脈。

“安麟，你記住母親現在對你說的話，我與你父親是非常愛你，才會生下你，我們都視你如命，你受委屈你被人欺負，母親都會保護你，至于你父親，他只是一時犯錯，但他不是不愛你，就算最後父親跟母親真的離婚了，你也要記得，我們都是愛你的，你小時候父親帶你玩游戲機，給你洗澡，包括你出生第一塊尿布都是你父親給你換掉，你剛生下來就把尿尿到父親的臉上還是嘴裏，你還記不記得父親給你買的那個挖土機，你三歲的時候很喜歡挖土機，于是父親就給你買了一臺，讓你自己在家開着玩！你想想，如果父親不愛你，又怎麽會給你買東西呢？”

安麟似懂非懂地看着我，又看看他父親，然後小腦袋點了點，“母親，你說的是對的，父親他愛我，那母親現在随我一起回去吧，外面太陽大，我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母親曬黑了！”

“是啊，先回去吧，看在安麟這麽乖巧的份兒。況且現在都快吃晚飯了，民政局那邊也要下班了，明天再去吧！”丈夫道。

安麟那張委屈兮兮的小臉眼巴巴的看着我，“母親，跟安麟回去吃飯好不好？”

“好！”我親了親安麟，抱着他往大哥家走去。

剛進屋子氛圍很壓抑，婆婆坐在沙發看電視，公公在廚房炒菜，油煙機舍不得開，屋子裏味道很大，我被濃煙嗆得咳嗽兩聲。

婆婆看了我一眼，不屑道，“果然是城市裏養出來的孩子，十指不沾陽春水估計連廚房都很少進，這麽一點點油煙味就受不了啊！你再看看你嫂子，只要她回家，基本上家務事她都一手包攬了，我們什麽都不用做，每年一大桌的年夜飯都是她在弄。”

“母親，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丈夫冷着臉道，“是不是我真的離婚了，你們就高興了？”

“離婚也不用怕，房子跟孩子可別便宜了她！”婆婆繼續道。

丈夫開始沉默了，我只是冷冷地笑了笑，人真的是這樣，當你不在乎了，那麽什麽都能和解，什麽都能過去！

嫁過來的那幾年，我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試着去讨好一個對我毫無生養恩情的人，生怕自己做錯事說錯話，甚至還買了本書《怎樣當一個好媳婦？》，我是那麽努力想跟他們處成家人，可這一路上波折不斷，荊棘叢生。而我早已千瘡百孔，我不想繼續，也不敢繼續了。

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當然你也無法讨好一個嫌棄你的人，叫不醒的就不用再叫了，自然讨好不了的又何必去讨好？

最開始幾年我還想着怎麽去讨好，可如今的我竟覺得自己那時多麽的不争氣，讨好又何用？記得剛買房子的那一年，婆婆大年三十說我們給錢給少了，然後開始罵我們。

當時母親打電話給婆婆，問問她的近況，可誰知母親還沒開口說幾句，婆婆就在這邊說，“親家母呀，你這個女兒的脾氣是不得了啊，經常跟我兒子吵架，你也要管管她呀，一家人和和氣氣的相處，這才對啊，她們就只知道吵架，我大媳婦在廚房忙一大家人的年夜飯，忙到胳膊疼，手酸，腰都直不起來，你家一沐就只知道抱個手機玩，什麽都不知道去幫一下！！”

母親本意是來個電話問候下，誰知卻聽了這麽一堆勞什子的話，又句句都打在母親的臉上，很疼很重。

身為母親，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被婆家這般嫌棄，母親是裏子面子都沒挂住，自然而然母親肯定會将這頓氣撒在我身上。于是下一秒我的手機屏幕亮了，隔着屏幕被母親整整罵了四十多分鐘。母親罵累了之後，才肯挂斷電話。

其實我不怎麽認同婆婆的說法，雖說鄉下的廚房很大，可廚房裏已經有四個人在幫忙了，還有三個時不時進去搗亂的小孩，實在也沒多餘之地，而我也并非婆婆口中說的那麽懶，在家的時候洗碗洗衣服拖地啥的，能做的家務也會去做，如今也不種菜，也沒養豬，實在要做的事兒其實真沒多少。

當然這些我也懶得去解釋，亦不想多說什麽！

那頓飯我實在沒什麽心情吃，只是随意扒拉兩口，心中想的是反正也就只有這一晚了，明天就能去民政局離婚，再艱難我也能忍。

吃兩口飯後我就去沙發上玩手機了，說難聽是玩手機，其實只是用手機寫文，我家裏太窮了，窮到連買臺電腦都買不起，那時又正在裝修，各處都需要用錢，我也不敢亂花錢，每次回家也待不了幾天，平日在公司都是用公司的電腦寫文，如果不方便就用手機，摸多了手機打字速度還算可以，只是眼睛會容易疲勞而已，但堅持堅持也就過去了。

只是我追我夢想的這一舉措，在其他人眼裏無非就是抱着個手機在玩，僅此而已！

“吃了飯就過來幫忙收拾下碗筷啊，芠芠吃了就只知道往沙發一坐，什麽都不管！”婆婆嚷嚷着，她口中的芠芠是我的丈夫，可此時我的丈夫去屋子外抽煙了，早就不在家，而在沙發上的就我一人，想都不用想，又在指芠罵沐了。

其實我不喜歡這種玩陰的，有事兒就當面說，哪兒做得不對的，作為長輩完全可以指出來，可我婆婆偏偏選了個我最厭惡的方式，我站了起來，手機往兜裏一塞就準備出門。

“母親，你要去哪兒？”還在吃飯的安麟顫顫巍巍的跑過來拉住我的手，不肯讓我走。

“安麟乖，母親只是覺得這屋子裏空氣不太好，想出去走走，你快去吃飯，一會兒母親帶你出去玩！”我蹲下身揉了揉安麟的小腦門，“先去吃飯吧，母親就在樓下！”

“那你要答應安麟不能丢下安麟一個人好嗎？”

“好的，母親答應你，不會丢下你不管的！去吃飯吧！”

“母親，拉鈎鈎。”安麟滲出了他的小手指，我笑了笑，與他的手指鈎在一起，拉過鈎後小家夥這才放心地坐回餐桌，而我也才得以順利出了家門。

丈夫還在樓下，他單手插兜，眼前的煙霧将他的臉照得很模糊，讓我看不清。燈光迷離，月光明亮，反而将他的背影映照得更加落寞，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小時候我不想回家就跟他這樣，一個人站在家門口，單手插兜，死活不肯去敲那扇緊閉到敲不動的門，更不想推開走入一個容不下我的家。

“我們好好聊聊吧！”這一次是我主動想跟他好好說說話，從相識至今将近十年的時光，這個男人始終讓我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