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淩恒在做夢。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他夢見自己站在懸崖上，擡頭看着天空中的星辰和太陽迅速流轉。身旁的樹木快速長大枯死，它的種子也快速發芽，成長為更大的樹，而後又枯萎死去……
春季的酥雨剛落地，冬季的雪花也開始在天空中顯現。夏季的雷聲只響了一瞬，樹木的枯葉便緩緩飄落。
淩恒覺得自己只在這裏站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但周圍的變化滄海桑田，竟然有過了數百年之感。
頭忽然劇烈地疼了起來，一陣白光在淩恒眼前出現，并且越來越刺眼，淩恒不得不閉上眼睛——
再睜開眼的時候，淩恒愣住了。
他的記憶很清楚，自己已經被錦衣衛推下了懸崖。按照那個錦衣衛的說法，懸崖下的山谷十分危險，便是身體康健的人進入其中也從來無一人回轉，更別提自己還是從懸崖上方摔下去的。
他還以為自己死了。
那自己是死了嗎？這裏是陰間？
他緩緩打量四周，這是一個四面的牆，房頂和地面都是白色的房間。自己躺的也是一張鋪着白褥，蓋着白被的床。
相同的床旁邊還有兩張，但上面都沒有人，被子整齊地疊放在床尾。
左邊牆上開了一扇窗戶，大片陽光灑進室內，淩恒仔細一看，那窗子上竟然鑲嵌着十分巨大的一塊透明琉璃！
淩恒暗暗心驚，目光轉向前方牆上的一個櫃子，上頭豎着一個長方的黑色扁平盒子，似乎還能模模糊糊印出自己的影子，扁平盒子旁邊是一個銀色小盒子，上頭還亮着一個小紅點。
都是不認識的東西。
淩恒皺了皺眉，繼續移動視線，正前方的牆和右邊的牆連接的地方有一扇小門，上頭沒見鎖，看來這個房間是可以容他自由出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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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床邊也有一個小櫃子，上頭擺着一個滿是大大小小的凸起，凸起上還有符號和文字的黑色長條小盒子。淩恒沒敢動，看向另一個，那也是一個方形小盒子，不過只有一個凸起，上頭用小字寫着‘呼叫’。
呼叫？淩恒清了清嗓子，對着那個小盒子低聲喚道：“有人嗎？”
沒有任何反應，不知是否是自己聲音太小，淩恒剛準備放大音量再‘呼叫’一次，房門卻響了一下，緩緩打開，走進了一個人。
“咦，帥哥你醒啦？正好，我給你帶了些粥。褚開舟……就是這的大夫說了，你就是太久沒好好吃東西搞得營養不良，然後身體又太勞累才會昏倒，沒什麽大事。”景龍看自己昨天撿的人清醒了，高興地一臉笑，走上前來把手中的保溫盒放在了桌上，“大夫和護士在吃午飯，待會再讓他們過來幫你檢查，先吃東西吧。”
淩恒默默地盯着來人，來人是個青年男子，約摸二十四五的年紀，打扮的卻有些怪異，頭發很短，上身穿一件露出大半手臂的薄衫，下身一條寬松的褲子，也露着結實的小腿。
是從未見過的打扮。
他口中說出的話也叫人半懂不懂。
桃花源記？懸崖下的山谷別有洞天，與大明衣飾不同？
“……是您救了我？”淩恒接過景龍遞上的香氣撲鼻的粥，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已經許久沒有進食了。
“啊，是我，我在影視城附近的樹林裏撿的你。你說你，好好的一個人跑那地方幹嘛，也不帶手機和證件……趕緊吃吧，吃了給你認識的人打個電話，醫藥費也得給啊，褚開舟可摳。”
一個問題換了一大段又讓淩恒半懂不懂的回答，淩恒默默地喝着加了雞肉茸的米粥，在心裏梳理着這人的話。
褚開舟，這是個人名，是大夫。
這人剛才提到的好像是‘隐世城’，是隐于世間的城的意思嗎？
手機，證件，電話……這些他可就全然聽不懂了。
喝完一碗粥，淩恒決定出言試探一下：“多謝壯士出手相救，只是我乃是漢王謀逆的同黨，想必會連累壯士的。”
景龍：“？？？”
這人說話怎麽那麽奇怪？感覺跟拍古裝戲似的……
見人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淩恒越發肯定了此處是類似桃花源的地方，猶豫着開口問道：“壯士……可知大明朝？”
“啊？”景龍更是莫名其妙，“知道啊，唐宋元明清的明嘛。”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一臉怪異，“你……該不會想說你是明朝人吧？”
他竟知道大明朝！淩恒皺起了眉，看來此處不是桃花源，低低嘆了一聲，他決定實話實說。
……
聽撿回來的古裝帥哥自稱是什麽漢王和歌姬的兒子，什麽因為漢王謀逆被推下懸崖……景龍的表情越發扭曲：“打住打住！哥們兒你可別因為這點醫藥費就驢我啊！再瞎扯我可報警了！”
……抱，抱緊？
淩恒很快反應過來，這人大約是報官的意思。
情理之中。
“……漢王謀逆，我難逃一死，壯士要報官便報吧。”
景龍今天第二次：“？？？”
壞了壞了，他該不會撿到入戲太深，以至于産生了某些精神疾病的傻子了吧……
定定看了入戲太深的傻子半晌，景龍起身就往外跑，邊跑邊嚎：“褚開舟！”
淩恒被他突然的舉動吓了一跳，再擡頭卻已不見人影。
抿了抿唇，他自己從床邊小櫃子上又盛了一碗粥，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
“姓名。”
“……無名，字淩恒。”
“年齡。”
“二十有一。”
“大明人？”
“……是。”
“你剛才說你父親是……”
“……我父乃是漢王。”
“漢王……我看看。”褚開舟掏出手機點開搜索引擎，“明朝，漢王……朱高煦？”
淩恒抿了抿唇，這位自稱是大夫的人好生無禮，竟然對漢王直呼其名。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開舟，他是不是精神錯亂啊？”護士，也是褚開舟的女友，申藍開口詢問道。
淩恒稍稍移開目光，救了他的那位名為景龍的壯士和這位名為褚開舟的大夫起碼都是男人，露胳膊露腿還不算什麽，這位年輕姑娘卻也露着胳膊，甚至白衣下的腿比那兩個男人還露得多……
褚開舟搖頭，“說不上來，看着他神智挺清醒的。我是沒轍了，阿龍，帶他上大醫院看看吧。”
景龍皺眉：“錢……”
褚開舟扶着金絲眼鏡冷笑一聲：“活該，叫你預支工資給那個白眼狼。”
景龍張了張口，終歸沒有争論這個，掏出手機對着病床上的淩恒咔嚓咔嚓拍了幾張照：“我把他照片發朋友圈看看有沒有群演副導演之類的人認識，盡快聯系他公司比較好。”
“也只能這樣了。”褚開舟點點頭，“他身體反正是沒什麽事，方便的話今晚上就弄走吧。”
“喂，喂喂！你就這麽走了！？”景龍追到門口。
“他幫不上什麽忙了，龍哥，讓我來試試吧。”坐在床邊的申藍起身，和景龍低聲道，“他不是認為自己是古代人嘛，那咱們就當他是古代穿越來的，起碼在他熟人找上門之前，先讓他接受這個世界。”
“……能行嗎？”景龍覺得不太靠譜。
“看我的吧。”申藍自信一笑。
一直搞不清楚狀況的淩恒看那位申藍姑娘走到自己床邊坐下，連忙扭過頭，身體也往旁邊挪了挪。
“咳，淩恒公子是吧？我這裏有個重要消息告訴你，大明朝，已經亡了好幾百年了！”
“大清也早就亡了。”碎嘴的景龍補了一句。
淩恒沒在意景龍口中的什麽大青大白，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申藍吸引，“大明……亡了？”
怎麽可能！？
申藍點頭：“明朝亡了三百多，快四百年了。你呢，現在在幾百年之後，就是說你在一瞬間穿越了幾百年的時間，能理解嗎？”
淩恒忽然想起了自己做過的那個夢。
鬥轉星移，滄海桑田。
他信了大半，心頭突然一痛：“大明……怎麽亡的？”
申藍掏出手機，搜索到了明朝簡史，甚至貼心地轉換為繁體字遞給了淩恒：“你自己看吧，像這樣用手指就可以滑動了。”
“多謝姑娘……”淩恒道謝，接過那個會發亮的神奇的小方塊。
大明……竟然只有三百一十九年。
十六個國君……
亡于清兵……
沉默地看完這段簡史，淩恒突然擡起頭看向景龍：“你剛才說，清也亡了？”
景龍點頭：“清朝更短，二百多不到三百年就亡了。”
淩恒稍感慰藉：“那現在是哪朝哪代？”
“現在啊？現在沒有朝代，也沒有皇帝國王，反正咱這沒有了，現在是共和國。”
沒有皇帝？共和國？
淩恒不解，還想張口詢問，卻忽然聽見景龍身上傳出了歌聲。
然後他就見景龍把那種神奇的小方塊放在耳朵邊說話了：“喂？在啊，在診所呢，就回去，嗯，好好，挂了啊。”
“店裏忙，我得走。”景龍撓撓頭，對申藍道：“藍藍，這人就拜托你了哈。對了，你不是剛換手機嘛，把你那舊手機連上wifi給他玩，我晚上再來接人。”
申藍點頭：“忙去吧，他就交給我了，晚上給我帶半只烤雞就行。”
“行。”景龍一口答應，又看向淩恒：“你，老老實實待在這，別亂跑知道不，我晚上來接你。”
淩恒也乖乖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