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可以說是手足無措。

因為老爹一直單身的緣故，景龍的成長過程中基本沒有女性參與，最親密的也不過是小學時候對他頗照顧的班主任老師。

再加上他本人的性向原因，所以對于女性的眼淚他從來不知道該怎麽解決。

好在很快譚曼婷就強止住了眼淚，露出一個微笑來：“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我們去屋裏坐吧。”

景龍沉默的跟上，三人進入客廳就坐。

譚曼婷的目光熱切，緊緊盯着景龍，好半天才開口：“壯壯……”

“叫我景龍。”景龍不自在的打斷她，如果這個女人是自己母親的話，那麽壯壯應該是自己的小名，這種孩子氣的小名如果是熟悉的人叫了也無妨，但這個女人對自己來說很陌生，那麽親昵的稱呼讓他很不舒服。

“好，好……”譚曼婷的聲音顯而易見的低落下來，“阿龍，我可以叫你阿龍嗎？”

景龍點頭。

“你肯定已經不記得我了……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好嗎？”譚曼婷小心翼翼，每一句話都要征詢景龍的意見。

景龍又點頭。

“我叫譚曼婷，你的親生父親名叫孫航，你真正的名字叫孫星宇，是璀璨星空，閃耀宇宙的意思。 ”提起曾經給心愛的孩子挑選的名字，譚曼婷眼睛裏閃爍着光。

景龍微微動容，終于問出來最想問出的問題：“當時為什麽沒有來找我？”

譚曼婷一愣，臉上的一點血色慢慢褪了去，顯得更加的慘白。

她避開景龍的目光，皺着眉頭咬了咬下嘴唇，終于嘆了口氣，再次擡起頭來：“阿龍，關于這件事，我要跟你道歉，不管你是否原諒我，我都要讓你知道，我真的很為此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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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龍心涼了半截。

他本來希望的是，誤會，意外，不可抗力，什麽都好。

只要能告訴他，他是不得已成為孤兒的，而不是故意的抛棄。

“把前因後果告訴我吧。”也許是期望已經消失了，這時候景龍居然還能擠出一絲微笑來。

“好的……”譚曼婷再次低聲嘆了口氣，開始慢慢講述起這個将近三十年前的故事。

其實也是個俗套的故事。

為了躲避父母逼婚而離家出走的年輕女孩，因為單身而在火車上被人販子盯上，又因為一個青年男子的見義勇為而獲救。

男子受傷，女孩照顧，并且租住了男子隔壁的房間。

男才女貌，興趣相投，日久生情。

雖然因為女孩沒有戶口本不能領證，但兩人擺了酒，也算事實婚姻了。

結婚，生子，二人世界很快變成了三口之家。

孩子三歲時，大地震，死傷無數。

“你爸爸，他……他死在了那場地震。”譚曼婷雙眼通紅，哭腔已經難以壓抑。“我也受了傷，被送到了醫院，再次醒來的時候，醫生說做檢查時我的指标不正常，懷疑我有乳腺癌。”

景龍一愣。

譚曼婷已經滿臉都是淚水：“當時的醫院到處都是傷者，醫生沒有辦法做更加詳細的檢查，但是憑借經驗認為可能性很大，讓我盡快到安全的地方複檢。”

“我回到已經成了廢墟的家，找到了你爸爸的屍體，當時簡直痛不欲生……但是沒有看到你的屍體，所以我猜測你應該還活着，當時我們那片找不到家屬的小孩都被安置在人民小學，我去找過你，也遠遠地看到你了。”

“可我不能認下你，我如果确診了癌症，你跟着我實在過不上什麽好日子……我想着你應該會被送到孤兒院，我想去檢查，如果沒有得病就再回來接你。如果不幸得病了，我就先治病，如果能治好就回來接你，如果治不好……就當咱們沒有母子緣分。”

設身處地地想想，景龍也能理解她的選擇，但是——

“我爸爸的家人呢，不能把我托付給祖輩嗎，或者托付給你的父母？”

譚曼婷搖頭苦澀道：“你父親的親人很早就去世了，而我的父母……雖說子不言父母過，可他們确實算不上好父母，眼裏只有錢。當時我離家出走就是因為他們要逼我嫁給大十五歲的有錢人。別說照顧你了，我後來确診乳腺癌時，他們連一分醫藥費都沒有給過我。”

“我去複檢，結果确實得了乳腺癌，情況還好，做手術成功率也很高，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沒錢。”譚曼婷苦笑，“當時我幾乎連生活費都沒着落了，只好到一家公司應聘，就這樣認識了穆浩然。”

穆霄插了句嘴：“我爸。”

她現在的丈夫。景龍了然，點了點頭。

“他人真的很好，當時我們只是上下屬關系，但他知道我的情況後主動借給了我手術的費用，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治療後，我康複了，但是失去了一邊乳.房。 ”

景龍猛地擡頭掃過對方胸前，卻見那裏與尋常女性并無不同。

“是義乳。”譚曼婷苦笑着繼續道：“我康複後立刻回去找你，我本來以為留有記錄，想找到你并不難，但是那時候還沒有系統的電子信息記錄，都是紙質記錄，因為保存不當的緣故，那些記錄已經發黴，完全看不清了。”

“工作人員告訴了我你可能會被送去的幾家孤兒院，我于是一家一家的找過去，找了兩年多，都沒有找到……”

景龍是在四歲時被領養的，那時候因為地震而失去親人的孤兒太多了，孤兒院無法全部接收這些孩子，于是放寬領養條件，有很多想要孩子的家庭都申請了領養名額。

他老爹那時也過了四十，打了半輩子光棍，想着收養個小孩養老送終，于是申請了，又很順利的領養到了他。

如果是現在那肯定會記錄領養人的身份信息和聯系方式，日後好定期回訪。但是當時情況特殊，再加上信息的建立和保存都不完善，一旦被領養也就相當于和孤兒院斷絕了聯系。

找不到自己也是正常的。

“對不起，孩子，我真的真的……很對不起你……”譚曼婷的眼淚再次湧出，瘦小的身軀不停發抖，脆弱得仿佛立刻就要倒地不起。

“這……也不能怪你。”景龍幹巴巴地安慰了一句。

得知自己并不是被故意抛棄，她也在找自己，他的心結也沒那麽繁亂了：“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那首歌，往事如煙，你還記得嗎？”譚曼婷漸漸平複下來，帶着淚花的笑，“你小的時候我經常給你唱的，你爸爸總說我跑調跑得自成一派。”

景龍立刻想起和淩恒去看電影的那天，在小型KTV裏唱的這首被錄下來的歌。

原來是因為他。

細細想來，都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