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歸秦（二）

歸秦（二）

溫熱的血液噴在我面頰上，讓我感覺有些發懵，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好像在這一刻靜止了一瞬。

僅僅只是一瞬，我來不及多想，趕緊穿好衣服，去拔插在士兵脖子上的那把刀，結果怎麽也拔不出來，心裏暗罵一句。趕緊去翻士兵身上有沒有別的武器，摸到了一壺水，一袋幹糧，還有一根鞭子，一把短刀還有幾塊打火石。他腰間配的長刀，我覺得帶着累贅就沒拿，臨走瞅了一眼，确實啥也沒有了。

“快跟我走。”我拉着趙政繼續往林子深處跑。

我這個體育都沒及過格的人，人生第一次跑的這麽快，果然，逃命使人迸發人體最大潛能。

夜幕拉開，我和嬴政，也實在逃不動了，只得找了一片地休息。

古代山林裏估計是有野獸的，電視上這時候都會點一個火堆。我也有樣學樣，拉着趙政去找了一些甘草柴火什麽的。用剛才士兵身上的火折子，把這些東西點燃。

“你餓不餓。”我問到。

嬴政一路上一直跟着我跑，也沒說過話，見我問他才緩緩開口。“我沒事。”

我把水還有吃的遞到他面前，“快些吃吧，我也沒力氣帶你跑了，暫時在這歇會吧。”

見他不拿，我打開糧食袋子，取出一餅子，從中間掰開遞給他，“快吃，沒力氣可活不了。”

他含着淚接過餅，淚珠子啪嗒啪嗒的一直掉，一大口一大口的啃着餅。

見他至少吃了，我也開始慢慢的吃起來，白日裏的場景我來不及多想，現在夜深了，我也慢慢開始想起白天的事。眼淚也控制不住的落下來，又不敢放聲大哭，怕影響到本就哭的稀裏嘩啦的嬴政。

只能一邊掉眼淚，一邊拿袖子擦着。那一刻我突然好想家，好希望能有父母溫暖的懷抱，能有個人安慰我一下。作為一個新時代的人，我沒有見過殺人，更不可能動手殺人，殺人是犯法的，每個人都遵守法律的權威。

我盯着這深不見底的黑暗，我知道，這是亂世，這是古代，在這裏有的是列國的戰争，沒有和平年代的法度和規則。死亡是最常見的東西，如果我沒有殺掉那個士兵，死去的就是我和嬴政……在這樣的世道殺人是沒辦法單純的論對錯，也沒辦法用司法解釋，只能通過自己的抗争，才能活下去。

六國的戰争，是分裂的戰争，君王為了自己的國家，去殺害他國的子民，秦國為了天下的統一而去滅掉六國。這看似吃人不吐骨頭的戰争，卻是無法改變的歷史腳步，生命的輪轉是從生到死，王朝的更替，是從繁榮到衰敗。自周天子創建的這片天地後，也已不是當初的繁榮了，不統一山河，六國的戰争便會一直不斷的持續下去。

即使不是秦國，六國也會有人想去統一的吧，如果沒有，我們也會如歐洲一樣……無數的小國，卻無一統的強大，沒有大一統，也不會有法治，更不會有公平。因為沒有一個人能在亂世中得到屬于自己的公平，哪怕是君王，也都會是亂世的犧牲品。

“是不是有點太幹了，喝點水吧。”我把水壺遞到嬴政面前，“喝點吧。”

“我沒事。”嬴政低着頭說。

“你不喝不行，我沒什麽叢林生活經驗，不會捉魚，也不會打獵，只能有這些先扛扛。”

“我沒這個意思……”嬴政說，“我只是沒胃口。”

“事兒是這樣，如果你不吃點喝點，就很容易發熱，感染風寒，你知道我這人也是很嬌氣的，你發熱了我也不見得能照顧好你。所以再心情不好，也得填飽肚子，填飽肚子才有力氣活下去。”我再次把水遞給嬴政，“多少喝點。”

嬴政接過水壺，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幾大口，喝完又重新遞回到我手上。

“阿姊，謝謝你。沒有你我已經死了。”

“不用謝，你們救過我，我救你是應該的。”我湊近他摟住他瘦弱的肩膀，“你怕不怕。”

“嗯，”嬴政說，“怕。”

“我也挺害怕的……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死人，還是自己動的手，我估計會做噩夢的。”我咬着自己的嘴唇，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但是身體還是控住不住的有些發抖，喉嚨裏也是一股濃郁的血腥氣。

以前八百米跑的時候，喉嚨裏也是返血沫的味道，但那時候沒有今日的場景，只是單純的細胞破裂，就沒有多于的連鎖反應。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啞聲說道，“你睡會兒吧，我摟着你，不冷。”

嬴政是個非常細心的孩子，他攥着我的手，雖然聲音還是奶奶的，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感覺多了些許沉穩。“阿姊，你別怕。我很小的時候就有人追殺過我和我母親，但是不要緊的，都會過去，我陪你。”

“嗯。”

我輕輕的拍着嬴政的後背，不知道過了多久，眼皮開始漸漸發沉，伴随着溫暖的火光漸漸進入了夢鄉。

這是哪？

我站着一片黑暗之中，四周荒無人煙。“政兒!嬴政!你在哪!”我呼喊着身邊那個小人的名字，可哪裏都沒有。

“你為什麽要殺我……我要殺了你……”

我的脖子被一個脖頸插着刀的男人一把抓住，雙腳騰空而起。我奮力的抓着他的手臂，不停的晃動着身軀，可我打不到他，也踢不到他。

漸漸的，我感受到了一種絕望，一種面對死亡而無能為力的絕望之感。周圍是黑的，到處都是黑的，看不見五指的天，和沒有生機的地，沒有人會來救我這個外鄉人，也沒人會憐憫的幫我，只有死亡的降臨是最真實的。

我放棄了掙紮……坦然的接受了即将面臨的一切，也許這就是我生命的盡頭吧，在這個年代的盡頭……

“阿姊!你醒醒，你醒醒。”一個聲音從耳畔傳來，是嬴政!我還得帶嬴政回秦國，我在這還有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親人，我不能死……至少不能現在死。

我再次奮力的開始掙紮，不論如何我都要活下去……活下去……

我猛地睜開雙眼，眼睛瞪得很圓，慌張的到處摸自己的脖子，還好……只是個夢。

“阿姊……你沒啥吧。”嬴政打開水壺遞給我，“你喝口水吧。”

“謝謝……”我接過水壺，驚恐未定。冷水順着嗓子，流入胃腸，雖然甘冽，但是還是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人也平靜了些許。

環顧四周，發現暫時還沒什麽風險，也就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