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月光下,小公子的臉顯得格外雪白。別說已經知道她是個女人,就憑這張楚楚可憐的臉蛋,就算她是男人恐怕也有人願意為之赴湯蹈火。
“喲,好俊俏的小夥子,哪裏來的,怎麽沒見過?”
胖內侍見到田立文,眼前一亮,泥鳅似得滑到他身邊,擡手就往他胸口摸去。
田立文正大驚失色于小公子的出現,猝不及防被他摸個正着。
直男田立文驚得倒退半步揮出一拳,誰知道這老太監變态得很,反身晃到田立文背後又掐了把大腿。
“不錯不錯,精壯的很。小夥子,做我老黃的幹兒子如何?”
“我看你是想死!”
田淩飛看得勃然大怒。
他足尖一點,原本被他折斷落在地上的刀刃突然飛起往黃內侍的後腦勺飛去。黃內侍輕哼一聲,頭也不回,右手伸出兩根手指,堪堪接住差半寸就要插|進腦袋的刀尖,反手掼了回去。
田淩飛抓起大氅一掃,“釘釘”兩聲刀尖落地。
“你急什麽?我摸得又不是你。”
黃內侍調侃道,嗓子尖得宛如指甲劃過黑板。
“他是我孫子。你想收他做兒子,是想也給我做兒子的意思麽?”
田淩飛嗤笑,“不好意思,我不要太監兒子的。尤其是那種又老又胖的。”
“牙尖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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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內侍大喝一聲上前與田淩飛纏鬥起來。
他倆都是徒手打鬥,黃內侍的拳法陰毒,田淩飛則走得是大開大合的威猛路子,一時不分上下。
田立文從地上撿起一根敲鑼的棒槌墊了墊,感覺跟他過去用慣了的警用甩|棍分量差不多。
轎子邊的兩個守衛見他勢單力薄,獰笑着沖了上來。田立文突然下蹲利索地打了個滾兒,伸出棍子“哐哐”兩下集中對方的腿骨,兩人應聲而倒。
田立文操着棒槌邊打邊沖,身形利索得宛如一頭黑豹。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想沾染上這個時代的半條人命。不管他們是誰,有沒有罪孽,都不應該死在一個本不該存在于這個時代的人的手下。
跳上轎子,朱筱熙的淚水已經快要把塞在她嘴裏的布條給打濕了。田立文撿起地上的刀子三下五除二把綁在她上的繩索砍斷,小姑娘扯掉布條,嗚咽着沖他撲了過來。
“阿園!阿園!”
她環住他的脖子,大聲呼喊,“他們殺了父王,母妃,還有大王妃娘娘!”
“誰殺的?”
“就是他!這個死太監!他們突襲官船,把除了我之外的人都殺了。如意,如意他為了保護我,也被砍死了……”
被打暈的朱筱熙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被換了衣服,綁在八擡大轎上,一路吹吹打打晃晃蕩蕩不知道要被擡到什麽地方去。
紅色的帷幔遮擋住她的視線,朱筱熙想要高喊又被堵住了嘴巴。等那帷幔墜下,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向她飛奔而來的阿園。
就像是雛鳥用喙敲破黑暗的雞蛋殼後見到的第一個事物,此時在朱筱熙眼裏,田立文就是她從天而降的英雄。
“帶她走!”
田淩飛聽聞王爺夫婦都死了也是大吃一驚。皇室宗親即便再有過錯,除非是板上釘釘的謀反罪,一般都會從輕發落,最多也就是囚禁到老死。周王夫婦在押解回京的途中出事,他田淩飛難逃其咎,尤其他擅離職守的原因是想回家看看這種私人的理由。
為今之計只有先保住小公子再說。
“帶走?做夢!”
黃內侍笑着去抓小公子的肩膀,田淩飛踩着罡步游龍一般竄到他倆中間,朝他檀中穴點去。黃內侍面色一變,同時拍出八掌,掌影飛舞把自己護得水洩不通。
田立文趁機把小公子抱下轎子,背起她往外頭沖。
“我們去哪裏?”
朱筱熙趴在他肩膀上喊。
“縣衙!”
田立文心說這裏怕是沒什麽談得上安全的地方了,想來想去真九千歲也好,假九千歲也罷,應該不至于在縣衙衙門大開殺戒。
誰知道沒跑兩步,一群衙役帶槍帶刀朝他們飛奔過來。帶頭穿着補子官府,歪戴烏紗帽的家夥見到他倆,也不問身份,二話不說就讓手下給抓起來。
小公子要叫嚷,被田立文一把捂住嘴。
“別喊,一會兒自有分說。”
現在亂叫只是浪費力氣,
朱筱熙現在對他無比信任,田立文說什麽她就做什麽。收了脾氣,任由官差用繩子綁住雙手,将她和田立文穿在一起。
“公公,公公,卑職救駕來遲!”
縣老爺沖到轎子邊,朝兩邊對峙的人馬一看——一邊是一個書生帶着個書童和兩個侍衛,一邊是一個中年內侍帶着一群穿官服的人。
局勢沒有比這更清晰的了,當下沖着田淩飛大喊,要手下拿下他的狗頭。
“眼珠子不要就挖下來。”
田淩飛中指一彈,一顆金丹丸飛出正中縣太爺的右眼。他當下發出一聲哀嚎跪倒在地,一手捂住鮮血淋漓的眼眶。
“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雜家才是田淩飛,這家夥是冒名頂替的。”
他說着,兩手翻飛宛如一雙銀色的蝴蝶,不再攻擊黃內侍的胸前,轉而往他的咯吱窩擊去。黃內侍猝不及防被掏住腋下,只聽得“咯咯”兩聲,左手胳膊斷成兩節,形成一個詭異的角度。
田淩飛一手捏住黃內侍的脖子,将他一點點舉離地面。
正在和小寒等厮殺的衆人見狀都停止了打鬥,朝他們圍了過來。
“說,是誰派你冒充雜家的!你居然還殺了周王夫婦?誰給你的膽子!”
別看那銀絲手套薄如蟬翼,戴上之後确能削鐵如泥。被這玩意兒掐着脖子,不比被用刀子架在脖子上好到哪裏去。
“嘿嘿,你猜?”
黃內侍笑了兩聲,突然口吐鮮血,緩緩往後倒去。
剩下的死士們見首領已死,也紛紛咬碎口中含着的毒藥,不一會兒地上就橫七豎八地躺了七八條屍體。
田淩飛暗罵一聲晦氣,把黃內侍的屍體往地上一扔。
“這,這到底怎麽回事?”
這小地方的縣太爺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吓得連瞎了一只眼睛都顧不上了。
小寒對他視而不見,倒提刀子走到田立文面前,“刷”地一下把繩索劈開。
“少爺你沒事吧?”
他恨不得把田立文從上到下摸一遍,對他身後的朱筱熙選擇性視而不見。
既然少爺不喜歡女人,她就不可能做孫少奶奶了。
“你們這群匪徒,居然殺了九千歲!還敢打傷本官,你們還要活命麽?”
縣太爺嗷嗷直叫,“來人!把這群反賊抓起來。”
他喊得嚣張,他手下的那群衙役們可是見過田淩飛等人的手段的,沒一個敢上前。
田淩飛冷笑一聲,從腰間掏出一塊鐵牌對着縣官晃了晃,“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到底誰真誰假。”
見到鐵牌上的“司禮監關防”五個大字,縣太爺幹脆利落地跪倒在地。
“小人不知道您才是九千歲爺爺,小人也是被人蒙蔽了。”
“少說沒用的廢話。把這裏給我收拾了,再給我一支人馬。”
田淩飛沖着他的腦袋狠狠地踢了一腳。
烏紗帽落在地上,滾到嘴角帶笑的黃內侍的屍體腿邊。縣太爺驚恐地看了一眼,旋即搗頭如蒜,不斷喊着饒命。
“阿七,看看還有沒有可以開口的活人。小寒留下照顧小公子。其他人跟我去碼頭。”
田淩飛一邊走一邊摘下手套,眼神陰鸷冰冷。
“周王夫婦要真的死了,你的腦袋也等着跟他一樣落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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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眼龍縣太爺臨時喊來五六個皂吏,又從駐紮的官兵裏抽了十個人,衆人打着火把出城來到碼頭。
田立文還沒走進官船心下就一涼。偌大的船上不見半點燈火,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攜着江風從船艙裏飄出。
“你做什麽?”
田淩飛坐在椅子上,見田立文也要跟衆人上船,擰起眉毛。
“我跟過去看看。”
“那是下面的人做的事情,你只要陪在我身邊就好。”
田立文無奈,只好站到他身後。
“剛才那棍子耍得不錯,為什麽不用刀呢?”
“我不想傷人。”
“上回是不想殺人,這次連人都不想傷了。你莫非是菩薩麽?”
田淩飛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他身上的傷還沒好透,剛才又跟武功不弱的黃內侍打了一場。如今面色雪白,江面上泠泠的水色映在他的側面上,仿佛一只剛從水底深淵爬上來的水鬼,渾身都冒着寒氣。
“所以我其實也不适合當錦衣衛。”
田立文倒不怕他,繼續打蛇上棍。
“合适不合适,雜家說了算。”
田淩飛淡淡地鎖着,眼睛在田立文的胸口和大腿上巡梭了一會兒。看得田立文寒毛直豎,不知道這個死變、态又再打什麽主意。
誰知道等了半天,田淩飛什麽也沒做,害得他白白提心吊膽了半日。
大約坐了半盞茶的時間,小伍舉着火把從船上下來,一臉凝重。
“督主,我們帶來的人被殺了一半,剩下的也都受了重傷。”
田淩飛臉色越來越青。
“王府的人呢?”
“就活了一個。”
小伍回頭,田立文看到白天獅子大開口狠狠宰了他們一刀的矮個子士兵正背着個人跳下舢板。
那人半爿身體幾乎都浸在血水裏,不過還喘着氣,沒死透。
“帶過來。”
田淩飛下令。
人帶到跟前放下,田立文吃了一驚,眼前這個背後被砍了一刀,半死不活的人居然是小公子的小厮如意。
田淩飛沖小伍點了點頭,小伍上前在他身上戳了幾下。
血立即止住了。
田立文贊一次感嘆武俠世界的設定真是神奇。
“還認得出我們麽?”
小伍拍了拍如意的臉頰,拿過一盞燈籠照在他臉上。
如意艱難地睜開眼,無神的雙目在眼前三人之間巡梭了一遍,最終落在了田立文的身上。
“少爺!田少爺!救救公子,求求你。”
他雙手抱住田立文的靴子,“他們殺了王爺,殺了好多人,還要殺公子。我把公子推開……公子呢?”
“小公子沒事,已經安頓在客棧裏了。”
田立文蹲下。
“真的?”
如意的臉上滿是血污,難以置信地望着田立文。
“真的,你跟我回客棧就能見到她。”
“太好了……”
一直支撐着如意的那口氣被放下,如意身子一歪,徹底癱了過去。
“先別暈,告訴我,這幫殺手有沒有說是誰派來的?”
“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