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絕戶贅婿劉楚玉（二）
絕戶贅婿劉楚玉（二）
“就這一句？”林湘湘沒等到下文，就更加莫名其妙，她看向顧十安，後者沖她搖搖頭，“真的沒有了……夏公公跟我說這個，這麽意思啊？”
顧十安猶豫片刻，終于開口問道：“你進宮找陛下，是不是為了白苗王封號的事？”
林湘湘臉上的疑惑之色一瞬間全都變成了警覺：“你怎麽知道？”
眼前這姑娘臉上時常能見到笑容，有開心的，調侃的，打趣的，甚至是安慰的，可是這般警覺防備的神色，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樣的防備，就好像從沒把他當作是朋友一般。
顧十安自己臉上的表情不自覺也變冷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只是冷靜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你幼年時便被先帝爺養在宮中，直到三年前先帝爺駕崩，你才回了白水城。你回去不久，白苗王也去世了，按理說，白苗王的王爵應當落在世子身上。可是三年都過去了，世子仍舊是世子，至今還沒有接到朝廷的聖旨封王。白水城裏雖然有位世子，但是世子畢竟年幼，而且這些年來，你一直是白水城實際上的城主，你這麽一位事實上的白水城主卻在沒有聖旨傳召的情況下，不遠千裏來到上京城，來意還不夠明顯嗎？”
“這些事情不難打聽，你的目的也不難猜測，”顧十安盯着面前一臉緊張的林湘湘，到底還是心軟了，他放軟聲調，用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聲音安慰她，“陛下對此也是心知肚明，你不用擔心，陛下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最終這個王爵還是會給你們世子的。”
顧十安說得懇切，林湘湘也能感受到他的好意，頓了頓，她方才放松些許，對顧十安抱歉一笑：“我進京城都這麽久了，還一點兒進展都沒有，難免有些着急，并不是對你不滿。不過夏公公既然讓你幫忙傳話，肯定也是信任你……他的話，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就算你不問，我也是要跟你說的，”顧十安見林湘湘逐漸平靜下來，便緩緩說道，“這次科舉舞弊的案子陛下已經是大為震怒，你為你們世子請封之事，若是不能盡快解決，恐怕越拖就越容易生變。我不知道你跟陛下有沒有什麽私底下的約定，只是現在趁陛下還沒有大動作之前，盡快将王爵落實，才是正理。”
林湘湘望着顧十安，也跟着點頭：“其實我考慮過最近是不是應該進宮一次，既然你和夏公公都這麽說了，我想，我應該再進宮一次了。”
林湘湘預備着進宮，她把求見的折子寫好了送進去，當天晚上就開始緊張地等待起來，不料那許久沒有動靜的夢境重新出現了。
這一次林湘湘進入夢境，面前的情形飛速變化，快得林湘湘什麽都看不清，等到畫面定格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處女子閨房之中。
這女子閨房裏一片張燈結彩的紅，還能看見喜慶的剪紙貼在門上。
原來是大婚之日。
那女子坐在梳妝鏡前，身邊的丫鬟們跪了一地，她卻是撅着嘴将托盤上的珍珠首飾拈起來看看，又不滿意地丢回去：“這些都是什麽貨色，也敢拿到我面前來糊弄我？真當我是沒見過好東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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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般驕矜，可算是急壞了丫頭們：“小姐，這都是老爺生前給您備下來的好東西，千金難買的！您要是連這些都挑剔的話，可不是寒了老爺的心？”
把死去的父親搬出來，這女子方才不情不願地重新挑揀了衣衫：“我看啊，分明是你們不上心，這些東西成色一般得很，一看就是這一兩年的新東西，不是我家裏從前養着的那批匠人的老手藝，我爹給我準備的，又怎麽會是這樣的東西？”
見她稍稍松口，丫頭也松了口氣，連忙又勸說道：“就是張媽她們不上心，在庫房裏面都沒把東西找出來，可是小姐，吉時都快要過啦！你要是再不梳妝打扮，還怎麽出門啊！”
“反正最後還不是在我家成親，幹脆就讓新郎過來好了，幹嘛還要讓我出一趟門去他那邊的院子？最後晚上不還得回來歇着？他那院子那麽小，就連我一半的嫁妝都放不了，偏生他還死要面子，就是要我出門去他那裏！”
女子嘟着嘴，說出來一連串抱怨的話，大丫頭叫了一聲：“哎喲我的小姐喂，姑爺對你那麽好，你就是讓讓他，給他個面子又怎麽了？你要是連這點兒面子都不給他，将來姑爺也難得做人！到時候，丢的還不是你的面子？”
那女子被說動了，坐在原地張開手：“好吧，你們這些丫頭啊，也不知道他給了你們什麽好處，一個兩個都幫着他說話！”
這女子雖然嘴上說着抱怨的話，可臉上分明又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不過也不怪你們，他這人啊，天生就會讨人喜歡，連我都抵擋不了他的花言巧語，更何況你們呢？行了行了，你們快幫我打扮好，我今天呀，就要做平涼城裏面最好看的新娘！我要風風光光嫁出去，才不算丢了我爹平涼城第一豪富的名頭！”
畫面到了這裏，忽然停滞不動：待嫁女子臉上甜蜜的笑容凝固住，身邊丫頭們神色各異，圍在她身前，每個人臉上都挂着不同神情，動作凝滞之後更顯得尤其怪異，活像是一群惡鬼将這個充滿了期待的新娘團團圍住，伺機要将她吞噬一般！
林湘湘身處夢境，仍舊擔憂不已，她有心提醒，往前邁出一步，卻是一腳踏空，輕輕“啊”了一聲，一身冷汗地從夢中驚醒。
這才一驚醒，身邊的丫鬟就已經反應過來，問道：“小姐怎麽了，可是做噩夢了？”
林湘湘抹了把臉上的冷汗，喃喃道：“平涼城……”
丫鬟寶珠問道：“平涼城怎麽了？小姐可是想去平涼城散散心？”
林湘湘心頭驚魂不定，她知道系統讓她看到的夢境某種程度上是“預知”，可卻不知道夢境裏的女子接下來會遭遇什麽，她在心裏催問幾次，那系統卻消失已久，始終不曾出現。
她現在只知道這女子的父親是平涼城第一豪富，既然眼下沒有別的辦法，也只能親自去一趟平涼城，一探究竟了。
林湘湘說幹就幹，平涼城就在京城郊外不遠處，乘坐馬車也不過半日功夫，她這邊才讓人備好馬，召集了健仆衛兵之後，還沒出發，那邊皇帝的旨意就下來了。
皇帝召見怠慢不得，傳旨的太監直接将林湘湘帶進宮裏，在偏殿等到了皇帝的接見。
皇帝依舊是先說了幾句場面話，而後才有些為難一樣地說道：“湘妹妹，朕知道你心裏着急，但朕也不是有意要把白水城的事情放在後面，實在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就算是朕也有些忙于應付，還望湘妹妹不要見怪。”
林湘湘恭順道：“陛下切末如此，折煞臣了！白水城也是陛下的疆土，無論誰坐在城主的位置上，都一定會替陛下守好邊疆之地的！”
皇帝聽得林湘湘說出這樣的話，眼底笑意緩緩綻開，他悠悠道：“當年父皇就告訴過朕，白水城主對他老人家忠心耿耿，朕繼位之後，白水城主一樣也會對朕忠心耿耿，因此，朕從來沒有懷疑過白水城的忠心。”
林湘湘近距離面對皇帝，也是第一次說出這樣隐含威脅的話語，緊張得後背都是汗，可聽到皇帝的話，她反而沒有那麽緊張了。林湘湘仰起臉來，滿是感激地對皇帝笑道：“正是如此，我們地處邊境，若不是先帝爺和陛下一直以來都那麽信任我們，恐怕我這回進京來，連陛下的面兒都見不到，更不用說請求陛下給阿泰封爵位了！陛下，若是您有什麽顧忌，您不妨直接告訴我，看看我有沒有什麽地方能夠幫到您，這樣一來，既能為您解憂，我也好盡快辦完事，快些回去白水城。”
“您也知道，阿泰畢竟年紀小，這白水城裏面大多數人都是聽慣了我的，他們要是不聽阿泰的，阿泰也管不動他們不是？”
少女仰着一張白皙幼嫩的小圓臉，臉上還帶着人畜無害的笑意，看起來倒真像是全心全意為了他着想似的，可皇帝心知肚明——
這就是頭小狼崽子！
若是他沒有足夠的好處給她，這小狼崽子轉過頭來就會咬他一口！
皇帝心裏面有許多顧忌，面上就笑得越發和煦可親，他想了想，就說道：“你說的銀礦那筆錢，還是你自己先好好收着，朕這些年，倒也不是沒有自己的進項，只是最近麽，确實是有些許麻煩。”
林湘湘眼睛一亮，知道皇帝絕不會無的放矢，便主動請纓：“陛下可是有什麽事不方便大張旗鼓去辦的，盡管交給我就是了！我手上也有人馬，絕對會把陛下給我的任務完成得漂漂亮亮的！”
皇帝點點頭，給了林湘湘一個“任務”：“朕這幾年間，曾經在民間指派了一個商賈給朕做事，他原本做得還算不錯，可是從去年秋天起，給朕的上貢就比從前少了三分之一，到今年更是離譜，連一分銀錢都沒有了，朕想着，此人恐怕也不敢直接吞沒了朕的款項——”
林湘湘沒想到皇帝給她這樣的任務，更沒想到世上竟然會有人膽大包天到去吞沒皇帝的私産！她因為驚訝而微微張大了嘴巴，沒忍住問道：“陛下，您說的那個商賈，會不會不知道您的真實身份啊？他要是知道了，應該不敢吞沒您的錢吧？”
林湘湘的表情實在是太過小心翼翼，連皇帝看了都忍不住帶出一點兒逗趣的心情：“行了，你不知道的是，外面多的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故事，這不算稀奇。朕雖然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但也用了旁人的身份，他只要知趣一點兒，也不會有這樣的膽子。”
末了，皇帝的話語裏透出了淡淡的殺氣，他面帶笑意，輕描淡寫地決定了此人的命運：“你去了之後，就先查一下，他究竟是為什麽敢這麽做，等到查清楚了，念在他給朕效力多年的份兒上，朕準他留條全屍。”
林湘湘雙瞳微微放大，她默然一瞬，低頭領命：“臣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