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沽名釣譽齊宇禾(一)
沽名釣譽齊宇禾(一)
林瀚沒好氣地瞪一眼林湘湘:“你少跟我扯閑篇兒!顧十安好賴也有個貴妃姐姐,陛下派活兒給他也不稀奇!再說了,收人禮金這事能這麽光明正大的嗎?”
林湘湘哈哈一樂:“人家送的是謝禮,好歹我把她從劉楚玉那個火坑裏面救出來,收人家一點兒謝禮怎麽了?再說了,這些莊子不值幾個錢,那位總不會這點兒小錢都要跟我計較吧?我這可是掙的辛苦錢呢!”
林瀚被林湘湘煩得頭疼,他看一眼面上帶着淡淡笑意的顧十安,眉頭緊鎖:“你總是歪門邪道有道理,反正我是說不過你!你自己小心些,別給人留了把柄!顧十安這小子的人品,我總是不放心,萬一他要是把你抖出去……”
“那不會!”林湘湘笑得燦爛,她雙手抱臂,酒窩深深,“我幫顧十安收了木家主的謝禮。”
這莊子占地不大,卻處處透着用心,除卻樹屋之外,還有一方小小池塘,并一條花藤搭成的回廊。幾個人走在回廊之下,小可兒出于好奇,四處摸索,她摸了半天,忽然興奮地問林湘湘:“姨姨,你看這裏,這裏是不是有字?”
林湘湘循着聲音半蹲下來,可兒滿臉都是新奇,伸出短短的手指指着廊柱,上面有幾道花紋:“姨姨你看,這個字我還不認識呢!這裏,這裏也有字!”
小娃娃跑到另一根柱子處,一臉興奮:“我發現了好多!”
她這麽歡呼雀躍,衆人也就都湊過來看,林瀚本來就是看新鮮一樣掃一眼,哪知道就這麽一眼過來,他的眼珠子就定住了。這麽大個人彎着腰湊過來看,越看臉色越震驚:“這,這不是我們家的徽記麽?雙木成林啊!”
林瀚、林湘湘并一個木朵兒坐在桌前,支開薛蓮和可兒等人,三人面色凝重,相顧無言。
到底是木朵兒沉不住氣,問看起來最好說話的林瀚:“林公子,你,你剛才說那是林家的徽記,是什麽意思?我,我爹娘難道和林家有什麽關系?畫像我都給你看過了,你……”
林瀚手上的扇子搖個不停,顯然是心亂如麻,他看看臉色焦急的木朵兒,再看看一臉茫然的林湘湘,只能猛然收了扇子,問木朵兒:“這徽記确實是我林家的不假,可我是小輩,只在年幼時見過家中幾位叔叔,單看畫像,恕我無法辨認,還須将畫像寄回上京城,問過父親才能知曉。”
木朵兒神情激動,回憶起幼年過往,更是語無倫次:“我爹爹從來就沒有過家裏人,我記得曾經問過祖父祖母,爹爹也只是岔開話題,并不曾回答。而且,爹爹對上京城實在是太熟悉了!當年我以為爹爹是做生意見識廣,難道……難道是因為他自幼便在上京城中長大麽?”
林湘湘不比二人這般激動,她看向木朵兒,冷靜問道:“這只是個徽記而已,并不能代表什麽。我父親姓林,我家裏就沒有這樣的徽記。”
“那是你家!”林瀚不樂意了,瞪了林湘湘一眼,“我們林家宗族,唯有上京城這一支能用雙木徽記,你家遠在……就算不說這個,木家家主單名一個杳字,木杳,這拆開來,不就是林日麽?怎麽就不能是我們林家的人了?”
林瀚情緒激動,林湘湘擡手虛虛一按,止住了他的話,轉過臉對木朵兒笑道:“這劉楚玉涉案甚廣,說不得要京城這邊傳令回來才能行刑,你的身世也要回上京城一趟才能确定……既然如此,不若你跟我們一道回上京城?”
一行人都是說幹就幹的典型,不到半日功夫,木朵兒就将一切都交代好,輕車簡從跟着林湘湘的車隊一道趕赴京城。
舒适的馬車給了木朵兒和薛蓮,林湘湘和林瀚在外面騎馬,林瀚忍不住問她:“你怎麽就能确定她是林家人?這麽久把人帶到上京城去?萬一木杳不是林家人,那不就……”
“出身上京城,白手起家的時候已經是一方豪富,京上城卻沒有出名的木家人不說,他也從不透露籍貫,沒有任何親人往來,而且我問過其他人,都說木杳此人身世神秘,在平涼城多年,也不曾有親眷往來,所以我認為,他是林家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林湘湘嘴裏說的話一套一套的,實際上能确定卻是因為她的隐藏任務:【幫助林丹娘認祖歸宗】。有系統任務頂在前面,這木朵兒便是林丹娘,認祖歸宗認的就是她林家的祖宗,這難道還不夠分明的麽?
平涼城離京城不遠,一行人加快速度,三日內便趕回京城,皇帝那邊沒有宣召林湘湘,她就先處理了林丹娘的事情。林大伯聽聞木杳之事,又拿了木朵兒帶來的畫卷,又有書信幾幅,仔細看過之後,頓時老淚縱橫,連聲嘆道:“你父親便是我四弟林陽啊!你瞧,這右臉上還有一小塊疤,這塊疤是他當年和小妹頑皮,打翻了廚房裏的熱湯,四弟護着小妹,才落下了這麽一小塊疤!”
林瀚連忙扶着父親,林大伯感慨完了,眼睛裏面已經有了淚光,他看向一旁雙目含淚的木朵兒,顫抖着聲音道:“你,你就是我四弟的獨生女兒?你,你叫木朵兒?”
木朵兒哽咽道:“是啊,大伯,我叫木朵兒,我,我爹從來沒跟我說過,還有其他家人……”
林大伯長嘆一聲,拂開了林瀚,自己坐在了太師椅上:“這事情就說來話長了。”
林大伯在書房當中,将林家過往細細與幾個小輩說來。
原來林家從來都是書香世家,雖然官位不算高,卻始終在京城文壇之中占了一席之地,到了林祖父林明知這一代,他只是個小小的翰林學士,一生不得志,卻有幾個聰明伶俐的兒女,親朋好友都說這幾個孩子将來是有大造化的。
“的确是有大造化,”林大伯臉上浮現出驕傲的神色,他的目光落在木朵兒身上,“四弟的造化你們是知道的,他改名換姓,只帶了些許薄産,便能闖下偌大一份身家,成為一城巨富。我麽,雖然不算什麽,唯有一點才學是能拿得出手的,當年也算考了個榜眼,并不算丢了林家的醜。”
林湘湘仔細聽着,心裏疑問叢生,林瀚沉不住氣,問道:“為何四叔要改名換姓去了平涼城呢?”
林大伯又是一聲長嘆:“父親大人雖然疼愛子女,卻重視林家聲譽,我林家傳家已有百年,代代子孫都是讀書進學之人,我的四弟卻從小志不在此。四弟他雖年少便中了舉人,卻無論如何不肯走科舉為官這條路。在書院裏面就買賣雜物與同窗們,等到再大一點,就被父親發現他在外置辦了産業,後來父親大人發現之後便大怒不已,将四弟責打一番之後軟禁家中。四弟卻是不服氣的,他留書一封離家出走,說了不闖出名堂來絕不會回家,現在你們也知道了,這麽多年來,他确實從來沒有回家,只是寄信回來說得了一女,當時我還回信,将女兒取名丹娘,帶回來寫入族譜。只可惜,這封信再沒了回音。”
林大伯說完這些,林湘湘只覺得他臉上的皺紋都比從前更深,看起來憑空老了好幾歲。而木朵兒更是眼淚直流,哽咽得難以出聲。
林大伯緩了緩,繼續說道:“事已至此,我不怕說出來丢臉,就把其他幾兄弟的事情都告訴你們。四弟林陽離家出走已經是讓父親覺得顏面盡失,父親便對外聲稱四弟身患惡疾去世。之後你們小姑姑入了武林,父親更是大怒,與小妹斷絕了父女關系。”
“武林?”這下林湘湘都沒忍住,驚訝問道,“這,小姑姑怎麽和武林中人扯上關系的?”
林大伯沉沉道:“我們誰都不知道她怎麽認識的武林人士,只是她自己鐵了心要離開林家,我們也攔不住,只能由得她去。”
聽到這裏,林瀚林湘湘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敢聽了,林湘湘便主動勸道:“大伯,您看,我們把丹娘姐姐也找回來了,您今日辛苦,別再說那些了,不如先去休息?”
“沒什麽好休息的,這事情橫豎是已經發生了,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林大伯一眼看穿了林湘湘的心思,拍拍她的手臂道,“你父親行三,中間行二的便是你們二姑姑,她是身體不好,自幼養在觀裏,等到了十六歲的時候,她卻告訴父親,原來她在觀中跟觀主學了一身醫術,在民間行醫救人已有三年之久。”
木朵兒驚呼出聲:“女子不可抛頭露面……”
“是啊,女子不可抛頭露面,”林大伯嘆息道,“因此,父親知道之後,便毫不留情将二妹趕出家門,也是因為二妹的緣故,我三弟,當初考上狀元沒多久,便同意入贅白水城,做了白苗王的王夫。我父親一生清高好強,從不肯示弱人前,可是他三子二女,竟然只有兩人走了科舉之路,另外三個孩子離經叛道,經商從醫,與武林人士厮混一處,他雖然對外聲稱子女病死,可還是難免被人嘲笑。因此,三弟選擇了最有權勢的白苗王,旁人再也不敢嘲笑父親教子無方,我林家的伯爵便是因此得來的,林家,總算在京城站住了腳。”
林家竟然還有這樣一段秘辛,在場三個小輩聽得都震驚不已,林瀚手上還拿着扇子,人已經跟傻了一樣動彈不得,林湘湘看看林大伯,抿了嘴唇,神色鄭重道:“大伯,您放心吧,咱們幾個叔叔姑姑都是厲害人物,您瞧,小叔叔能成一成巨富,我相信,其他姑姑也有自己的大造化,您呀,就好好修養身子,說不定到哪一天,咱們就有機會見面了呢?”
林湘湘這麽一勸,林大伯便重新收拾了心情,他看向木朵兒,道:“既然四弟給你取的小名就叫做丹娘,你,你若是願意認祖歸宗,咱們就開祠堂,将你林丹娘的名字記上族譜。”
林丹娘連忙點頭:“我願意,多謝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