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争吵

争吵

面前的人正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着她，那目光說不上憤怒，也說不上悲傷，只是好像從未認識過榮念慈一般。

榮念慈被這目光深深刺痛，嘴唇張合幾次，都沒能發出聲音。

“別這麽看我，”榮念慈低聲呢喃，“對不起。”

蘇葉甩開她抓住自己的手，聲音發顫，努力克制着不讓自己崩潰，“你，騙我，玩弄我，好玩嗎？”

榮念慈搖頭，眼眶發紅，生平第一次，她的心髒是那樣難受。

“我不是故意的，”榮念慈解釋道，“我沒有想騙你。”

蘇葉搖頭，眼神發笑，“你是故意。在你眼裏，我就是個，什麽也不能知道的，傻子。”

“我什麽都辦不好，你什麽都不該告訴我，我就得蒙在鼓裏，任由你随意擺弄！”

這是連帶着上輩子的氣一起撒出來了。

榮念慈很想解釋，她沒把蘇葉當傻子，她經歷的那些事，誰都沒有告訴過。

習慣一個人扛下所有事，連榮年和榮憐都不被允許接近，更不用說她的心頭摯愛了。

榮念慈只能一個勁兒地說抱歉，差不多将上輩子道歉的總和加一起還要多。

蘇葉卻不願意聽了。

她說，“我要離開，現在。”

榮念慈一愣，靜靜發問，“離開？去哪兒？”

“哪兒都好，”蘇葉瞪着她，“哪裏都好。”

哪裏都比榮念慈身邊要好，蘇葉已經讨厭她到這種地步了嗎？

榮念慈忍不住提高音量，“我醒來的事情是機密，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反正我是真的被人害了，陰差陽錯撿回一條命，我為了我們能活下去，必須想方設法找出兇手。”

這些解釋如果再早一些，蘇葉會願意聽，但偏偏是在這種時候。

在一切美好的面紗被狠狠撕碎的當下。

“何必解釋。”蘇葉冷冷扔下一句話。

榮念慈語氣焦急，“如果我不這麽做，別說是我，連你也會被害死。”

蘇葉依舊聽不進去，她現在根本不想要這種解釋。

“找兇手，和騙我，有聯系？”蘇葉實在不明白，榮念慈如果打定注意要去辦正事，途中将自己随便放在身邊就行，何必對自己說一些有的沒的話。

蘇葉确信，如果榮念慈願意稍微隐藏一下自己，蘇葉不可能對“今麥兒”動心。

“你榮念慈，是什麽人？”蘇葉誇張一笑，她的語氣變得很豐富，“勾勾手指，就能讓我喜歡你。聽我說，喜歡你，開心嗎？看我跟在你後面，開心嗎？就算我當着你的面，說要離婚，轉身就和，你的仿真人，走在一起，開心嗎？”

榮念慈張了張口，“……是我沒考慮好。”

“你總是這樣，”蘇葉的眼睛也紅了，榮念慈不知道什麽是愛，她也不會愛人，她只會按照自己的想法随心所欲，偶爾想起你來，便又要由着自己的心意調度你，讓你來她身邊，又将你趕走，“你沒有心。”

蘇葉說完就走，看樣子是打定注意要離開。

“你站住！”

榮念慈沖到蘇葉面前，她知道，現在無論如何蘇葉都不願意聽她解釋。

“你連藍貍都不要了嗎？還有釘釘？”榮念慈的目光也開始發狠，這是她激動的表現，“你信不信，你離開這個門，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人知道，那些對你行蹤感興趣的人會想方設法打聽你，你會變得非常危險！”

蘇葉“哦”了一聲，不痛不癢，眼神諷刺，“你怎麽知道，我沒有經歷過？”

榮念慈一愣。

蘇葉不是會撒謊的人，她從蘇葉的語氣裏讀出了什麽。

怪不得蘇葉也會跟着一起重生，她上輩子死後，蘇葉很可能就是經歷了這一些，沒了自己的庇佑，一些人還是容不下她。

榮念慈的手掌落下，整個人變得很疲累，她抹了一把臉，輕聲說，“好，我們不談這些。”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要做什麽嗎？”榮念慈說，“如果我把一切都坦白，以後也不再趕你走，請求你留在我身邊幫我，你願意嗎？”

蘇葉抿唇不言，她看了眼大門的方向。

現在離開，也許是未知的危險，但也許是自由，總之會徹底離開榮念慈。

而留下……

蘇葉最終開口，語氣已然冷靜下來。

“你說。”

兩天後，管家系統将一切設備都調試好，打開光屏，上面的界面露出一條消息。

消息內容是榮念慈恢複清醒，即将回到公司執掌大局。

這條消息面向內部，并不對社會公開。

“家主，你确定好了嗎？”

榮念慈換上幹淨利落的服裝，将長發梳起，整個人和車禍前毫無二致。

“發吧。”

管家系統嘆了口氣，這條消息發出去，就代表她們對外的戰鬥，要打響了。

“家主，咱們掌握的信息還不夠全面。”管家系統說。

榮念慈看向鏡子，裏面倒映着自己面無表情的臉龐。

“夠了。”她說。

管家系統用一種混雜了憐憫與心疼的語氣開口，“家主确定要這麽做嗎？”

榮念慈不吭聲，态度表示默認。

“那好吧，只要你決定了，我會支持你。”

榮念慈說，“量子腦磁儀的調查進度如何？”

管家系統，“家主猜測的沒錯，量子腦磁儀的科技含量并非只有展現出來的這些，它的量子振蕩可以做到的事情，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多。初步懷疑，量子腦磁儀捕捉到了家主的潛意識，家主受傷的瞬間，腦海裏肯定閃過無數念頭，例如有人要害自己，而自己如果僥幸不死，一定要小心行事，最好是示弱，讓敵人認為自己變成了植物人，再也醒不過來。”

榮念慈點點頭，“懂了，你的解釋很有道理。”

怪不得上輩子醫生也是這樣說，而她上輩子滿打滿算也不過沉睡了一年，根本不像醫生說的一輩子。

“媽媽留下的筆記很多，你繼續查找翻閱，我總覺得量子腦磁儀還有東西可以研究。”

榮念慈撇開這件事，喊住管家系統，“你上次和我說，發現一個可疑的人，是誰？”

管家系統頓了一下，将那人的照片投出來。

“榮雲山？怎麽是他？”榮念慈皺起眉頭。

管家系統，“咱們在海市調查填海造田項目的時候，碰巧路過榮家的一處房産，是前任家主買給榮雲山的，後來我順着這個線索往下查，發現很多事情裏，都有這個人的影子。”

榮雲山，是榮家很偏的一個旁支，祖上沒準都不是榮家血脈。

他是因為個人能力突出，才被選拔上來，和榮念慈的母親榮青黛一起進入實驗室工作。

榮青黛是個強大的女人，在工作上是這樣，在情感上也是，她看上了這個年輕的男人，寂寞的時候會喊他作伴，給錢也頗為大方。

如果讓榮念慈給榮雲山做個定位，恐怕得叫他“小爸”？

榮念慈皺了皺眉，“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管家系統說是，“所以我一直沒和你詳細展開。”

盡管現在已經到了二十八世紀，人死不能複生依舊是一個無法破解的難題。

就算有量子腦磁儀，也只能修複能修複的大腦損傷，不可能長久保留一個人的意識。

榮念慈想了一會兒，“罷了，多留意，一個死人，不可能是我們要調查的兇手。”

榮念慈站起來，這一會兒，她已經收到了上百封郵件。

包括榮家各方族老，還有公司內部的中流砥柱們。

“铛铛，”榮念慈看見其中幾封，忍不住笑了，“念念和她的子系統們向我問好。”

管家系統也笑，“家主昏迷的這幾個月，多虧了念念這個智能系統維持公司的運營，她恐怕是最期待家主醒來的。”

榮念慈笑着笑着，笑意變得暗淡，“可惜蘇葉連釘釘都沒有帶走。”

管家系統也嘆氣，“家主已經通知了蘇葉小姐的家裏，蘇葉小姐不會亂跑的。”

“她的性子就是這樣，眼裏容不得沙子，”榮念慈現在是自讨苦吃，苦笑道，“當初就不該說自己是今麥兒，還不如說自己是個仿真人呢，這樣蘇葉也不會生氣。”

上輩子，加上這輩子，榮念慈欠她的都挺多。

她一直挺想和蘇葉談一場毫無顧忌的、單純的戀愛，可惜在殺人兇手還沒找到之前，一切都是白日妄想。

頭頂懸着一把随時可以将她們劈成兩半的刀，任誰也不會心大到毫不在乎。

尤其是，榮念慈知道自己死後，蘇葉也會死。

“到底是誰，為什麽連蘇葉也不放過？”榮念慈喃喃自語。

管家系統，“家主，什麽不放過？”

榮念慈試着開口，“铛铛，我問你一件事。”

她沒有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也沒必要和別人說，只是現在她需要管家系統這個最先進的人工智能幫助自己分析。

她說，“如果，我沒有找出這個兇手，那人在暗，我在明，在未來的某一天，兇手得逞，我被殺害。那麽有什麽理由，會讓那個兇手連蘇葉也一起殺了呢？”

管家系統不喜歡這個“如果”，沉默了半天才說，“在這個假設裏，蘇葉參與了什麽？”

榮念慈皺眉搖頭，百思不得其解，“什麽都沒參與。她什麽都不知道，和現在一樣，嫁給我，然後與我離婚。”

人心是很複雜的東西，管家系統記錄的人性大部分都是黑暗的，她運算了一會兒，開口。

“有百分之七十二的可能，出現在‘蘇葉嫁給你’這件事上。百分之十三的可能，兇手是個暴徒，喜歡趕盡殺絕。百分之六的可能，兇手與蘇葉有仇……”

榮念慈默默重複，“蘇葉嫁給我……”

管家系統，“兇手很介意這件事，背後的原因有很多，我只能盡可能地列出來，但沒辦法确定是哪一個。”

榮念慈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快到她差點沒有捕捉到。

這個念頭産生的瞬間，榮念慈的表情變得非常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