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一直知道,自己當不成畫家。

“你這是在抱怨嗎?”沈蔚向她眨眨眼。

夏如茵哈哈笑了,拍手教小朋友們上樓繼續上課,再看了沈蔚随手畫的畫作一眼,那幅畫線條流暢,布局優美,可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畫中散發出閑适的心情,即使是簡單的遠山近樹景致,仍然呈現出沈蔚獨特的風格。

她并不嫉妒,因為,擁有色彩就已經讓她很滿足了。

晚上九點四十五分,小廖将玻璃門上的牌子轉為“休息中”,接着來到桌前,打開一個鐵盒子,從裏面拿出一百元,然後瞄了一眼已經進入放松狀态,腿跷得老高,眼睛直盯着電視,不時發出笑聲的雷醫師。

雷揚總說這時是他的partytime,看電視配大腸面線,滿足了,才關門結束一天的工作。

所以,時間一到,小廖就得乖乖的拿出專門放大腸面線基金的鐵盒子,認分的拿錢替雷醫師跑腿買消夜。

再看了正哈哈笑的雷揚一眼,小廖努力的射出哀怨的視線,渴望雷揚某天良心發現,自己去買大腸面線,可惜徒勞無功。

十五分鐘後,小廖帶着熱騰騰的大腸面線回來,雷揚終于把眼睛從電視前移開,拿過面線就準備吃。

這時,雷揚忽然停下動作,盯着小廖看。

小廖疑惑的回視着他,“怎麽了?”

“後面。”雷揚收回目光,吃起大腸面線來。

小廖轉過身,沒看見有人,又将目光往下移,這才看見一只野貓,正親昵的磨蹭着他的腿。“你又來啦,好久不見。”他抱起不怕生的貓兒,順了順它柔軟的毛,然後把它放到中央的鐵臺上。

這是附近的野貓,時常出現,他總會拿些飼料給它吃,偶爾請雷揚看看它的健康狀況。

小廖從角落拿來貓飼料,倒進碗裏,放到它前面,說:“快吃吧。”

待雷揚滿足的吃完大腸面線後,貓兒也吃飽了,似乎正乖巧的等着雷揚替它檢查身體。

雷揚洗着手,對小廖說:“你下班吧,已經很晚了。”

小廖點頭,又摸了摸那只貓,愉快的吹着口哨離開。

一如往常的,雷揚又聽見小廖在門口催動機車油門的聲響,持續好久才依依不舍的消失。

雷揚低頭檢查那只貓,發現它的狀況還不錯,并沒有挨餓的樣子,八成是因為它不怕生,總是主動親近人,所以也有人像他們這般喂它的關系。

“你很健康。”雷揚微笑,伸出手搔着貓毛,貓兒跟着動來動去,依戀着他。

夏如茵一進門,就是看見他如此溫柔和煦的表情。

雷揚聽見動靜,擡頭看見她,挑眉詢問她的來意。

“我正要走,看你這裏燈還亮着,就過來看看。”她走過來,驚喜的看着貓兒,“你養的?我從沒看過它。”

“附近的野貓,說不定以後也會常去找你要東西吃。”

“真的?那我要準備什麽給它?我沒養過貓呢,貓都吃些什麽?”她興奮的提出一串問題,也伸出手撫摸它,見貓兒磨蹭她的手,她眯起眼睛笑了。

“如果它去找你,你就來這裏拿飼料 …到處流浪,一定有很多人給它不該讓貓吃的東西,雖然能填飽肚子,我想我們還是必須顧及它的健康。”

夏如茵擡眼看他,道:“嗯,你是獸醫嘛。”果然很專業。

他沒有說話,頭微偏,揚起眉,滿臉“這還用說”的表情。

她收回視線,憐惜的看着小貓,“好可愛喔,喏,它有沒有名字?”

“野貓怎麽可能有名字?”

“那我來取一個。”她愛替人取名字的毛病又犯了。

雷揚揚眉望着她。呵,她似乎陷入了熱愛小動物的情緒裏,仿佛這只貓已經是她的。

“你要養嗎?”他問。

她笑咪咪的,看着貓兒邊思索邊回答道:“沒有啊,你不是說它會常來,取個名字比較親近,而且叫起來也方便。”

雷揚聳聳肩,随她去,只是他還挺好奇她會取什麽樣的名字,想到上次她替他的愛車取的那些名字,簡直慘不忍睹。

夏如茵轉了轉眼珠子,道:“嗯……就叫唐吉诃德好了。”

“唐吉诃德?為什麽?”

“因為很酷啊。”

“哪裏酷?”

“它是只貓,看起來好優雅哩,但是其實它是只流浪貓。”

那又如何?雷揚不明白她的意思,看來這女人的思考回路不是他能輕易理解的。“所以哪裏跟唐吉诃德有關?”

“哎呀,我想可能它也想要像家貓一樣有人疼愛啊,就跟唐吉诃德一樣,明明只是窮士紳,可是夢想成為威風凜凜的騎士。”

“你是說,它想成為家貓,而唐吉诃德想成為騎士,有夢想這一點是相同的?”這解釋太牽強了吧?

她搖搖手指,得意的說:“不只是這樣喔,唐吉诃德不是出發雲游四海嗎?這跟流浪貓的流浪意思不是差不多?說不定這只小貓就是貓中的唐吉诃德,出發扶傾濟弱,拯救世界哩!”說到這裏,她以滿是崇拜的眼神看着那只貓。

“我只覺得你牽拖得很遠,而且,為什麽你這次取的名字這麽有意義,幫我的愛車取小名就取得很随便?”他不滿地道。

夏如茵鬼靈精地一笑,“那你也很随便就用小大腸這個稱呼啊。”

雷揚眯緊眸,臉色一凜,“我沒說小大腸很随便,我說的是其他的。”拜托,小大腸他很滿意好嗎?

她愣了愣,不禁笑罵道:“你腦袋有問題。”但是這樣的他很可愛,她喜歡極了。

奇怪的是,當初愛上他時,他給她的印象很模糊,只覺得他似乎格外冷靜,而且充滿了顏色,直到她偷偷調查,才知道他愛吃大腸面線,知道他講話很直,常得罪一些學長,知道他曾經在向愛慕他的學妹前不小心吐了,因為吃了太多大腸面線。

他這些習慣與嗜好,她得知了之後覺得更有趣了,原來他不只是一個淡淡的撐傘為動物的屍體送別的人,還是一個充滿自我性格,有點唯我獨尊的人。

她更喜歡這樣的他。

夏天接近尾聲時,人愛動物醫院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一輛黑得發亮的奔馳車停在動物醫院門口,下來一男一女,女子走在前頭,男子謹守分際,走在女子左後方三步遠,一前一後推門進入。

動物醫院裏沒有病患,雷揚正低着頭打電動,知道有人進來,他懶懶的擡起頭,一見來人,立即變了臉色。

女子約二十五歲左右,略施脂粉,頭發整齊束的起馬尾,穿着黑色套裝,臉上戴眼鏡,看起來十分嚴肅。她身後的男子,一樣是全黑的西裝,也戴着眼鏡,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

女子注視着正欲走去後頭的雷揚,喚了一聲,“哥。”

雷揚撇撇唇,不爽的轉過身,“來這裏幹嘛?”

“為什麽不跟爸和好?”雷柔毫不拖泥帶水,直截了當的問。

雷揚雙臂環胸,做出防備的姿勢,反問道:“我幹嘛跟他和好?”

雷柔嘆口氣,眼鏡後的眼睛露出一絲疲憊,“你很幼稚。”

“那你就別來煩我,如果是有小動物想教我替它看診,我很樂意幫忙,如果想調停,那就免了。”

她聽了,眼底浮現笑意,轉身朝身後的男子說了幾句話,男子便遞出手上的提袋。

雷柔接過提袋,自顧自走到雷揚的辦公桌前,“喏,陳媽做的大腸面線,知道你喜歡,我請她做好帶來給你。”

雷揚一聽,眉開眼笑,“算你聰明。”陳媽做的菜,對他來說是天下第一。

“這裏就你一個醫師?這樣不就沒辦法休假?”

“為了小動物,值得。”

雷柔看着哥哥臉上的笑意。自小哥哥對動物就特別有興趣,卻從沒見他養過任何寵物,考上獸醫系後,爸也由着他去,直到哥哥決定自己開業,父親反對,哥哥才與父親決裂。

現在,哥哥本來該接的重擔現在都落在她頭上,爸爸時時命她來探口風,仍然抱着哥哥能放棄當獸醫的希望。

雷柔清了清喉,道:“我是來替爸傳話的,爸教我跟你說,做個小獸醫沒前途。”

“這句話我早就聽過了,然後咧?有沒有新的?”這是老爸專屬的開場白。

“我新請的助理,是哈佛畢業的,爸要我跟你說,只有做專業經理人,才能請學歷這麽高的人當助理,獸醫是沒辦法的。”雷柔說着,觑了一眼身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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