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吃罷了飯,孫氏幫着周氏收拾了桌子,楊氏則是去洗碗。
見沒什麽可忙的,和老兩口說了回屋,孫氏就拉着薛青槐回屋了。
一家三口洗了上炕,她迫不及待地拉着男人問:“槐哥,你說招兒做得那生意真那麽掙錢?”
這事回來薛青槐就當着孫氏說了,只是孫氏沒放在心上,今天見招兒大手筆的買了那麽多東西回來,又給正房那邊端了一碗肉。
孫氏眼裏可有數得很,那一碗肉至少得一斤,一斤肉十幾文,說給他們端來就端了。反正孫氏可舍不得這麽幹,所以方才薛老爺子敲打兒子媳婦,她躲在下面沒敢吭氣。
可這也說明招兒是真的賺錢了。
同樣是做生意,薛青槐每日挑着貨挑子四處走街串巷叫賣,看似是薛家最賺錢的生意,其實最辛苦不過。賣得都是些針頭線腦的,東西便宜,賺得也少。好一點,一天賺幾十文,不好的,一天也就十幾文。
招兒既然能帶着姜武做生意,為啥就不能帶四房了。左不過兩家關系這麽親近,狗兒和招兒還要叫他們四叔四嬸呢。
孫氏把事情和薛青槐說了一下,薛青槐道:“咱們買賣做得好好的,你怎麽動了這種念頭?”
“銀子還有嫌紮手的?招兒帶誰做不是做,帶着咱們一起不是更好。”
“那還有姜武呢。再說了,姜武有車,咱家可沒有車。人家現在買賣做得好好的,你再進去插一腳,那叫什麽?我先跟你說,這個口你可不能和招兒開,沒得讓人以為咱們拿着身份硬是想分一杯羹。”
這茬孫氏倒是沒想到,見男人态度堅決,她也沒再說什麽了,就是躺在那裏忍不住就在想這事,想了半夜才睡着。
招兒洗了碗回屋,炕上已經被收拾幹淨了。
炕桌被擦得幹幹淨淨,放去了炕腳。鋪蓋也已鋪好了,一床大墊褥鋪在下頭,上面兩個被窩擺放得整整齊齊,左邊一個,右邊一個,跟平常一樣。
招兒心裏有些安慰,明眼可見自打那次病後,小男人變了許多。知道幫她幹活兒,也知道心疼人了。
想着之前他給自己的買的簪子耳墜,他才進學十日,平時還要念書,肯定閑暇的功夫都用來抄書了,而抄書賺的銀錢都買了首飾送她,當即心裏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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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因為自己心裏有結,就擺臉色給他看。這麽想着,她臉上帶了些笑,聲音也清脆起來:“等會兒不看書了就睡?”
“不看了。”
“也是,你平時日日看也累壞了,回家了咱不看書,讓眼歇一歇。我去燒水,等會咱洗了就歇着。”
“我去燒水。”
以前都是招兒燒了水端來給他洗腳,他也想給她燒一會兒。
“你會燒火?”她揶揄道,眼角帶笑,并沒有鄙夷的意味。
“我當然會燒!”說着,他就悶頭悶腦往外走,招兒拉都沒拉住。
兩人去了竈房,招兒還在說:“瞅瞅你,跟我犟啥,不就是燒個水,還非要争來搶去的。”
竈膛還是熱的,裏面還有些沒滅的火星子,薛庭儴蹲在竈膛前就往裏頭填柴。
他悶頭悶腦就拿柴往裏填,等招兒想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一股黑煙從竈膛裏冒出來。
火沒見着,煙倒是不少。
他自己被嗆得咳了兩聲,招兒也是捂着鼻子直扇風。
“像你這樣弄可不成,我跟你說,這種要用火鉗子把暗火挑起,先少放些細柴讓火燒着,再往裏放粗柴。”
招兒一面說一面拿起火鉗子把裏頭的柴都掏了出來,就見她丢了些細柴進去,用火鉗子搗了幾下,裏面便有小火苗竄起,很快就變成大火苗,她這才又将方才挑出的柴放進去。
薛庭儴有些尴尬,原來招兒說他不會燒火,都是真的。他是真不會燒火,燒個火都能把人嗆成這樣。
他悶着嗓子道:“我下次就會了。”
招兒眼兒彎彎地點點頭:“你聰明,什麽一學就會了。”
他忍不住側首去看她,竈膛裏的火将她的臉照成了紅色,紅撲撲的,像抹了胭脂。吹彈可破,芳香可口。
可招兒實際上是最不喜歡搽脂抹粉的,在那夢裏哪怕有錢了,也從來不弄這一套。她死了以後,他見過的女子似乎沒有人不搽脂抹粉的,白白的脂粉摻雜着紅豔豔的胭脂,像似帶了張面具,面目模糊。
他忍不住往前湊了一些,又湊了一些。其實他也沒想幹什麽,就是下意識往那裏湊去了。
她猛地一下轉頭,差點沒撞上他的鼻子。先是一愣,旋即哈哈的笑了起來。
“你看你鼻子,好像大黑。”
就見薛庭儴白淨的臉上,就鼻子尖兒上黑了一塊兒。這時一個熱乎乎的東西擠了過來,伸出一只狗頭,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好奇說它什麽了。狗眼睛濕漉漉的,鼻尖兒也是一點黑,招兒笑得更大聲了。
薛庭儴下意識伸手要去摸,卻被招兒一把拉住手。
“快別摸,我給你擦了,讓你一抹該真成小狗兒了。”
她的手又軟又暖,笑得眉眼彎彎,他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她的手伸過來又收回去了,他下意識又去摸了摸鼻子。
“擦幹淨了?”
招兒點頭:“擦幹淨了,真該讓你照鏡子看看,哈哈哈。”
薛庭儴有些窘,低聲嚷:“有什麽好笑的。”
“好好好,我不笑了。”
打岔的功夫,鍋裏的水也熱了。
薛庭儴主動去把腳盆子拿來,招兒用大瓢往裏頭舀水。這時周氏端着東西進來,問:“這麽早就歇啊?”
“也忙了一天,早點歇着。”
趁着招兒和周氏說話的功夫,薛庭儴端着裝了水的腳盆子走了。
周氏笑着和招兒道:“狗兒現在越來越像樣了,也知道幫你幹活。”
招兒哈哈一笑:“總要長大的。對了,鍋裏剩下的水不用了,三嬸你用吧。”
“好。”
薛庭儴把水盆端回屋。
別看這麽短一段路,但這木盆又大又結實,還真是有些沉。
他摸了摸有些酸痛的胳膊,打算從明日起就把鍛煉身體提上日程,也不怪招兒總拿他當弟弟,實在是他太不中用。
正想着,招兒跟着進來了。
“累着了吧,這盆兒沉。”
他忙站了起來,佯裝一副無事的模樣:“還行,不太沉。”
“快洗吧,別讓水涼了。”
薛庭儴坐在炕上,褪了鞋襪,把腳放進盆子裏。
水溫剛好,雖微微有些燙,但燙得舒服。
這時,面前突然多了個人,卻是招兒搬了張小杌子坐在他對面,也把鞋襪脫了,把腳泡在盆子裏。
為了不費兩茬功夫,兩人打小就是一處洗腳,只有哪天沐浴了不洗腳的時候例外。
招兒的腳和她手一樣,腳底掌有着薄薄的繭子。若比起腳嫩手嫩,她還不如薛庭儴。
他的腳在下面,她的腳在上面。
“我幫你搓搓。”
她笑眯眯地說道,就拿腳在他腳上搓了起來,搓了兩下不得勁兒,她彎下腰用手洗。先給自己洗了,又去洗他的。
薛庭儴像似被燙了一樣,蜷縮而起:“不搓了,洗幹淨了。”
“洗幹淨了?”
他匆忙點了下頭,就拿起旁邊的布巾把腳擦了擦,放在炕上。
招兒覺得他有些怪,也不知打啥時候開始,小男人就不讓她給他洗腳了,明明小時候都是她給他洗腳的。
薛庭儴擦完了,招兒擦。
最後招兒趿拉着鞋,出去把盆子裏的水倒了。回來瞅了眼見大黑的水盆裏還有水,她把門栓上,又把燈吹了,便抹黑上了炕。
屋裏有些黑,今天沒有月亮。
薛庭儴已經躺下了,靜悄悄的。
招兒抹黑脫了衣裳,掀開被子往被窩裏鑽,卻不小心撞到個人。
原來她摸錯被窩了。
她旋即又想摸另一個被窩,卻被人拉住了。
黑暗中,薛庭儴的嗓子有些發緊:“被窩裏冷,你給我捂捂。”
這事兒以前招兒經常幹的,薛庭儴小時候體弱,一個人睡總是捂不熱。自打招兒來到二房,他就是跟招兒睡的。後來再大點兒,兩人分了被窩,逢着有些冷但又用不着燒炕的時候,都是招兒給他捂熱了被窩,才讓他睡的。
“你都多大了,還讓姐給你捂被窩。”
他沒有說話,不過拉着她的手松開了。
薛庭儴也有些窘自己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正懊惱着,突然有一雙手伸進來,在他手上和腿上摸了摸:“改明的帶你去找個大夫看看,像你這麽大的年紀正是火力旺的時候,怎麽總是手涼腳涼的。”
她嘴裏說着,人就披着被子湊了過來。
兩人緊緊挨着,卻是隔了兩層被子。她的手又鑽進他被窩裏,拉着他的手搓着,搓了幾下,隔着被子抱在懷裏。
不光如此,她的腿也鑽進了他被窩裏。
被子裏,她用腳挨了挨他的腳,被冰得就是一瑟縮。不過她并沒有退卻,用腳在他腳上搓了兩下,就給他捂腳。
捂了一會兒,也沒捂熱,她用腳盤着他的腳往上拉了拉,将他的腳夾在自己兩條小腿兒之間。
“招兒,那耳墜子等咱倆成親的時候,你串了耳洞戴好嗎?”寂靜中,薛庭儴突然道。
可并沒有聲音回答他,只有她輕微的鼾聲。
他笑了一下,将腳又往她腿裏鑽了鑽,也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