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毓秀宮內，王貴妃悠然的斜靠在貴妃榻上，半閉着眼，染着鮮紅蔻丹的手一只撐着額頭，一只放在腿上，挽着流雲八寶髻的發上點綴着一只東珠流蘇步搖，随着婢女捶腿的動作間或輕輕擺動。
正是旭日初升之時，宮外忽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六皇子秦玦帶着早晨微微的寒意和一身怒氣進了毓秀宮。
恭恭敬敬的行禮之後便自顧自坐在那兒生着悶氣。
王貴妃不慌不忙的擡眼，看到自己兒子那不争氣的樣子皺了皺眉頭，揮手讓捶腿的婢女下去了。
“這是又怎麽了？”
秦玦似乎氣急了，猛的站起來在屋裏來回走了幾步，眼睛發紅：“母妃，你可知道今日早朝父皇因為西城水患初步穩住的消息又對大哥大肆誇獎，父皇還從未那樣誇獎過我。”
王貴妃慢慢從貴妃榻上坐起來，拿起了旁邊的事輕抿一口，平靜道：“就這件事？昨日西城傳來消息，說是西城水患已經初步平息，而立了首功的江丞是他推舉的人，皇上誇獎他不是應該的？”
六皇子也知道其中原委，可他就是氣不過，“可是那江丞，他原來明明是……”
“本宮知道，他原來明明是你要拉攏的人，”王貴妃打斷了秦玦的話，“可人家不是沒投入你的麾下麽？本宮倒要問你，這麽長時間了，連這麽一個人都說服不了，你之前都幹什麽去了？”
“我……”秦玦說不出話了，狠甩了一下袖子低頭做了回去。
“再說了，就算他沒有推舉江丞，你就會推舉他了麽？別以為本宮不知道，那江丞恐怕早就不在你的考慮範圍內了，是你自己不會知人善用，反倒跑來本宮這裏撒氣，像什麽話？”
說完自己心下也有些疑惑，以她對自己兒子的了解，想到了這次水患可能沒他出風頭的份，但她沒想到立了首功的竟會是太子。
不過是又如何，或許只是巧合罷了。
秦玦這次沒有再反駁，蔫頭耷腦的坐在哪裏，任由王貴妃訓他。
王貴妃到底還是心疼自己兒子，說了幾句便停了嘴，看他那沒精神的樣子嘆了口氣。“行了，不就是誇獎了他一次麽，來日方長，還怕沒有扳回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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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貴妃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走到了秦玦的面前，“不說這個了，母妃問你，你與那相府的千金可有搭上線？”
提起沈未雨，秦玦又想起那天晚上去相府發生的事，還有這一段時間以來秦深的一反常态，再次氣不打一出來，将從沈未雨生辰宴開始的事一股腦都說給了王貴妃。
王貴妃這次也有些氣了，看來這太子是與以前大不一樣了啊，看來不得不提高警惕了。還有這沈小姐，看來也是個喜歡攀龍附鳳的，真是不知好歹。
王貴妃安撫着自己兒子道：“這些個管家小姐不都喜歡拜高踩低的，不過惦記着人家太子的名頭罷了，不過皇兒啊，你要知道，這丞相背後的勢力不可小觑，無論如何這丞相嫡女的身份你一定得占着。”
“那難道要兒子拉下臉來讨她的關心麽？”秦玦一想到那天晚上沈未雨左一個太子殿下右一個太子殿下的就就覺得怒不可遏，讓他堂堂皇子再厚着臉皮去找她，秦玦絕對不去。
王貴妃輕笑一聲道：“傻孩子，咱們要的不過是相府嫡女的身份和她背後的勢力，管它占着這個身份的人是誰呢。”
秦玦心中隐隐明白了什麽，眼中微微一亮，“母妃的意思是……”
“我記得相府不是不止她一個女兒麽，她不喜歡你，就把她拉下來換一個喜歡你的坐上去不就行了。”王貴妃幽幽道。
秦玦此時也收起了之前的不忿，思索着王貴妃的話，還是感到有些為難，“可是母妃，那相府的确還有個個大小姐差不多大的二小姐，不過聽說出身不太高，而且兒臣都還未見過她。”
“沒見過去見就是了。”王貴妃似乎早有準備，“本宮準備明日就向皇上提建議，朝華長公主快滿十四了，可還是整日貪玩，聽說丞相府的兩位小姐性子沉靜，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正好入宮來給長公主當伴讀。”
秦玦明白了王貴妃的意思，嘴角也露出了笑意，“多謝母妃為兒臣費心安排。”
王貴妃精明的一笑，語重心長道：“皇兒，你要知道，做大事的人就得學會忍一時之氣。等那兩位小姐進宮了，你就多往宮裏跑跑。你是本宮的兒子，天資優秀，又有本宮和娘家人撐着，那個太子不過是占了個中宮嫡出的名頭，先皇後都死了這麽多年了，就算有個兵部尚書的舅舅又怎麽樣？聰明人都知道該怎麽選，至于沒眼色的人就該趁早除去。”
王貴妃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至于身份，等大局定下，成王敗寇，誰回去在乎身份這種東西。”
秦玦重重點頭，“是，兒臣明白了。”
三日後，一道召相府兩位小姐入宮為朝華長公主伴讀的聖旨便下達到了沈丞相府中。
沈丞相接過旨意，有些擔憂的看向一旁的沈未雨，沈未雨回給了沈丞相一個輕松的微笑。
雖然面上在笑，但是沈未雨心裏卻浮上了一絲絲陰霾。
她前世也曾進宮伴讀，并且今世她也隐隐覺得不可避免，所以要有準備，只是這準備卻并不包括沈含月。
看來她還是對沈含月掉以輕心了。
不過沒關系，正好她也想借着進宮找機會扳倒秦玦，這樣也好，狗男女都湊到一起了，正好一起收拾了。
聖旨上說明日就要啓程，進宮後暫時會住在長公主的朝華殿內，沈未雨抓緊時間讓喚秋出門買了一些需要的東西，然後回屋子簡單收拾了一下行裝。
“清兒啊，宮裏不比家裏，說話做事一定要萬分小心，除了侍候好長公主外沒事不要去長公主殿之外的地方亂跑，免得沖撞了宮裏的貴人。”柳氏一邊給沈未雨收拾着衣服用品，一邊不放心的叮囑。
這還是沈未雨第一次出遠門，柳氏哪哪兒都不放心，一定要親自收拾行囊，事無巨細的一一叮囑。
沈未雨聽着娘親的唠叨，半是撒嬌的從背後抱住了柳氏的腰：“娘親，女兒知道了，一定會小心小心又小心的。”
柳氏拍了拍她的手，想到沈含月也要去，不免再次提醒：“除了小心宮裏的人之外，對你那二妹妹也不要掉以輕心，上次的是雖然是陳氏主導，但誰也不知道沈含月知不知情，這段時間她閉門思過，也不知性子收了沒有，你可別像以前那樣了。”
“知道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女兒又不是傻子。倒是娘親，女兒不在家，您和爹爹一定要好好的。”
柳氏見沈未雨信誓旦旦的保證，憐愛的拍了拍沈未雨的背，笑着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沈未雨便在柳氏的陪同下出了院門往相府大門走。
一出院門，就見沈思思紅着眼睛撲到了沈未雨懷裏。
“大姐姐，我舍不得你。”沈思思聲音悶悶的，明顯是哭過了。
沈未雨擦掉沈思思臉上淚痕，輕聲安慰，“大姐姐也舍不得你呀，可是這是皇上的旨意，不可違背的。不過最多也就一年的時間，很快大姐姐就回來了。”
沈思思忍着眼淚點點頭，但是看着還是傷心又可憐。沈未雨失笑，揉了揉她的臉，“好啦，大姐姐已經和院子裏的潇兒說過了，這段時間就由潇兒照顧你，還有大夫人大姐姐也說過了，不會有人欺負你的，嗯？”
“嗯……”沈思思勉強擠出了個笑來。
柳氏提醒了一句時間快到了，沈思思才慌着放開了沈未雨，跟在沈未雨後面送她去門口。
到了門口，沈含月已經等在那裏了。
不過短短一個月的功夫，沈含月已經整整瘦了一圈，原先的鵝蛋臉已經瘦的像個瓜子臉，身形更是一吹就要倒了似的。周圍除了她的婢女拿着一個包裹站在她身邊之外，沒有其他人。
沈含月看到沈未雨來了，原先平靜的眸子出現一絲明顯的驚喜，随後轉為瑟縮，溫順恭敬的給她見了一個禮。
一幅已經改邪歸正，重新做人的樣子。
可惜沈未雨半點不相信她這麽容易就能脫胎換骨，冷淡的點了點頭，上了自己的馬車。
沈含月臉上閃過失望，低頭轉身的瞬間眼底顯現出一抹陰狠，一言不發的也上了馬車。
看着兩輛馬車慢慢往皇宮的方向駛去，柳氏拭了拭眼淚，擔憂的看了很久，直到馬車拐過彎消失了蹤影。
聖旨上說，此次進宮除了帶一名貼身婢女以及衣物用品外，什麽都不可以帶，而馬車又不能行駛進宮，所以沈未雨和沈含月帶着各自的婢女在宮門口就下了車，然後從側門步行入宮。
一下車，沈未雨就見宮門外站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魏大人？”
魏晉走上前來，對沈未雨一禮，“沈小姐，太子殿下得知沈小姐要入宮為長公主伴讀，特讓我來給您送些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