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你說什麽？”
楊祈凝視着盛喬，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嚴肅。
當然不是因為他提議三個人一起吃飯很突然。
因為她現在擁有全部的記憶，所以她很清楚，自己并不知道盛喬是怎麽做魚的。
如果這個世界是由她和季赫的記憶組成的，那麽為什麽眼前的盛喬會說教季赫做魚。
因為她不知道盛喬做魚的方式，所以按照她記憶塑造出來的盛喬，應該不知道怎麽做魚。
季赫對盛喬了解的更少。
“你難道不是根據我的記憶虛拟出來的嗎？”
楊祈呼吸都緊張了起來，她想起來剛剛盛喬說自己跟季赫交換了世界。
“為什麽能夠交換世界，你難道是……”
淚水模糊了楊祈的視線，她有種複雜及微妙的感受。
愛意仿佛細細的線纏繞住心髒，疼痛與思念似血般湧出。
她對盛喬伸出手，可是還沒有觸碰到他，楊祈就消失了。
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盛喬低嘆說：“啊，我說的太多了，或者說是我太貪心了。”
季赫目光複雜地看向盛喬說：“你不是依靠祈祈的記憶制造出來的，說起來，在剛剛交換世界之中，我應該就察覺到，那不是她的記憶，而是盛喬的。”
盛喬微笑問：“你看的是哪一段記憶？”
“打架。”
盛喬眯起眼眸說：“啊，那一次我惹她哭了，所以是我一段很深刻的記憶。”
那時候，他跟楊夏燦還都是高中生。
盛喬家世好，平時又是一副好學生的樣子，所以被混混盯上了。
有一天放學，有幾個流裏流氣的人圍住了盛喬進行勒索。
盛喬都懶得理他們，直接拿手機就開始錄像說：“你們知道自己在犯法麽，不知道的話就讓警察叔叔教育……”
“啊，報警，很多學生都想這麽解決，但是我們勒索的金額不多，加上未成年……”
對方嗤笑着，眼中透着嘲弄：“我們很快就能出來，我記得你有一個女朋友吧。”
盛喬的眼神一瞬間就變了。
他關閉了錄像。
他真的是脾氣很不好的家夥。
每當有人說他看起來溫和又陽光，曲初寧都會補上一句‘表面’。
“真是的，為什麽要提起她啊。”
盛喬将手機收了起來，微笑說：“你們這種垃圾，別出現在她的記憶中啊，她的眼睛可不是來看垃圾的。”
盛喬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一腳踹了過去。
狠意在他的眼中泛起戾氣。
對方人多，但是盛喬那股狠真的仿佛就是不要命了。
對方提起楊夏燦這件事，簡直就是如同點燃了一個炸藥桶。
盛喬整個人都炸了。
哪怕對方拿出了匕首，他沒有露出一點怯色。
他只有考慮一件事，這些人哪怕是去站在楊夏燦的面前，他都不能忍受。
他要打服這些人，讓他們心生畏懼，讓他們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招惹的。
只是動手沒有多久，警察就來了。
報警是楊夏燦，她看到有幾個人跟蹤盛喬，盛喬似乎也發現了，甚至都沒有等她一起放學。
如果是楊夏燦的記憶，那麽應該是從跟警察一起找到盛喬開始的。
可是，在季赫經歷這段記憶時，是從這些人來勒索，他還知道了盛喬會動手打架的原因。
對方人數多，盛喬雖然沒有輸，但是也沒有占什麽便宜，身上也有不少傷口。
警察來得及時，對方沒有用匕首對盛喬造成什麽傷害。
盛喬有對方來勒索的視頻，并且說是對方先動手的。
警察聯系了雙方的父母，最先來的就是盛喬的母親。
盛喬這邊是受害者，很快就被母親帶出了警局。
楊夏燦并沒有離開，而是在警局門口等他。
那時候，他還沒有告白，只是默默地守護在她的身邊。
盛母看到楊夏燦之後，立刻讓兒子去感謝楊夏燦及時的報警。
“媽，你不用開車送我們，這裏距離夏燦家不遠，我送她回去，然後自己回家。”
盛喬跟母親這樣說完，也不等母親回應，轉身就跑向楊夏燦，牽起她的手就往前走。
“盛喬，你……”
“楊夏燦，我沒有輸。”
盛喬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挂彩的臉，“所以你別擔心。”
楊夏燦抿唇說：“你別送我回家了，先回家上點消腫的藥吧，下次只要那些人在出現，我就幫你報警。”
盛喬從那些人要錢的金額還有面對報警的态度，就知道是慣犯了。
“你記住他們的長相了？”
楊夏燦點了一下頭，盛喬立刻上去蒙住了她的眼睛說：“別去記他們的臉，那些人不配在你的大腦裏。”
“可是，他們要是來報複你怎麽辦……”
她的淚水湧出了眼眶，溫熱的淚水沾濕他掌心的感覺比他被打傷還疼。
盛喬一瞬間就收回了手，他不知所措地看向她，連忙解釋說：“不會的，警察都已經聯系他們的父母與學校了，你不用擔心，你也說了，看到他們就報警，別哭了。”
楊夏燦抿唇說：“可是你的臉都腫起來，是不是很疼？”
在看到她哭泣之前，盛喬是覺得被打的地方很疼。
可是現在他只覺得有些不知所措，看到她哭紅眼眶，心中升起的憐愛想要将她抱住。
她想聽什麽，他就願意說什麽。
可是，他又不敢真的抱住她。
只有盛喬知道，在真正能抱住她之前，他壓制住了多少次這樣的渴望。
盛喬無法記住每一天都發生了什麽，但是這段記憶很深刻。
她為他落淚了。
他不希望她再為他落淚，不想做任何會讓她難過的事。
他現在做了讓她更加難過的事。
“季赫，你記得你問過我，能不能接受所愛之人有其他的心愛之人。”
季赫驚訝地看向盛喬似乎沒有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的這個問題。
“我問過，對不起，其實是一個故意刁難你的問題，畢竟她有你在身邊的時光中，只會愛着你。”
季赫目光悲傷地看向盛喬，微笑說：“不過，接下來就是我陪伴在她的身邊了。”
“嗯，真是讓我嫉妒。”
盛喬深深地看向季赫說：“我現在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周圍的場景一瞬間轉變了。
季赫的呼吸都停頓了，眼前的場景是他第一次見到楊祈的時候。
她站在那裏，眼神有些空洞注視着海面，仿佛靈魂并不在這裏。
“季赫，我可以接受，她只要幸福的話，我就可以接受，就如同你現在願意用這種方式站在我的面前。”
盛喬看向身邊的季赫，忽然笑了，最溫柔也是最哀傷的笑容。
盛喬知道現在一切的情緒都是虛假的。
真正的他什麽都不知道，可是，存在于這裏的他也要消失了。
這種消失的感覺應該跟死亡無限的接近。
注視着她站在岸邊的背影，盛喬只覺得心髒某個部分開始尖銳的疼痛起來。
可是他依然面帶微笑地說：“季赫，在她失去楊夏燦的記憶成為你妻子的時間中，知道我存在的你，是否有後悔過？”
“後悔？”
季赫微怔，他有過很多情緒，心髒甚至疼到讓他覺得快要麻痹了。
唯獨沒有過後悔。
看到季赫的表情，盛喬就知道了這個答案，他開口說：“她喜歡的菜都寫在一個日記本裏，日記本在我父母家，我房間的書桌裏，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學着做給她吃。”
季赫沒有想到盛喬會這麽說，他露出微笑說：“好，還有什麽想要告訴我的嗎？”
盛喬輕輕搖頭，微笑說：“我想自己在死亡那一刻，一定在祈禱着，當然不是能夠獲救，而是希望會有人跟我一樣的愛她出現，不要讓她孤單一個人。”
“盛喬，我曾經在寺廟祈禱，希望自己能夠有一個機會。”
季赫低下頭說：“對不起，我明明知道你的存在，卻還是卑劣裝作一無所知地與她結婚。”
盛喬輕笑說：“那段時光對于你來說，是不是有點像辛德瑞拉得到了魔法。”
季赫微微睜大眼睛，他一直都有這樣的感覺。
一旦她想起了盛喬，魔法就是失效了，他就會失去她了。
“可是，魔法結束了，故事還在繼續。”
盛喬輕輕拍了一下季赫的肩膀，指向楊祈所在的方向說：“那時候的你應該沒有只是這樣看着吧。”
“再見，盛喬。”
季赫說完，毫不猶豫地跑向了她。
那時候的他不知道她經歷什麽，不知道她依然在無意識地尋求死亡。
可是，他依然沒有任何猶豫地奔向了她。
那一刻，他的腦海中沒考慮盛喬為什麽不在她的身邊，也沒有考慮過他該不該過去。
因為所愛之人就在目光所及之處，所以想要去她的身邊，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麽。
距離她越來越近的時候。
“季赫。”
盛喬的聲音傳來。
季赫驚訝地轉頭，看到盛喬的身影逐漸地在消失。
盛喬笑着說：“你要長命百歲啊。”
季赫彎起唇角，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麽。
他的眼眶發燙，淚水卻沒有落下來。
季赫伸手輕輕觸碰上了楊祈的肩膀，一瞬間刺目的光芒覆蓋了周圍的一切。
季赫聽到嘈雜的聲音。
有機器運行的提示音，有其他人交談的聲音。
“怎麽樣，他的意識現在是清醒的嗎？”
季赫覺得自己耳邊有一個非常清晰的聲音：“季赫，你能聽到我的聲音麽，你先必須努力睜開眼睛，清醒過來，治療已經結束了。”
治療結束了。
這幾個字在季赫的腦子裏轉動着，他努力地睜開很沉重的眼皮。
【治療結束了。】
【魔法結束了。】
——故事還沒有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