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閻王感受到幾百米外的壓迫感，腳步似生了根一樣定在遠處。
“桃枝，別去。”
他聲音裏帶着從未有過的嚴肅。
桃枝定定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閻王垂眸不語。
桃枝懷疑過閻王是不是隐瞞了什麽。
他作為神明管理地府，陽間這麽多奇怪事件他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你隐瞞了什麽？”桃枝又問。
“桃旻仗着鬼影的幫助在人間做了這麽多惡，利用鬼害人，你們地府掌管百鬼，卻毫不知情？”
閻王語氣沉重：“桃枝。”
這還是閻王第一次叫她全名。
桃枝擡眸。
“鬼影在人間待了千年，将桃旻扶持成氣運之子依然安然無虞，你猜不到為什麽嗎？”
桃枝：“有神幫他？”
閻王臉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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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神職在你之上，連你也管不了？”
閻王搖頭苦笑。
桃枝沒說話，讓裴陵離開，自顧自拿起桃木劍往鬼影的方向走。
閻王定在原地。
擡頭看天，分外惆悵地搖頭。
這情景，跟萬年前無異。
幾百米外。
廣袤田野裏立着一個影子。
鬼影察覺到身後的動靜，背着手微微一笑。
“你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
桃枝語氣冷冷：“那些鬼兵怎麽回事？”
鬼影一笑，自問自答：“千年前的今天，你渡天雷劫失敗後差點灰飛煙滅。”
桃枝：“魂飛魄散不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嗎。”
天雷劫失敗後她受了點傷，如果不是鬼影趁那個機會傷她，傅衍川和師父、師娘也不至于為了給她續命被迫使用禁術。
鬼影仍笑着：“看來你都記起來了。”
桃枝不想跟他廢話，手放在腰間的桃木劍上，沉聲又問了一遍：“那些鬼兵怎麽回事？”
鬼影輕嗤兩聲，完全不把桃枝的憤怒與責問放在心上。
這次閉關的短短十幾天裏，他得到了神明的助力，進階速度比以往快很多。
而且神明斷了給人間的庇佑，世間沒有人氣，桃枝想解除元氣封印都沒辦法。唯一的辦法是強迫封印，但這大概率會魂飛魄散，就算僥幸活下來，沒有天上的靈丹妙藥，她短時間內也好不起來。
未等桃枝出手，鬼影先行飄到極遠處，和桃枝拉開數十米，鬼的行蹤飄忽不定，飄動速度極快。
桃枝緊握桃木劍。
黑暗裏看不清鬼影的蹤影，晚風呼嘯，廣袤田野裏的稻田随風倒向一邊。
桃枝感覺到一股力量朝她襲來，忙揮劍側身躲閃。
如此七八次過後，桃枝感覺到這是鬼影在故意捉弄她，眉宇裏帶着無法消失的冰冷，連握着桃木劍的手指也開始發涼。
她停下步伐，阖眸掐訣。
晚風驟然停歇。
以她為中心亮起一圈一圈的黃光，淡黃光芒演變成陰陽圖，将桃枝護在中心，鬼影再無法靠近分毫。
鬼影這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桃枝的元氣流動比上次見面時又充沛了些。
不對。
現在的桃枝跟千年前的她實力不想上下。
她破封了？
怎麽可能。
這是天上神明親自布的封印，怎麽可能說解就解。
鬼影反應過來，朝後方空地疾速奔去，淡黃光芒圍成的陰陽圖亦步亦趨朝他逼近。他慌忙躲閃，雙手結印，無數鬼兵聽到他召喚後突然奔湧而來。
同時不忘給神明傳音。
桃枝看着周圍如蚊蟲般密集的鬼兵，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皺眉躲閃時，操控着陣法朝鬼影而去。
桃木劍似有所感，騰空而起迅速為桃枝斬除周圍密密麻麻的鬼兵。
陰陽陣法圖的飛行速度比鬼影的更快。
剎那間，鬼影被包圍在那道燦若明霞的光芒中，全身頭痛欲裂，身上缭繞着黑霧被黃光盡數吸走，三百六十度環繞着多種力道把他往外拉扯，拉扯那股讓體內血液灼燒起來的光芒中。
當隐約聽清楚天道的傳音時，鬼影的最後一縷魂魄被拽進陣圖中，黃色光圈漸漸縮小，最後畫作一張鎮鬼符飄在空中。
桃枝收回陣圖，轉瞬間，鎮鬼符化作一縷青煙消失。
桃枝松了口氣。
感覺也不難。
轉身欲往會走。
腳剛邁出去一步，腦中突然出現了一道沉悶的聲音。
“收手。”
桃枝微愣。
幻聽了？
周圍的鬼兵依然前仆後繼往前湧，桃枝沒時間細想腦海中的那道聲音，一邊開鬼門一邊想辦法讓他們直接進鬼門。
撚決到一半，腦中傳來一陣陣鈍痛感。
“你怎麽如此固執？”
未等桃枝反應過來，她突然感覺身子一輕，如空中的灰塵一般飄浮在空中。
一道白色光圈似清冷月光落下，靈光出現包裹桃枝。
她渾身動彈不得，身上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舒服着，一道道近乎撕裂般的疼痛在腦中炸開，疼得她額角滲出點點汗珠。
轟隆轟隆。
道道驚雷響起。
桃枝更疼了，疼得她五官皺成一團，再也沒辦法思考別的事情。
白光外，桃木劍着急地朝光圈劈來，劈得一次比一次重，到最後卻連一條縫隙都沒劈開，桃木劍只能眼睜睜看着光圈裏的桃枝承受着道道驚雷。
[這是什麽回事？桃桃]
[你還好嗎？]
[桃桃，撐住！]
十九道驚雷落下，白色光圈消失。
桃木劍急忙用劍身抗住桃枝一點點下落。
[桃枝，桃枝]桃木劍無力喊她，聲音裏隐隐帶着哭腔。
桃枝虛弱地倒在地上，面色慘白，眼皮沉重地往下垂，無力地看着飛速往這邊飄來的鬼兵。
她沒有一點力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那些鬼兵臉上面目可憎，留着可怕又滲人的血。
桃枝看着它們，慘白的臉上盡顯驚恐與慌亂。
在一旁替她斬除鬼兵的桃木劍見狀，原地頓住。
桃枝怕鬼？
在開什麽玩笑，英勇如桃枝這樣的人物，怎麽可能怕鬼。
出神間，桃木劍硬生生受了鬼兵一擊，雖沒什麽事，但她看到遠處密密麻麻的鬼兵，頭疼得很。
她要護着桃枝，又要處理這些，撐不了多久。
桃枝倒在地上，側臉枕在泥土裏，全身緊繃。
周圍全是讓她恐懼的鬼魂。
理智告訴她，她是個捉鬼天師，不應該怕那些東西，但渾身傳來的驚懼與恐怖騙不了人。
她怕。
怕得要死。
為什麽會這樣？她也想問自己。
桃枝忽然想到了千年前。
千年前的她也怕鬼。
老頭第一次見她時，她被鬼吓得哇哇大哭，躲在角落裏瑟縮着不敢擡頭。
老頭有時候很無情很冷漠，明知道她怕鬼怕的要死，依然固執己見的帶着她出去捉鬼，不知道過了幾十次還是幾百次，忘了痛哭了多少次後，桃枝的膽子比之前大了。
她沒那麽怕鬼了，開始顫顫巍巍拿着老頭給的黃符貼在迎面飄來的鬼魂上。
做這一切時，腿還在發抖，但內心是數不清的歡喜與激動。
她終于完成了老頭的任務，朝天師踏入了勇敢的第一步！
嘗到捉鬼的歡喜後，才五歲的桃枝緊張兮兮地揣着老頭給的護身符，一手握着小桃木劍往前沖，對着鬼唰唰就是兩下子。
還是會怕，但怕的次數越來越少，得到的快樂越來越多。
後來，她終于成為了能跟老頭比肩的捉鬼天師。
在那之後，她再也沒怕鬼。
桃枝感覺到體內的神魂正在潰散，四肢百骸像被車碾壓過一樣，疼得她漸漸失去了意識。
朦胧間，隐約聽到桃木劍在喊她。
桃枝竭力睜開雙眼，半阖着眼眸努力看清桃木劍。
桃木劍被很多鬼兵包圍着，而她身邊也層出不窮地鑽來了很多鬼兵，它們吸食着她的生氣。
桃枝唇色慘白，全身緊繃着。
是鬼。
猙獰滲人的鬼。
[桃枝，喚閻王過來帶你走]
鬼群外，桃木劍聲嘶力竭的呼喊着：[桃枝，別死，他們在吸食你的生機]
桃枝也不想死，可她一睜眼就能看到眼前如細胞一樣密密麻麻遍布的鬼群。
它們像蟲蟻包圍着她，臉上挂着貪婪又嗜血的笑容。
桃枝忽然想起，這一世的她起初也是怕鬼的。
因為怕鬼不受師兄師父的待見，誰都能過來踩她一腳。
她不喜歡那種被人貶低的感覺。
她也不能死。
鬼兵的事情沒有解決，老頭的恩典還沒有報完，就連跟傅衍川的記憶也都殘缺不全。
如果她死了，裴陵先祖預言的大亂就要來了。
她不能死。
對。
不能死。
憑着最後一點意識，她努力喚醒沉睡中的神魂，竭力起身卻又無力地踉跄倒地。
倒下的那一瞬間，四肢百骸的痛感加劇，像抽筋一樣難以忍受的痛感，疼得她渾身出汗，青筋暴起。
她像小死了一場，生機潰散，神魂徹底昏睡。
也是這一瞬間，靈魂中一直保護着她的另外一種力量被驚醒。
桃枝像找到了打開回憶鑰匙的門，過去的記憶盡數湧現。
原來她和天道一樣，是開九州、立四海，庇佑人間的上古神明。
稚慕。
因為她是神，閻王才會對她這麽尊重。
明天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