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花雪月
第十章 風花雪月
早上,來給聖女送早餐的小藍和依藍,正撞上易天從聖女房中出來,一邊整理着衣衫。
小藍吓得差點把食物撒了一地。依藍伸伸舌頭,向姐姐悄聲問道:“長老們都說聖女風流多情,我總是不信。不想聖女昨日寵幸了易天公子?糟了,那離天公子可怎麽辦?”
小藍用手指戳一下她的頭,忙道:“慎言。聖女無上尊貴,喜歡怎樣便怎樣,咱們盡數依着她便是。”
寒霜梳洗完畢,芍藥長老派人來請,說是咱們碧靈淵以醫館藥房最為鼎盛,特請聖女入城內視察,不知聖女是否賞臉雲雲。
“正好我也要出去找一找潔若的消息。”寒霜欣然應允。
再說,上次吃了芍藥長老那麽多果子,也不好駁了她的面子。
寒霜着了便裝,帶了易天,一路向城內行去。
今日易天着了一件白色錦袍,拿着玉簫,一張俊臉甚是紅潤,神色嘛也柔和許多,嘴角似有笑意,不像近衛,倒像個富家公子。
“嗯,想是昨日的藥生效了,芍藥長老給的東西真非凡品,趁今日視察一定要再多挑上幾樣好東西。”寒霜暗暗贊道。
未行幾步,卻見一綠衣弟子禦鷹追來,遞給寒霜一張信柬,封面還沾着一只黃色薔薇,甚為雅致。
竟是離天公子的信,上書:“聖女見字如唔,聞妹欲往城中觀醫藥之盛,降蒼生以甘霖,兄甚慰懷。欲随行侍奉左右,奈何瑣事纏身竟不得脫,深以為憾!城中奇巧之物各異,如幸有能入眼之物,請盡取之。天下四海之人難同,如遇不敬聖女之人,請盡罰之。離天公子拜上。”
信的下方另又賦詩一首:“金風昨夜過草廬,吹落筆頭雪箋污。願卿知我淩雲志,故将黃花改墨竹。”詩邊當真畫了幾根翠竹,筆鋒甚勁。
寒霜笑道:“盡取之,盡罰之,今日豈不忙壞了?”
取過那朵黃色薔薇花,随手簪在雲髻上,與易天繼續前行。
及至城內,只見從西向東有七八條青石大道,長約數百米看不到盡頭,石道兩邊閣樓林立,店鋪如織,人聲鼎沸。環城又有護城河一條,高高豎着城牆,河邊盡是一色的紫荊花樹,密密叢叢,花團錦簇。河邊又有些許小攤,賣些奇趣小物、精巧吃食。許多孩童、少年奔跑玩耍,穿梭其間,好不惬意。
寒霜不禁贊道:“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想來也就是如此景象了。”
易天笑道:“你如去往無雙城,看你如何言語?”
寒霜拍手道:“好主意,既如此,四大城我都要去個遍。以後你便跟着本聖女,視察天下,揚我靈域聖名。”
易天轉動着玉簫,傲然心道:“到時候是誰跟着誰,還不一定呢。”
心下卻又甚喜,偷偷想道:“她倒是時時刻刻都想着我,并未想着帶那離天同去。”
寒霜哪知他這些心思,一路東張西望,想看看街上是否有流浪的小乞丐,或是設的善堂,方便打聽是否有近日剛出現的孤兒幼童。
忽見一間大樓聳立,約莫四五層高,雕欄畫棟,上書:“風花雪月”四個金漆大字,上聯書:“檻外山光歷春夏秋冬萬千變幻都非凡境”;下聯雲:“窗中雲影任東西南北去來澹蕩洵是仙居”。
好狂的口氣!寒霜有心一瞧。
進得樓去,只見一樓大廳甚高,中央為一天井,西面樓梯圍成一圈。廳中設立各處屏風,挂滿字畫,有山水、侍女、花鳥蟲魚,不一而論,穿插衆多文人墨客觀賞品評。中間又設些許幾案,設有筆墨紙硯,有書生現場揮毫論詩。南邊設有櫃臺,客人有看中的字畫,便送到櫃臺交易。
上得二樓,又換了個風景,四處設有牡丹盆景,旁邊就近擺着妝臺幾案,岸上擺着各色妝盒、胭脂、金釵玉镯、明珠寶鼎,連梳子、妝鏡、團扇也是款式各異,盡是女子閨閣所用之物。有數十貴婦小姐穿梭其中,細細把玩。一側還設有幾處休憩用的小室,備有湯品點心,由數扇屏風隔開,只聞人語響,不識芙蓉面。
及至三樓,倒是十數間書房,靠牆均是兩米高的書架,上面竹簡、綢卷、紙簿、佛經、道法、劍譜俱全。牆邊一色兒圓形大窗,窗紗雪白,窗邊擺着長榻,幾案設有香茗,悠悠檀香四處,竟是個讀書的場所。
寒霜見大多書室只有一兩位徘徊挑選,中間一間書室裏卻人聲鼎沸,心下好奇,到得門邊,卻難以擠入。随手一指,看向易天。
易天笑笑,揮出一掌,掌風過去将那書瞬息取來。寒霜一看,封面上赫然印着“俊傑隐秘錄”,打開封面還有目錄,什麽“天幽城主與丫鬟二三事”、“廣陵張家少主之隐疾詳談”等等,原來竟是一本八卦全書。
哈哈哈哈,怪不得這麽多人借閱!
忽見一條目錄上寫着“玉簫公子情史七八事”,瞄了瞄易天手上的簫,瞬間來了興趣。
難道也是個用簫的?不如看上一個章節。
情史之一說的是玉簫公子幼年與表姐的糾葛。
說是無雙城少主玉簫公子有一表姐,乃是其母江風燕的娘家侄女,名喚江海棠。那江家本是無雙城中的世家,與燕家世代姻親,兩家子弟常常一同求學一地長大。
這江海棠雖為女孩,但從小調皮搗蛋,性格潑辣,比玉簫公子長上兩歲,兩人青梅竹馬,很是要好。那玉簫公子名喚燕飛白,從小生得粉妝玉琢,雖是男孩,卻比女子還美。
一日,江海棠帶着表弟逛街,街上巧遇一個馬販子,牽着一匹棕紅色寶馬,膘肥體壯,乃是難得一見的名種,心下很是喜愛。
但兩個孩子身上也沒帶銀錢啊,江海棠便想了個辦法,把表弟押在馬販子這裏,自己卻牽了馬回去取錢。哪知海棠孩童心性,騎馬跑了半個城,又跟人打了一架,倒把表弟給忘了。
那馬販子左等右等不見帶錢來贖人,氣憤異常,以為被騙,便想了個主意。買了身女孩衣衫穿在玉簫公子身上,賣給了城內一家妓院鳳來樓,反倒大賺了一筆,比兩匹馬還值錢。
可憐玉簫公子幼年功力不足,被堵住嘴,難以反抗,竟被那妓院當成寶貝伺候,足足關押了一日一夜。
到得晚間,燕城主滿城搜尋才救了出來,氣個半死,把個妓院老鸨和馬販子痛揍了一頓。後來,那妓院幹脆改名叫燕來樓,生意火爆異常,皆因這玉簫公子姓燕之故。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寒霜贊道。
易天湊過來一看标題,心中頓覺火起,竟是市井編排自己的渾書。還七八事,将來聖女若知曉我就是這玉簫公子,可如何解釋得清?
大膽紀寒,竟賣這種編排自家主人的書,恨不能馬上把這風花雪月樓給拆得七零八落。
易天正要奪回這書,撕個稀爛,卻被寒霜一把搶過,嚷道:“我就買這本!”
寒霜自有打算:“這書裏對各城的大人物都有涉獵,雖說故事真假難辨,但空穴來風,必然有些參考性。我對此地一無所知,不如買上一本,勝過四處打聽,受制于人。”
兩人到得櫃前結賬,那掌櫃馬上笑臉相迎,道:“不敢不敢。本店的所有物品,但得小姐青眼,請任意選取。離天公子早有吩咐,自會結賬。”
寒霜見他不稱聖女,顯是不認得自己,奇道:“你又不認得是我,怎知我便是離天公子口中無需結賬之人?”
掌櫃陪笑道:“離天公子說了,如遇一美貌女子,頭簪黃花,便是要小心伺候的貴客了。”
寒霜不死心,繼續問道:“黃花也不是少見之物,如何便确認是我?”
掌櫃又笑道:“初時我也不解。離天公子吩咐說,你若沒見着她,自然認不出來;但你若當真見着她,必定認得出。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掌櫃說得玄妙異常,寒霜心下還是未甚明白。
易天卻輕哼了一聲,暗道:“傻瓜,戴黃花的美貌女子是不少,但讓人見了便想日日再見的人卻只有你一個。自然認得。”
突聞樓上铮铮作響,一曲古琴聲如流水山泉,沁入耳中。兩人登至四樓,見樓中明燈高懸,狀若月色,牆上挂着各色樂器,筝琴笛簫,樣樣俱全。廳中設有小橋、假山、流水,池中養有小魚,倒像是到了戶外一般。中央一群人圍着,裏面有一位年輕公子,正在試奏古琴。
那琴聲悠揚,高低錯落,琴身畫着梅蘭二草,用料講究。難得那公子琴技高超,一抹一挑流利自然。寒霜雖不大懂,但聞弦歌而知雅意,也覺着這公子性情高潔,自由浪漫,倒合了自己的志向。
一曲聽罷,衆人均交口稱贊,寒霜也真心贊道:“琴好,彈得更好!”
好美的聲音!
那公子聞聲望去,見一女子正盈盈淺笑看着自己,眉間一粒小小紅痣,一雙美目晶瑩剔透,顧盼神飛,脈脈含情,心頭猛然一震,如遭電擊,怔在當場。
寒霜無意于樂器,便攜了易天下樓去。
卻聽身後有人喊道:“請小姐留步。”
正是彈琴那公子,旁邊書童手裏抱着剛才彈的古琴,已用琴盒裝好,顯然已經買下。
“高山流水覓知音,得小姐稱贊,實在汗顏。名劍贈俠客,古琴配美人,在下想把這琴轉送給小姐,請萬勿推辭。”那公子柔聲道。
寒霜推辭道:“多謝這位公子美意。這琴做工精細,想必價值不菲。無功不受祿,還請公子留作自用。公子琴技高超,方能與之相配。”轉身下樓去了。
那人望着寒霜背影呆了一呆,卻又疾步追上,趕在她前面,攔住去路,彬彬有禮道:“在下楚青山,乃天幽城人士,素聞碧靈淵處處勝景,故特地搬來此地,買了一處宅院,就在不遠之處。家中倒還有幾張家傳古琴,想請小姐移步鑒賞一二。”
易天冷冷道:“我們今日還有正事,就不聽琴啦!”引了寒霜繼續下樓。
那公子一見鐘情,哪裏肯放手。
忙又追上來對着寒霜,扭捏抱拳道:“敢問小姐芳名,家住何處?小姐今日不便,在下自不敢強留。改日必親下帖子去請。”一張臉只望着寒霜,殷殷切切,禮數周到,倒是個多情之人。
寒霜頗感為難,正不知該如何回答。一旁的易天早已是怒氣滿腹,實不能忍。
當我是死人啊?易天倏地伸起一腳正中那人心口,把個楚公子踹出五米開外,砸壞好幾處幾案。
樓上樓下卻立時閃出十數人,搶身扶起楚青山,圍住易天,撲将上來。原來樓上聽琴之處,多是楚公子好友門客,樓下又有侍從相接,仗着人多,必要搶了這美人回去。
易天哪裏看得上眼,剛才買書之時,心下本已壓了一股火,結賬時那離天又來賣乖讨好,如今還有這蠢貨糾纏不休。
再不多言,傲氣提簫上去,與衆人瞬間打成一團。
易天出手不留情面,不時有身影被他擊中扔出。一時桌椅橫飛、茶倒書爛,樓中亂成一團。這個撞到了那個,那個打錯了這個,吐血的有,骨折的有,個個怒氣騰騰,有的氣息奄奄。
頃刻間,寶器巨碎,香粉灑遍。好好的一座風華雪月閣,被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