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幽來客
第十五章 天幽來客
“少主,這離天公子倒真是奇思妙想,聖女姐姐今日倒真像仙子下凡呢。”
“哼,我倒覺得抛頭露面、矯揉造作。”
“那離天公子很是機智啊,今日過後,世上再沒人會覺得聖女姐姐是個魔女了吧。”
“句句離天公子,不如把你送給他吧。”燕少白在旋風頭上重重一擊。
聖女去哪裏了?易天心想。
夜了,寒霜沒有回明月苑。她想起了白澤的法陣。
聽依藍說白澤長老為自己守陣三百年,才換得自己順利出關,是以心裏突然升起了一個疑問:“會不會自己來到此地就是法陣的作用呢?”也許借助法陣的力量還可回去,必須前去查探一番才能安心。
轉念又想:“即便真是幻夢一場,那我也應該去感激他,為我忍受了三百年的清苦。”
寒霜悄然來到四老峰下白澤長老的修行主峰,果然清淨。遠處還能看到喧鬧的燈火,恭賀大典還準備了不少游園節目,衆人均尚未盡興。
循着山路,寒霜借着一顆明珠的光,探索前行。及至山腰,看到一塊平地,山壁上幽幽一個洞口,洞外兩邊放着火把,洞口寫着“蓬玄洞天”四個大字。
寒霜大着膽子進入,便覺洞中濕冷,氣溫比外面降下好幾度來,空間倒是頗大。從洞頂垂下來一根根十米開外的鐘乳石,又有衆多石筍、石柱林立。
往裏深入,還有大片的彩色石晶花,照得洞內五彩缤紛。洞中怪石形态各一,又像仙人的,有似神龜的,有像刀斧的,有似銅錘的,加之洞中光線昏暗,影影綽綽,甚為吓人。寒霜側耳聆聽,洞內深處似乎有水聲。
突然一個黑影閃至近旁,推手就是一掌。
寒霜躲閃不及,摔在洞中,撞到一處石筍上,只覺心口劇痛,難以起身。定睛來看,發現一個老婆婆,年紀約莫七十歲了,發髻上紮着白花,貌似喪親,左手拎着一只竹籃,籃中放着香燭紙錢,一張老臉上皺紋密布,形如鬼魅,眼神幽怨凄涼,眼角卻有一道幽藍标記。
寒霜認得那标記,驚問道:“你是天幽城的人?”
那老婆婆怪笑道:“嘿嘿嘿,小姑娘眼力倒是不錯。可惜命不久矣。”
寒霜顫聲道:“你是何人,好端端為何打我?”
老婆婆喉嚨裏發出桀桀怪聲,道:“黃泉路遠,我來接你。何須知道名字?”一邊顫顫巍巍朝她走來。
寒霜大駭,暗自留神到後方洞中還有一條通道,便突然看向那婆婆後方,佯裝喊道:“白澤,快來救我。”
老婆婆轉身看去,竟上了當,哪裏有人。寒霜早已趁她轉頭的功夫,扔了明珠,強忍着疼痛向通道裏黑暗深處跑去。
通道裏面甚暗,只隐約看到頂部布滿白色石花,也不知通往何處。一路上滴滴噠噠直響,應是傷口滴血的聲音,顯是剛才摔落時身體被石筍戳破了。
寒霜盡力忍痛按住傷口,摸索着石壁繼續前行。到達通道盡頭,卻是一間橫縱二十米見方的石室。借着微光,室中黑影一閃,寒霜吓得摔倒在地。
那黑影卻一動不動,石室裏傳來“嗚……嗚……”的怪聲。
寒霜屏住呼吸,大起膽子往黑影前爬去,黑暗中伸手在那黑影處摸索了幾下,觸手堅硬,原來是一座一人高的石雕像,寒霜松了一口氣。
突然,通道中光線漸亮,“嘿嘿嘿……”老婆婆的笑聲越來越近,腳步聲在黑暗中異常清晰,一步、一步,越來越響。
寒霜實在無力站起,只吓得在地上艱難後退,藏于石像身後,地上留下了深深一條血跡。
忽然寒霜手上摸到什麽東西,長長的像一根棍子。抓到身前一看,卻是一根手臂骨頭,連着小小的指骨,森森然就在臉龐,寒霜吓得“啊”了一聲,摔在地上。
回頭看去,地上赫然擺着一具白骨,身形甚小,看似嬰兒的屍體,頭骨猙獰,兩只碩大的眼睛黑洞洞地看着她,在黝黑的石室中仿佛就要撲過來。
“不要啊……”寒霜急急向另一邊爬去。
片刻,石室中光線亮起,那怪婆婆拿着寒霜掉落的明珠追蹤而至,笑容森森看着寒霜,忽然轉頭看一眼那雕像,臉色突變,咬牙切齒道:“你是她……你是她……你竟然跟她生的一模一樣!”
寒霜一怔,瞧向那雕像,發髻高懸,發絲及腰,裙裾飄飄,體态婀娜,手持一只法杖,形容甚美,輪廓似乎的确跟自己有些相像。原來是一座仙子的雕像。
那怪婆婆又搖搖頭,仿佛回憶起很久遠的事情,凄然道:“不……你不是她……不是她……她的臉上從來不會出現你這樣驚恐失措的表情。她什麽都不怕,在她心裏,這世上什麽都是她的。”仿佛有淚水從她眼睛浸出。
寒霜不明白,為啥這婆婆瘋瘋癫癫,一會說是她,一會又說不是她。
正欲趁機逃走,卻聽那老婆婆忽地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是你……竟然是你……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寒霜吓壞了,問道:“你可是瘋了?你到底是誰?”
那婆婆雙目一瞪,道:“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卻知道你是誰。哼,你是碧靈淵新出的妖女,是也不是?”
寒霜道:“你怎知我是……”
那婆婆瞥了一眼那嬰兒屍體,突然哭道:“我的兒,娘親今日終于能為你報仇了。”
一面指着寒霜厲聲道:“是你!就是因為你,白澤才親手殺死了我們的孩兒。我恨他!我恨他!我更恨你……”
寒霜驚道:“白澤?難道你便是他的徒弟白鶴?”
那婆婆從籃中抓出一把紙錢,抛向空中,凄然道:“我的兒啊,可憐你剛剛出生,你爹爹便不要你了。我辛辛苦苦抱着你來尋他,為了這個女人,他看也不看你一眼,還當着我的面将你活活摔死,連屍骨也不曾收拾。白澤……師父……你好狠的心啊……”
什麽?白澤是這嬰兒的爹爹,而這婆婆是她娘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婆婆忽地看向她,身體飛速移至身邊,一手扼住她喉嚨,慢慢将她整個身體提至空中,一邊怪笑道:“哈哈哈哈……白澤,我今日就殺了她,為我孩兒陪葬。我要讓你也嘗嘗我的痛苦,永生永世忘不了的痛苦。哈哈哈哈……”
寒霜臉漲得通紅,衣衫上盡是血跡,呼吸困難,眼神逐漸迷離,那怪婆婆的臉也看不清了。
忽然“嗖”的一聲,一個白色人影閃過,一掌擊退那怪老太婆。
寒霜身體從空中掉落,正落入那人懷中。那人點中寒霜傷口周邊兩處穴道,止住血流。又将一只手掌置于寒霜背後,一股暖流進入體內,寒霜醒轉了過來。
鳳眼劍眉,銀冠束發,正是白澤,此時他的神情卻甚是焦急關切,與平日那副冰塊模樣判若兩人。
那婆婆傷勢不重,回身叫道:“白澤,你終于肯現身了麽?傷了她,你心疼了?”眼中似有無限委屈。
白澤冷冷道:“我記得我說過,此生再不許你踏入碧靈淵。”
那婆婆向前幾步,凄聲道:“你終于記起我了麽?你終于肯認我了麽?”卻又後退幾步,一揮手撕下一張薄皮面具來,露出一張嬌美的容顏,皮膚光潔,甚是年輕,看着約莫三十來歲年紀。
只聽那白鶴眼睛直直地盯着白澤,柔聲道:“師父啊師父,當年我倆在山中修行的日子多好啊。你教我下棋、寫字,教我養生、練功,當時你眼裏心裏只有我一個。師兄師姐們經常羨慕我,因為我是師父唯一的徒弟。師父有什麽,都給我。
我調皮了,師父也不舍得責打我。我偷懶了,師父也慣着我,還說我們在這山中的日子還長呢,懶一日也不算什麽。我嘴饞了,師父你親自種了桃給我吃。我生病了,你下山搶了芍藥的靈藥來治我。我總想着,要是能一直陪着師父伴着師父,讓我做什麽都願意。”
寒霜心中不覺一酸,暗道:“原來這白鶴仙子早早對他師父生了情意。”
白鶴繼續道:“只是師父你啊,每日都要到這洞中坐上一會,說是要穩固法陣,讓我不要打擾。我真傻啊,一直深信不疑,直到有一天……”
突然語聲憤然,似極為凄苦,繼續道:“有一天,你待了快整整一天也沒回來,我實在想你得緊,便跑來找你。卻看到,你……你竟然摟着那石像……你親吻着她……我……”眼淚順着臉龐潸潸而下,甚為可憐。
白澤喝道:“住嘴,別再說了。”
白鶴道:“我偏要說。你敢做卻不敢認麽?說什麽穩固法陣,你不過是想見她。你心裏定是日日想着她。”一只手用力指向雕像。
寒霜心道:“這倒也不怨白澤長老,喜歡上一座雕像也不是什麽傷風敗俗的大事。喜歡上徒弟,那才容易讓人說三道四呢。”
白鶴冷笑一聲,又道:“那一日,你又在那裏看她了,你摸着她的臉,一動也不動。你有沒有聞到一股蘭花香味呢?哈哈哈哈,我偷偷點了催情香。以你的功力,本來可以聞出來的,但你太全神貫注了,你眼裏哪還有別人?”
頓了頓,白鶴凄然笑道:“我就是要在她面前,跟你纏綿,就是要她看着,哈哈哈哈……師父,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晚,你對我多溫柔啊。但我又恨那一晚,你抱着我,嘴裏叫着霜兒……霜兒……”
“什麽,霜兒?”寒霜心中一驚,看向白澤。
白澤怒極,一揮袍袖,掌力過去,白鶴砰然倒地,口中滲出血來。
“別……別殺她。”寒霜求道。
這白鶴也是個可憐的女子,只是愛錯了人。
白鶴咳咳了幾聲,又哭道:“你心裏自然也是恨我的,一生氣把我趕出了靈域。我從小長在靈域,卻又能去哪兒呢。更何況,我還懷了你的孩子。只好随便嫁了人,生下林兒。”
此時,白鶴臉上露出了少有的柔情,道:“林兒長得可真像你啊。看着他,我就想,只要讓你見到他,你一定會心軟,一定會接受我們母子的,所以偷偷抱着他回來找你。”
卻又哭道:“哪知你這麽狠心,看也不看一眼,就摔死了他。可憐我的林兒生下來,才不到三個月大。師父啊師父,你說我該不該恨你,該不該恨她?嗚嗚嗚……”掩面痛哭起來。
寒霜聽着也不禁落下淚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名嬰兒因我而死,真正是我的罪過啊。
白澤也不說話,只是度氣護住寒霜心脈。
哭聲中,突然兩只銀镖破空而來,寒光閃閃,正紮在寒霜腿上。原來是那白鶴突起發難,不殺了寒霜,她的恨意難消。
白澤氣急,淩空一掌揮出,把白鶴擊飛重重撞于石壁上,正要再下重手,卻被寒霜拉住:“不要……放了她……”
寒霜向白鶴道:“是我們對不住你……你快走吧……一會被人發現,你可就走不了了。”
白鶴捂着心口,看了看二人,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