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如果時頌在就好了,如果霍望……
第35章 如果時頌在就好了,如果霍望……
醫院走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慘白的燈光映在穿梭在急診的病人身上,顯得更加蒼白,冰涼。
時疏一匆匆趕到時, 寧雪已經在搶救室門口哭成了淚人。
蕭绮曼與她并排坐在長椅上, 攬着她的肩膀, 不停地安慰。霍庭振穿着一身釣魚的行頭,焦急地在搶救室門口來回踱步, 氣息微喘, 似乎才剛到不久。
電話裏沒時間道明原委,可是人都進了搶救室……
時疏一心急如焚, 小跑上前。
看着哭作一團的寧雪,他嘴唇緊抿, 緩緩蹲在她身前,“媽, 我爸他到底怎麽回事?不是說突然昏迷嗎, 怎麽還進了搶救室?”
寧雪淚如雨下, 看到時疏一過來, 她趕忙用手背抹了兩把眼淚, 屬于貴婦的優雅姿态早就不複存在, 滿是狼狽。
強忍住眼淚,她嘴唇動了動, 眼眶裏的淚水卻又掉下來, 泣不成聲。
時疏一又急又心疼,握住她有些顫抖的手,輕聲安撫道:“媽, 不要哭, 有我在呢。”
蕭绮曼拿出手帕輕輕為寧雪擦拭眼淚, 也替她回答道:“疏一,你爸爸是急性腦梗死引起的昏迷,剛才醫生出來讓你媽媽簽字,現在在裏面進行溶栓治療。”
中風?時疏一腦子裏嗡的一聲。
“你說清楚點,別吓着孩子。”霍庭振突然插話。
蕭绮曼騰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大腦中的血管突然被堵住了,導致短暫的腦缺血。疏一,不要害怕,醫生說栓塞不大,而且送醫及時,沒有錯過最佳治療時間。你爸爸年輕,身體好……”
後面安慰的話時疏一沒有聽進去,他眼尾漸漸紅了,有氣無力地蹲坐在長椅旁邊,有些無措。
他有常識,他知道中風嚴重會導致偏癱、致殘,甚至還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我哥哥呢?”忽然想到時頌,時疏一迷茫的雙眼微微亮了一下,像捕捉到了希望。
寧雪掩着鼻子抽泣,眼淚順指縫滑落。
啜泣聲夾雜着哽咽,她終于開口說出第一句話,斷斷續續道:“他、他在外地,打電話了,在往回趕。”
“好了雪姐,不要太擔心,會沒事的。”蕭绮曼秀眉微蹙,只能不斷安慰她。
時疏一緊緊握着寧雪的手,終究再沒說出一句話。
煎熬的四十分鐘時疏一不知怎麽度過的,整個人渾渾噩噩,思緒不由飄遠。一想到爸爸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他嗓子澀得發緊,心髒一抽一抽地疼。
人生中第一次面臨這種生死攸關的大事,寧雪尚可毫無顧忌的放聲大哭,但時疏一不可以。
父親在醫院躺着,大哥還沒趕回來,寧雪幾近崩潰,他不能再亂了,想哭也得忍着。
熬過漫長的四十分鐘,時疏一望着搶救室大門,神經緊繃到極限。
搶救室的門緩緩打開,四五個醫生率先走出來,緊接着,三個護士推着病床出來,同時被推出來的還有好幾臺醫療機器。
霍庭振站在門口,離得近。醫生一出來,他趕忙追問:“醫生,病人情況怎麽樣?”
時疏一與蕭绮曼一左一右攙着寧雪起身,以極快的速度迎上前。
病床上,早上出門還生龍活虎的時遠山病恹恹地躺着。他臉上戴着呼吸面罩,眼下一片青紫,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怎麽看怎麽憔悴。
雖然尚顯虛弱,不過好在人已經醒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爸。”時疏一心疼得不行,伸手想要觸碰,卻又擔心不小心碰到呼吸機,只能俯身湊近病床,啞着嗓子問道:“爸,好點了嗎?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時遠山才剛剛清醒,人還有些迷糊。臉上呼吸面罩聲音嘈雜,他聽不清楚時疏一的話,但不用想都知道,時疏一在關心他。
時遠山緩緩搖搖頭,似乎看到了淚流滿面的寧雪,他顫顫巍巍伸出手,氧氣面罩下的嘴唇翕動。
寧雪捧住他的手,“遠山,你快點好起來,不要吓我。”
時遠山聲音小得根本聽不見,時疏一通過他一張一合的唇形判斷出。
他說:“小雪,不要哭。”
為首的醫生開始說明治療結果,時疏一別開臉,揉了揉泛紅的眼眶,集中注意力聽醫生講話。
安靜的走廊裏,中年醫生的話格外悅耳。
“家屬不用太過擔心,溶栓治療很成功。造影顯示閉塞血管處血流通暢,時總腦部供血速度恢複,沒有大礙。”
另一名中年女性醫生輕聲開口:“腦卒中目前已經有非常有效的治療方法,最重要的是黃金時間窗。患者得到及時治療,沒有導致局部性腦組織壞死,不幸中的萬幸。”
“謝謝醫生。”霍庭振揉了揉眉心,禮貌致謝。
“麻煩醫生了。”
“謝謝。”
人沒事,但不代表可以立即出院。時遠山尚未度過危險期,被醫護人員送回VIP病房,以便後續觀察和治療。
蕭绮曼和霍庭振陪着寧雪先一步上樓。
作為獨挑大梁的家屬,時疏一在醫院各處來回奔波,拿時遠山的檢查報告、繳費、取藥、與醫生商量後續治療方案。
匆匆忙忙好幾個小時,從診室出來時,天已經黑透了。
時遠山的情況至少要在醫院住七八天,時疏一走到住院部樓下給家裏的阿姨打了一通電話,讓她買些洗漱用品,順便帶幾套換洗衣物過來。
挂斷電話,手機上一排排紅色的未接電話格外醒目。
時疏一完全沒有心情撥回去,按熄屏幕,拿着比書還厚的檢查報告,邁着疲憊的步伐走進住院大樓。
禾濟是私立醫院,安排的VIP病房自是沒話說。
病房幹淨整潔,豪華且不顯奢侈。寬敞的床位,獨立衛浴,探病家屬休息區,以及陪護人員的床位,全部囊括其中。
病房內十分安靜,時遠山的狀态比起下午那會兒已經要好多了,手上打着點滴,人稍微精神了一點。
呼吸面罩放在枕頭邊,寧雪端着一杯水,用吸管一點一點喂時遠山喝下去。待他淺淺搖搖頭,寧雪放下水杯,重新給他戴上呼吸面罩。
寧雪下午哭得太久,眼眶紅紅的,眼皮子還有點腫。轉身看到時疏一回來,她勉強扯出一個笑,“疏一,後續治療醫生怎麽說?”
“先觀察,六個小時後再進行全面檢查,沒問題就可以開始抗凝治療。”時疏一轉述醫生的話,把檢查報告遞給寧雪。
氣氛太過沉悶,寧雪郁郁寡歡,坐在休息區的蕭绮曼和霍庭振也是愁眉不展。
時疏一低頭湊近:“媽,不用擔心,後續治療簡單,沒什麽大問題。”
“哦對了,老爸至少要在醫院住一周,上班是上不了一點兒。哎可憐事業心重的男人,要躺一周長長記性咯。”
時疏一故作輕松地聳聳肩膀,聲音擡高了些許,語調活潑,竭力抹去病房內過于壓抑的氣氛。
俏皮話還是管用,時遠山睜開眼瞪了一眼時疏一,蕭绮曼和霍庭振紛紛露出欣慰的笑容。
寧雪握住時疏一的手,輕輕拍了拍:“疏一,今天辛苦你了。媽媽、媽媽今天太慌了,沒有做好。”
時疏一搖搖頭:“我也是當兒子的好吧,時頌能做的我一樣能做。媽,你就放心吧,都交給我!”
病房裏坐着聊了會兒天,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VIP病房有專門的護理人員,陪護家屬留一個完全足夠。
剛好家裏阿姨給時疏一送來換洗衣服,時疏一順勢讓寧雪跟阿姨回家休息,也向蕭绮曼和霍庭振致謝,讓他們早點回家休息。
蕭绮曼和霍庭振欣然應下,但寧雪怎麽也放不下心,不肯回去。
時疏一擔心她,說兩個人換班陪護。
好不容易說動了,她一步三回頭,走到門口似乎又後悔了,站着不動。
最後還是蕭绮曼出馬,附在她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寧雪像是吃下一顆定心丸,回頭看了一眼時疏一,轉身離開。
長輩們一并離開,病床上的時遠山吊着點滴睡熟過去,病房陷入一片死寂。
時疏一站在病床前,擡頭望着緩緩滴落的點滴,再也忍不住了,壓抑的情緒翻湧而出,鼻尖酸澀,泛紅的眼眶頓時蓄滿淚水。
眼淚徹底掉下來之前,時疏一拉開房門,走出病房,站在醫院走廊。
初秋的風穿堂過,裹挾着消毒水濃濃的味道。
心裏那道閘門打開,時疏一顧不上幹淨不幹淨,倚靠在身後潔白的牆面,身體和眼淚無聲滑落。
他蹲在病房門口,身體微微顫抖,雙手無力地捂住臉,眼角的淚水“啪嗒啪嗒”滴落在地面。
長大後時疏一很少哭,可一想到時遠山去鬼門關走了一趟,他今天差點失去爸爸,時疏一實在控制不住。
人總是會面對生老病死,他卻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完全沒有做好面對這一切的心理準備。
他急需一個宣洩口,如果時頌在就好了,如果霍望……
“疏一。”
冷冽的聲音回蕩在走廊,時疏一驀然擡頭,眼尾一滴晶瑩的淚珠墜落地面。
走廊明亮的光線下,風塵仆仆的霍望穿過走廊,邁着沉穩地步伐向他走來。陰影被無限拉長,淡淡的檀木香夾雜在風中,一雙令人安心的眸子,端端注視着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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