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池懷音對此又驚又怕,趕緊拒絕:“不用了……”

“你別亂想,我不是要幹什麽。”池懷音還沒說什麽,他就開始撇清:“同學一場,怕你遭遇不測,僅此而已。”

季時禹難得“發揚風度”,非常自我。不理會池懷音的拒絕,強行搶走了她的自行車。

完全流氓小痞子做派,罔顧她的意志。

他推着她的車走在左前方,她慢吞吞跟在後面。目光始終落在他的後腦勺。濃密的黑發裏幾乎看不見頭皮,只是隐隐看見頭頂的旋渦,現出原本的膚色,十分白皙。

這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男生呢?簡直比天氣還難以捉摸。

從不循規蹈矩,把離經叛道當做個性。

和她,真的完全不一樣。

雖然讨厭他,卻又忍不住有些羨慕他。

做人如果可以完全的自我,肆意表達自己,那一定是一種很爽的感覺吧?

至少,她不敢。

“喂,池懷音。”

池懷音正想得入神,他突然回頭喊了她一聲:“你怎麽走那麽慢?沒吃飯嗎?”

池懷音小跑兩步追上了他。

兩人并排走在路上,中間隔着池懷音的自行車,車輪跟着他們的方向轉動,發出機械的聲音,在這條無人的路上回蕩。

這一路說遠也遠,說近也近。一路不說話,也很奇怪。池懷音正想着要不要找點話題和季時禹說點什麽,季時禹已經開腔,打破了沉默。

“曹教授這學期給你布置了什麽任務?”

“不同添加劑對鋁電解陽極炭素材料氧化速度的作用。”

季時禹有些奇怪:“這不是曹教授兩三年前的研究麽?”

說到這個,池懷音也有些沮喪。她知道季時禹接的任務是曹教授去年到今年的重點課題,而她在重複曹教授已經發表的研究。

季時禹看了池懷音一眼,見她不說話,淡淡一笑。

“我記得,堿金屬碳酸鹽對炭有較明顯的催化作用?是什麽有抑制作用來着?”

聽聞季時禹對這個研究幾乎信手拈來,想來平時也是很認真的,輕松回答:“硼化物和稀土氧化物。”

“嗯。”季時禹點了點頭:“看來你沒有混日子。”

池懷音這才意識到,他是在故意考自己,對此有些不服氣了:“似乎我上學期排名在你前面。”

季時禹不以為然:“那是因為你操行比我高。”

說起這事,池懷音便想起系裏傳說的事:“曹教授手裏有個課題,選中了“八五”計劃重點攻關項目。這學期曹教授肯定會把我們分組。”

“所以?”

池懷音挺發愁的,心想也不能和他說——我是怕被分到和你一組啊!

想了想只好說:“就是覺得任務重大,還是很擔心的。”

……

兩人一路這麽走回來,竟然不知不覺就到家了。

“我到了。”池懷音從季時禹手上接過自己的自行車。想了想,還是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季時禹擡起頭看着池懷音家住着的小樓,離學校不遠,應該是學校給教師統一修建的家屬樓。六層的樓房,白磚牆面,外牆上爬了半牆爬山虎。

季時禹擡起頭四處打量了一番:“原來池院長住這裏。”

他這不知何意的一句話讓池懷音稍微有了一些警覺,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非要送我,就是為了摸清我家?”

季時禹也跟着皺眉:“我摸清你家幹什麽?”

“之前我爸懲罰你掃廁所……”

終于聽懂了池懷音的意思,季時禹一臉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呵。”

留下一聲冷笑,“再見”都沒說,頭也不回就走了。

池懷音見他有些生氣,一時也有些內疚,難道自己錯怪他了?

他見天色晚,一路把她送回家。

想來,應該也不是一個壞人……吧?

*****

季時禹有點想不通,池懷音這女人,腦子怎麽長的?總不吝啬以最壞的想法來揣測他,要不是看她是個女的,他的拳頭早忍不住了。

等他回宿舍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沒想到舍友們不僅沒睡覺,宿舍裏還擠滿了很多其他宿舍的人。

季時禹将外套脫下,随手搭在椅子上,推了推人堆,終于走了進去。

整個宿舍裏烏煙瘴氣的,走道裏搭了張破桌子,四個人圍着桌子在打牌,旁邊都是圍觀的,什麽觀牌不語都是扯淡的,看牌的比打牌的還激動。

季時禹找到趙一洋,将他從人堆裏拎出來,拉到走廊裏。

趙一洋被拽了一通,癱軟着靠着牆,手上舉着一瓶啤酒,身上也有幾分酒氣。

“怎麽回事?”季時禹緊皺着眉頭。

趙一洋嘿嘿一笑:“院長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他指了指宿舍裏:“以後周末,我們宿舍可以提供給同學們消遣。不存貨了,每次都當天消耗,總不能再抓我了吧!”

“消遣?”季時禹想到宿舍裏那烏煙瘴氣的樣子:“你要開賭攤啊?”

“別說的這麽難聽啊,這不是讓同學們有更多機會切磋麽?”

季時禹眼神如刀:“幾點了,老子要睡覺,趕緊散了。”

“你以後周末就去約會啊,回宿舍幹嘛?”趙一洋知道季時禹的性格,立刻開始耍無賴:“我要找對象,我這不是手裏缺些票子嘛?得自己賺啊!”

季時禹不太相信趙一洋的鬼話,懷疑的目光看向他:“你上哪找對象?”

說起這事,趙一洋的表情立刻變得蕩漾起來,他一臉興奮開始講述起來:“今天一報有話劇表演,我去早了,正好碰到池懷音那個室友,江甜,她練完舞出來,好像是五四彙演要上臺。”

“哎喲你可是沒看到喲,江甜穿着跳舞的那個民族服飾,漂亮,真漂亮啊,那白皮膚,那細胳膊,那小腰……”仿佛在回味,趙一洋的眼睛裏有光,說起那一幕,嘴角都是略帶猥瑣的笑意:“你都不知道,那幫男的,看到江甜一走出來,都快流口水了!”

“所以,你也流了?”

“笑話!我比他們厲害了多了!”趙一洋一臉得意洋洋:“我憋得住啊!”

“……”

說起這事,趙一洋的表情就谄媚了許多:“我這回可是要追海城姑娘,你也知道的,海城姑娘漂亮又洋氣,沒票子怎麽追?”

季時禹嫌棄地瞥了趙一洋一眼:“滾蛋滾蛋!”

……

雖然也知道趙一洋這個人不靠譜,但是畢竟兄弟一場,好不容易讓他看上一個姑娘,季時禹不可能不幫。

季時禹對江甜不熟,人姑娘不是工學院的,和池懷音是室友,平時和池懷音除了上課,幾乎形影不離。自從趙一洋要追江甜,就開始視池懷音為眼中釘,完全沒有同學之誼。

實驗做完,趙一洋跨小組跑到季時禹這邊來,急得火急火燎的,跟火燒屁股似的。

“你說池懷音怎麽回事,她難道沒有一點個人生活嗎?一天空餘時間就那麽點,她們倆上廁所都要一起去!”趙一洋又氣憤又克制,虛着聲音跳腳的樣子實在太好笑了。

趙一洋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對季時禹說:“我不管,你得幫我。”

季時禹正在收拾試驗臺,頭也不回:“我怎麽幫?把池懷音打昏嗎?”

趙一洋眼睛放光:“這主意不錯啊。”

季時禹一記眼刀丢了過來。

“要不這樣,你幫我去拖住池懷音。”趙一洋雙手合十,一副祈求姿态:“兄弟的幸福生活就靠你了!你也不想每天看到我吧?我談戀愛以後肯定最後一個回宿舍。”

“……”季時禹仔細考慮了以後,覺得趙一洋描繪的這個藍圖,似乎還不錯。想了想點點頭:“我試試吧。”

……

池懷音最近其實比較清閑,教授交代的工作都做完了。新課題還沒有分組,她每天在實驗室裏打晃一圈,也就沒什麽事了。

最近在實驗室也碰到過季時禹,不過兩人完全沒有交流。不知是不是上次的事,她又小小得罪了他,他之後就有些愛答不理的。

所有人都喜歡聰明人,大部分人都慕強,池懷音也不例外。池懷音發現自己偶爾會不自覺找尋季時禹的方向。

很奇怪,這小痞子在實驗室裏的樣子,和平日吊兒郎當的形象完全不一樣。每次曹教授來開會,說到比較難的課題關鍵點,即便是再愛出風頭的同學,也不敢輕易接話。

只有季時禹,總是能輕描淡寫說出答案。

不過他不煩她也好,至少不再欺負她了。

收好了自己的筆記本和筆,池懷音重新綁了一下有些松散的頭發。

晚上江甜說想去校外吃小炒,池懷音看了眼時間,剛準備走,就聽見身後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

“池懷音。”

池懷音一回頭,就看見季時禹收拾完試驗臺,這會兒正靠着桌子閑适地站着,身上還穿着做實驗的袍子,上面印着森城大學的校徽和文字。

他微微偏着頭,對她揮揮手。

池懷音一頭霧水。

平時一個無意的眼神對視都要撇開,這會兒又是要幹什麽?

“有事嗎?”

池懷音站在他面前,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若有似無,不知道為什麽,池懷音總覺得他是不是在謀劃什麽,有種沒來由的不自在。

看了一眼實驗室的時鐘,她抿了抿唇。

“我約了室友去吃小炒,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季時禹淡淡眼風掃過來,平靜而緩慢地問她:“你周末有空嗎?”

池懷音看着季時禹,他目光沒有閃躲。

“嗯?”

“我們計劃周末去海邊,你可以帶上你的室友。”

“啊?”池懷音見他若無其事說着這些,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你該不是要我們和你們一起去海邊吧?”

季時禹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不可以?”

季時禹這反常的姿态,不由讓池懷音懷疑起他的目的。

他們并不熟,最近又有些結怨,她還被他欺負過,同學之誼都很勉強,朋友那更是談不上。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池懷音仔細想想,自從季時禹發現她是院長的女兒,就各種不一樣了。

上次送她回家,這次又……

簡直,詭異。

“我發現,自從你知道我是院長的女兒以後,就不正常了,獻殷勤什麽的。”攥着手指,想了許久,她還是忍不住:“我想告訴你,池院長這個人,公私分明,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怎麽照顧過我,我在森城大學讀了這麽多年,他連跟我一起回家和返校都不願意,所以……你要有什麽想法,對我下手,也沒有用……”

池懷音這句話一下子戳中了季時禹的雷區。

季時禹目光篤篤地盯着池懷音,嘴角的弧度讓人覺得後背發涼。

“池懷音,我就好奇了,在你心裏,我到底能小人到什麽地步?”

池懷音被他盯得有些害怕。

“那個……”

季時禹也有些不耐了:“去不去?一句話。”

池懷音咽了一口口水。

“……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人和女人的思維差異】3

季時禹:和愛情相比,面包重要嗎?

池懷音認真想了想,回答:包很重要,面無所謂。

季時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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