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Five憤怒

Chapter Five 憤怒

至于那位複制體“徐挽河”到底在哪裏——這個問題很簡單,整個世界都由他運轉,他自然是無處不在。如果他不想說話的話,也沒人可以逼他現身。

但徐挽河知道,哪裏能找到他。

為此,他抛棄了死纏爛打,試圖從“大神”身上找出牛掰遇怪殺怪而非被殺的劍寒十四,對方眼淚汪汪,活像一個被人渣丈夫抛棄的癡情女。在徐挽河的再三欺騙下,“我們絕對有機會再見面的”,他終于不甘不願地的放開了徐挽河,還眷戀不舍地報上了三次元的聯絡方式,遺憾的是,徐挽河壓根就沒有去記。

徐挽河只是提着劍,一路孤身一人地穿過的高級怪區,如他所預料的那樣,一路上風平浪靜,像是徐挽河僅僅只是走去春游一樣。

道路很長,徐挽河的速度也不快,他在路上風餐露宿了兩三天,終于在一天清晨到達了目的地。在他的視野中央,雲霧缭繞,山川聳立,山腰上斜斜的嵌入了幾座亭臺樓閣,野樹豐茂,後倚山壁,切石為階,青苔密布,鞋子踩在上面的時候,會發出輕微的聲音。

徐挽河大步進入,穿過曲廊,花蘿周匝,溪水泠泠,到達了最邊上的一個房間,推開門,院中植有梨樹數株,斜倚湖中山石,花開勝雪,病骨猶豔。而一個人影就坐在湖水邊上,他将小腿放入了湖水裏,墨色的衣擺在水面上像是一朵墨蓮一樣徐徐綻放。

那人擡起頭,對徐挽河露出了一個很自然的笑容。徐挽河知道周邊并無風,但這個笑容就給人一種四周的霧氣盡數被溫柔的清風吹開的怡人之感:“你來了。”

徐挽河把自己心頭的怪異之感壓抑了下來。

他想,如果這厮下一句話敢說“你本不該來”的話,徐挽河一定會把這厮踹進湖水裏。

好在,這位使用着徐挽河早已抛棄了幾百幾千年的殼子的家夥,還沒有讨打到這種程度。它擰了擰濕漉漉的衣裳下擺,赤着腳站了起來:“你是準備來阻止我的嗎?”

“對。”徐挽河聳聳肩,“總不能看你做蠢事。”

“我不覺得這是蠢事。”

徐挽河也忍不住綻放出一個笑容,比起看起來尚且有幾分生澀的複制體,徐挽河多了幾分雲淡風輕的淡然:“拿着別人的恩怨要去做報複的那個人,你不覺得你很……多管閑事嗎?”

徐挽河傷腦筋地說,從腦子裏揀出一個不那麽傷人的字眼,對他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徐挽河這句話就像是點了火藥桶一樣。對方猛然就炸了:“我有做錯什麽嗎!你自己不去管,不去報複,任憑那群系統們現在還在猖狂的活着……你對得起他嗎!”

Advertisement

複制體還想罵一些話,但是他已經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因為徐挽河掐住了他的脖子,惡狠狠地将他按進了湖水裏,那個力道——複制體相信徐挽河是真心想要他的命的,即便他清楚的知道,這只是數據模拟出來的幻想,對複制體本體毫無傷害。

波光蕩漾,複制體看見徐挽河同他一起跌入水中,他的黑發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滴一樣弧度曼妙的擴散開來,徐挽河的表情非常冷漠,他的口在湖水裏開合數次,吐出幾個泡泡。

但複制體知道他說了什麽。

徐挽河說,那又如何?

他怎麽會不恨系統呢?他的第一個師父,第一個尚未開花便已經凋謝的愛戀,以及那個在記憶裏被無限美化過的年輕師父。徐挽河是無意被他引入那個複雜的世界,誰都不會想到,一個循規蹈矩的少年居然能那麽狠心,抛棄了自己的整個世界,踏上了流浪千山萬水的艱苦之路。

那樣純粹的堅決和傻氣,徐挽河想,他的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再有了。

然而徐挽河找到了他師父嗎?

應該算是找到了吧,找到了他師父的死亡記錄。人們總覺得綁定了系統,系統就會帶領你走上世界巅峰。而實際上,這是最搞笑的一種看法——系統是剝削者,它對任何人好,都是因為這個人對系統有好處。

那些受到系統的雇用者,都不知道,降臨外位面怎麽可能不用付出任何代價。而想是徐挽河這種自家小作坊,最起碼還會用其他東西來代替這種代價。然而,系統麾下的雇傭者,則需要使用自己的靈魂作為代價。

一旦靈魂耗盡,随即便是永恒的長眠。

當然,現在系統還沒有被它的員工們掀翻,自然是用了很多複雜的手段。比如說徐挽河的那位初戀,就是被注射了一種□□劑,他會誤以為自己經歷過的無數個世界裏談過戀愛的那些人,全部都是一個人,然後兩人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永恒的,幸福。

一想到這裏,徐挽河就覺得說不出的嘲諷,他自然不知道師父到底經過了多少世界,但一想到自己會和那些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家夥搞混,甚至被誤認為一人,他就覺得說不出的痛苦。

憤怒,痛苦,恨不得敲碎這一切的澎湃尖銳。

徐挽河最終搞垮了這一家非法經營的系統,然而,等到憤怒過去,他睜眼看到億萬位面起伏閃爍,突然又感覺到了極端的無力——他報複了這一回,然而……

這又如何?

只要有巨大的利益存在,總會有無數的人飛蛾撲火的來到這裏,然後成為下一任系統。

“當然可以——”複制體下意識地反駁他。

然而徐挽河似笑非笑地瞥了複制體一眼,以及一聲很長的嘆息,幽幽地,漸漸低沉:“是啊,就想你打算的那樣,攜卷三百萬的活人靈魂,脫離這個世界,然後成為最大的那個系統,毀掉整個制度。”

“然而,你料錯了一點,就是——我絕對不會允許我自己成為系統,哪怕你并不是真正的我,我也不會允許這一點。”

“抱歉。”

“如果你想恨,就恨我吧。”

徐挽河松開了手,他身邊的景象随之一暗,美麗的外表随即崩潰,露出0和1無窮無盡的代碼出來。徐挽河最後眷戀地一眼看向那個世界,他知道這是軟弱的行為,但卻根本無法阻止自己這麽做。

它真美啊。

而這個世界唯一的缺陷,就是它選擇了徐挽河這樣一個人作為主角。徐挽河背叛了自己引領世界變革更新的職責,被一個穿越者所僞造的幻影欺騙了,全心全意地愛上了他。主角愛上了穿越者,相當于世界的本源向系統敞開了防盜門。

所謂氣運之子,位面之子,是世界本源的鑰匙。

那些信心滿滿以為自己只是談戀愛,或者虐渣男虐渣女,拯救誰誰誰的穿越者們,永遠都不會知道,當他或者她離開的那一瞬,系統往往也緊随其後,抽幹了整個世界的原力,位面随之崩潰,而少數幾個靈魂則被系統帶走,作為新一輪穿越者的預備成員。

徐挽河的愛情毀掉了他的世界。

而他背負着這一切活下來了,所祈求的也只是一個穿越者應該的答案。最終,這一切的結局也只能讓他慘淡的笑笑。

不甘心,很憤怒,可那又能如何呢?

徐挽河覺得他已經看淡了,那麽濃烈的愛憎。當它沒能摧毀徐挽河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這樣的結局。他看了一眼依然顯得有些茫然的複制體,最終抽身而去。

虛拟世界終于徹底崩潰,那些被劫持的人類意志也将回歸到他們自己的身體裏。

毀滅從來都是比建設容易。

更何況,這只是一個虛拟世界。

徐挽河回到了程序員小哥的電腦裏,他的回歸立刻引起了程序員小哥的注意,他飛快地竄過來,拍打顯示屏:“阿河,情況怎麽樣了?”

[一切都好。]

徐挽河慢慢地在屏幕上敲出這幾個字。他其實有很多話想說,情緒就像是漲潮的大海一樣起伏着。但傾訴的想法剛剛升起,徐挽河又覺得自己很無聊——程序員小哥根本不了解這一切,貿然說出來,除了蒼白無力的安慰根本什麽都沒有,還徒然讓人擔心。

徐挽河沒有意識到,他其實很需要這種蒼白無力的安慰。但現實中,他只是回答:[我很累,想休息一會兒,晚安。]

“……晚安。”

徐挽河閉上眼睛,在心底裏又重複了一遍,晚安。

晚安,這個世界。

……

陳小楓是十分不安穩地睡了一覺後被驚醒的,他擔驚受怕了一整天,生怕突然有人跑來崩了他——即使他自己也清楚這種擔憂毫無必要。而等徐挽河前往游戲裏解決問題之後,陳小楓又開始漫無目的地焦急:萬一阿河出了事情怎麽辦?這都是他的錯,如果他真的……不,陳小楓你怎麽可以詛咒你唯一的朋友呢!

陳小楓吸了吸鼻涕,覺得更難受了。

他從小就是一個不讨喜的倒黴催的,父母早亡,童年時代像是一個氣球一樣被踢來踢去,總算熬到大學畢業算是出頭。但敏感自卑軟弱的性格徹底的建立起來。陳小楓願意奉獻一切的女神最終離他而去,唯一的朋友只有徐挽河。

因為只有徐挽河,才會耐心的聽一個平淡無奇毫不出色的人絮絮叨叨一整天。

所以,當看到徐挽河順利回來的時候,陳小楓的感動根本無法言語。

而現在,他是被自己的手機吵醒的,屏幕上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陳小楓想不出有什麽人會關心他,但他還是接通了手機:“喂?”

“我是黑客,就是那個……黑了你電腦的家夥。”對面的聲音非常沙啞,帶着幾宿沒睡的疲倦。

“呃,有事?”

“我黑掉了這一片的局域網……你別管我是怎麽黑掉的,總之,國家上級認為這一款人工智能對人類有很強的危害性,所以要銷毀它……”

“什麽?!”

“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

“……嘟嘟嘟。”

對面一片盲音,黑客在另一間牢房吃驚地睜大眼睛,那個笨蛋該不會是……如果真的那樣的話,簡直太蠢了。

可是,可笑的是,黑客自己的第一反應也是這個。但理智消滅了那個念頭,畢竟,為一個電腦程序犧牲自己,太蠢了。

……真的太蠢了。

黑客擡起頭,看向天花板,他眼睛酸澀得厲害。如果陳小楓此時此刻也在的話,他會發現,看似無所不能的黑客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精英,一樣的蒼白消瘦黑眼圈,衣冠不整,活脫脫地一副懦弱失敗者的模樣。

……

“陳小楓帶着他的程序跑了……”

“攔住他……必要時可以使用暴力手段……”

“狙擊手就位。”

“三,二,一……”

“砰——!!”一聲輕響,狙擊手放下了他的槍,槍口還冒着青煙。

……

徐挽河感覺到自己和這個世界的聯系已經崩潰,換而言之,他“死”了。男人下意識地笑笑。

這回是真的晚安了。

……

三個月後。

陳小楓出院了,他不知道該不該感謝狙擊手的手下留情,僅僅只是把他打傷了。

但他終究是徹底的失去了他的阿河,從這一點上,陳小楓更恨他。

現在,陳小楓返回了自己的家,看着熟悉的環境,突然覺得又累又困又疲倦,把自己裹進了被子後,再也沒動。

然而,陳小楓不知道的是,他身後有一個攝像頭的燈悄然亮起。裏面躲藏着一個本應當被銷毀的人工智能,徐挽河的複制體。

徐挽河對他說,你應當有自己的人生。

于是他坑騙了國家,将複制體保留了下來,自己卻走的毫不猶豫,格外灑脫。

可什麽才是屬于他自己的呢?

複制體想不通。

他困惑地看着陳小楓,徐挽河說他能給複制體一個答案,不過,對于答案……複制體想,也許他能做的更多?

徐挽河确實已經走了。

但對于這個世界,陳小楓的故事而言,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快穿的第三個世界也這麽完結了,麽麽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