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姜慕晴的應聘并不順利，一連跑了三四家畫廊，雖然對方都覺得她的畫作技巧豐富很有靈氣，也很欣賞，但最終都拒絕了她。
理由也幾乎如出一轍，稱現在畫廊運營很困難，她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大學生，沒有任何頭銜，就算是達芬奇在世，也不敢要。畢竟這是一個看名氣的社會，看重市場，真正關注品質的反而少。
甚至有一個畫廊說看她這副畫挺好的，願意花三百塊買下來，省的她再扛回去。姜慕晴拒絕了，三百塊，材料費都不夠，都是這一行的這是侮辱誰呢。如果她真的賣了，那被蕭欣看扁就一點也不冤。
姜慕晴心下五味雜陳地抱着畫作推門走出去，來回跑了一下午，此刻天已近黃昏，她來不及感慨世事艱難，晚上她還要趕去做家教，就是同樣令蕭欣不恥的，教小學生畫畫。
她找了家路邊小吃店坐了下來，擡頭看了下貼了一整面牆的巨幅菜單，點了一份簡單的沙茶面。還沒到飯點，店裏只有她一個食客，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胖胖的老板熟練地用爪籬在翻滾的大鍋裏面撈面。
“老板，幫我放多點豬肝。”
“好，阿妹。”
不到兩分鐘，一大碗沙茶面就上了桌，她吃了兩口，覺得不夠味，又加了兩勺花生醬。
老板不忙，坐在她旁邊的桌子邊，翹着二郎腿，點支煙和她閑聊。
“還在上學？”
“嗯。”她吃着面點點頭。
“你這畫蠻好看的，是白鷺小商品市場買的嗎，我這牆上也缺點東西，也想去買一幅挂上，貴不貴？”老板指指身後收銀臺那片空白的牆體。
姜慕晴簡直欲哭無淚，果然在大衆的認知裏，除非是家喻戶曉的《蒙娜麗莎》這種名畫，其他一概是行畫，當然他們也不懂什麽叫行畫，只懂得色彩豔麗挂着好看就行，或者幹脆覺得畫的越逼真，畫作就越好。
不管怎麽說老板做的沙茶面味道還是不錯的，她咽下一口花生味濃郁的面條，說：“對，是小商品市場買的，不過淘寶更便宜呢。”
姜慕晴懶得解釋，術業有專攻，對于不是這行不懂的人不過是浪費口舌，多說無益。
Advertisement
***
姜慕晴做家教的人家是住在獨棟別墅裏的有錢人，據她幾個月來的觀察，女主人極有可能是男主人的外室，男主人大概已經五六十歲了，她一共就見過一次，還只是遠遠一個側臉，而女主人看起來最多三十，兩人有個八歲的女兒。她就是負責一周兩次教小女孩素描，學油畫需要素描打基礎。
“萌萌，你注意觀察那個角的明暗。”
姜慕晴坐在小女孩身旁，手中拿着一根木炭條，指着前面的石膏體細心指導她。初學者一般都從石膏體開始練習，因為石膏體是純白的，一旦有了光線的照射，就會産生清晰的明暗對比，比較好掌握。
“姜老師，這好難啊。”小女孩眉頭微皺，畏難情緒表露無疑。
“萌萌不着急，老師再給你示範一下，你看啊，是這樣子的。”
她小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而她的媽媽還對她比較嚴格，通常會坐在房間的一角看着她有沒有好好認真學，要點要素她會拿個小本子記下來，一年下來，媽媽的素描也學的很好了。
那時候她恨媽媽太嚴厲，沒有玩的時間，後來媽媽病逝以後，才恍然覺得有人關愛是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媽媽在世時，她有自己的畫室，後來繼母帶着和前夫生的女兒進了門，那個拖油瓶比她小兩歲，學鋼琴。一開始只是在她的畫室一角塞進一臺鋼琴，後來變成一人一半，直到最後她的畫室完全被侵占。那時候她年紀小性格也懦弱，根本不敢反抗也反抗不了，就這樣窩囊地過完了整個童年乃至青春期，而他的父親根本沒管過這種事情。她心中的親情也正是這樣一點一點的流逝，直到消失殆盡。
“你看是不是好多了？”
“嗯。”小女孩開心的點點頭。
“萌萌是最棒的。”
小女孩聽了很高興，露出甜甜的笑，這個年紀的孩子，最喜歡聽贊美鼓勵肯定的話，這會激發他們的動力與自信心。她雖然只是教她畫畫，也買過兒童教育心理方面的書看過的，她覺得這樣更負責任一些。
“喲，這麽開心呀。”
女主人笑着推門走了進來。
“媽媽，你看我畫的棒不棒！”
聽到媽媽的聲音，萌萌立刻轉過頭去邀功。
“棒！”女主人指指門口，眨眨眼，“你看看誰來了？”
姜慕晴也轉過頭去，見門口站着一個年輕的男人，比她大幾歲的樣子，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閑服，帥氣爽朗的外表，個子很高快碰到門框邊，笑起來很陽光。
萌萌看清了門口的人，眼神一亮，喊着“哥哥”從椅子上下來，撒腿撲向門口的男人。
哥哥？
姜慕晴顯得有些尴尬，萌萌口中的“哥哥”，年紀和女主人差不了多少，估計是原配的兒子。大戶人家的事情，她真的有點看不懂，哥哥妹妹關系這麽親密，看來原配和外室處的很好的樣子。其實後來姜慕晴覺得自己可能把事情想複雜了，也許是表哥呢。不過後來萌萌告訴她，她和哥哥是一個爸爸的。所以說不是她把事情想複雜，是有錢的男人，真的可以做到家裏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三妻四妾和樂一家。
他們熱鬧寒暄了一陣，男人就要走，他似乎只是來拿個什麽東西的，順便看一看年幼的妹妹。畢竟大晚上一個年輕男人在年紀相差無幾的小媽屋裏不太合适。
不過萌萌卻不讓他走，非要讓她哥哥在畫室裏陪她上完課。男人是真寵妹妹，真的就默默在她們身後坐了下來。
因為哥哥的到來，萌萌學的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姜慕晴看着這狀況知道她是學不進去了，就提前結束了課程，打算下次再補上。
一聽下課，萌萌早已蹦到她哥哥身邊去了，指着他旁邊一幅畫說：“哥哥，你看，這是姜老師畫的，是不是很棒？”
“姜小姐，可以看一看嗎？”男人向她投來征求的意見。
姜慕晴正在收拾畫具，聽了擡一擡頭，說：“可以，随便看。”
過了一會兒，聽得他說：“這畫看似只有簡單的黑白兩色，卻把白雪覆蓋的山峰表現的淋漓盡致。”
姜慕晴聽到他的解說停下手頭的動作，看向他，見他雙臂抱胸，饒有興趣的對着畫作。
男人繼續說：“僅用黑白兩色就把碎石、冰面、倒影、樹上的積雪、林間樹木影子全都表現了出來，這幅畫仿佛融合了中國山水畫的創作手法，心中沒有意境是畫不出來的。”
姜慕晴十分詫異，在經歷了這樣連續被打擊的一天之後，有個人忽然這樣理解她的畫作。
她朝他走過去，語氣也溫柔了幾分，微微笑着：“謝謝你的解讀，我感到非常欣慰，這幅畫創作靈感來源于長白山，我本來是拿去應聘畫廊的，不過人家沒有看上。”說到這裏，她自嘲般地聳了聳肩。
“我很喜歡你這幅畫，不知姜小姐願不願意割愛，你開個價。”
這是一種被人認可被人賞識的感覺，她簡直有些受寵若驚，當即做了決定：“你若是喜歡的話，我就把它送給你吧。”
“這怎麽行，心血應該得到相應的報酬。”他的眼神還停留在畫作上，看得出來是真喜歡。
“千金難買有人懂。”
他轉過頭來看向姜慕晴，見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暖色的燈光落在她烏黑亮麗的披肩長發上，顯得格外柔和，看起來讓人非常舒服。
“那好，我會好好保存這幅畫作。”他也跟着笑了笑， “姜小姐，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沈川。”
“姜慕晴。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