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遺産風雲5
遺産風雲5
樂樂愣了一下。
“你不是說不稀罕爸爸的錢的嗎?”樂悠緊緊盯着樂樂。
樂樂點點頭,“我是不稀罕啊。”
“那你放棄遺産繼承好不好。”見樂樂還是那一副茫然混沌的樣子,樂悠直接攤牌道,“是這樣,只要你放棄繼承公司的股份,我們家會給你同等價值的房子和現金。公司是爸爸和媽媽共同的心血,我不能看着你成為最大股東。”
聽到這裏,樂樂才算明白,“到底是你不能看着我成為最大股東,還是樂太太呢?”
“有什麽不一樣?”
“也是,沒什麽不一樣。”樂樂兩手握在一起,“無論怎樣,我都只是想把這股份換成錢捐給別人。”
“什麽?捐?”樂悠大吃一驚,“你有沒有搞錯!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嗎?”
樂樂怔怔地看着她,“多少?”
樂悠微微張了張嘴,用無法理解的眼神看着樂樂。
樂樂站起來,已經準備結束話題。
“既然你這麽說,那正和我們的意思了。反正你是要捐贈。如果你願意,我和媽媽現在就可以先把錢給你。”
樂樂皺了皺眉,“我不急。你不是說值很多錢?那我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我需要等值的東西來交換。”
“喲,你現在又開始斤斤計較!”樂悠恨不得此刻好好罵一頓樂樂以發洩內心的郁悶,“你都要捐贈給別人了,還怎麽計較,你是有多假!”
樂樂面如常态,微微一笑,好脾氣地解釋道:“斤斤計較也是要看人。你們根本不缺錢,我為什麽要替你們着想?樂悠,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你。”
Advertisement
“我知道。”樂悠知道自己此番前來是白跑了,她心裏一肚子窩火,而人家樂樂卻泰然自若,心裏頓時更加不爽,索性撕下虛僞的嘴臉,用刻薄的話回應樂樂,“大學的時候你就嫉恨我,我一個招呼大家便都不搭理你,你心裏恨死我了對吧。瞧瞧你最喜歡的成易惟,也不過是我樂悠不稀罕要的二手貨!哎,可惜你那麽讨厭我,卻不敢,甚至根本就不能對我怎麽樣。樂樂,你天生膽小懦弱,跟你媽一樣,就會忍氣吞聲,活該被欺負!”
樂樂怔怔地看着樂悠,半晌沒說話。
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
忍氣吞聲?是啊,她是非常能忍的一個人。命運告訴她萬事皆不可沖動。
樂悠不解氣,繼續說:“你這樣子,真跟你媽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平時看起來好像沒什麽,誰知道什麽時候突然爆發了就心裏變态了殺人了……”
樂悠的話沒說完,臉上卻已挨了一耳光。
樂樂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動手打人了。
她好像是第一次打人。
十分生疏,打完覺得手掌非常疼。
樂悠捂住臉,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恨不得将樂樂掐死。她說道:“你敢打我!”随後她伸手揪住樂樂的衣領,對準樂樂的臉又是掐又是拍。
兩個女人扭打在一起的模樣總是非常難堪的。
而且,這還不是在家裏。
聽到走廊裏有動靜,樂果第一個沖出來,一看見這個情形,傻了幾秒,随後趕緊過去用力拉開兩個人。
樂果站在中間,看着扯得衣衫不整的兩位姐姐,左右為難。
他十分尴尬地瞪着兩人,覺得很丢臉。
其實最覺得丢臉的還是樂悠。她素來是以淑女的形象出現在大衆眼前,行為舉止也都讓看見的人覺得心曠神怡。但今天過後,那些見過她此刻模樣的人大概會因這巨大的反差而改變對她的印象。
樂樂其實無所謂。
總之在外人眼裏,她就是一個古怪的小孩,古怪的女人。尤其是哪些知道她母親殺過人的人,都不大敢與她有太多接觸。
樂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樣子,苦澀一笑,伸手理好頭發和衣服,還小心撣了撣,仿佛要把樂悠殘留在自己身上的香水味撣去。
完了之後,樂樂輕聲對樂悠說:“我真可憐你。”
以前在大學時候,從不與樂悠争是因為她根本不在乎。她那時雖然希望能有朋友,但根本不稀罕需要解釋才能争取來的朋友。那種朋友,她寧可不要。
不過現實也告訴她,她這種性格的人,大概就是沒辦法有朋友的。
樂樂轉身朝甄律師告訴她的會客廳走去。
樂果埋怨地又瞪了一眼樂悠,“姐,你搞什麽!看你這丢人的樣子。”
“我什麽啊什麽!樂果你個混蛋我還沒找你算賬!你當時居然不告訴我和媽媽爸爸把那麽多財産分給樂樂,你胳膊肘朝外拐是不是!眼睜睜看着錢給毫無關系的她拿去是不是!”
樂果皺眉,“喂,你輕聲點,大家都在看你。”
“看什麽看!她本來就和財産沒什麽關系!”
“她怎麽沒關系了,她也是爸爸的女兒。”樂果小聲嘟囔一句。
“什麽女兒!你沒看到她怎麽對爸爸的?算是又怎麽樣,她跟媽媽也沒血緣關系。總之我說不是就不是。”
“那你不也跟爸爸沒血緣……”樂果話說了一半,便吃了樂悠的一個彈指磕。
樂悠氣結于胸,“我怎麽有你這樣白眼狼的弟弟!你收了她什麽好吃啊!”
“姐,樂樂其實很可憐了。”樂果沉下臉,快步離開。
樂悠和樂太太相比,氣度和涵養确實差了一大截。樂太太神色很憔悴,卻依然是那副貴太太的模樣。在外人跟前,她對那份遺産雖有很多怨恨,卻也不表露出來,只是淡定地簽了字。
樂太太對樂樂說:“樂樂,關于收購你手上股份的事情,我會讓人和你詳談。還希望價格上你能給點優惠。”這樣漫不經心的話,其實說出口的時候,心口還是覺得很難受。
關于遺産,她只有這一句話想和樂樂說,因為她知道樂樂既然出現在這兒,就不會突然說不要這筆遺産。這麽一大筆錢,任誰都不會不動心的。
樂樂面對突然變了的樂太太,倒有些不知所措。
樂太太輕嘆一聲,“你爸爸的葬禮你還是來吧。你不是心裏頭盼着他走嗎,你就當走的時候是去看戲的。”
樂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她居然從樂太太的話裏聽到一種心如死灰的感覺。
&&&
葬禮那天,樂樂終究還是去了。
她說不清楚自己是帶着怎樣的一種心理去的。
父親的葬禮很正式很隆重。出席的人大都西裝革履,黑色裙子。一派黑色基調。這是典型的歐式葬禮。衣着牛仔褲和T恤衫的她顯得格格不入。或許正是這點格格不入,倒是有人對她頻頻注目。也或許是大家都不認識她。
是啊,大家認識的樂譯先生的女兒是站在不遠處的另一個人。她看起來就像個貴氣大小姐,神态舉止間都流露出一種上層女子的教養和氣韻。有一種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的姿态,高高在上,叫人心生羨慕。
她一個眼神就把寥落的樂樂比了下去。但若想到前兩天她同樂樂扭打一起的模樣……樂樂扯着嘴角,仿佛是笑了。
許久未曾接觸父親的樂樂早就知道父親原來和自己不是生活在同一個社會層次的上。
樂樂低下頭。
她過的是平常再不能平常的日子。
這一對比,她又開始心疼媽媽了。
母親是在獄中自殺。讓她一直記在心底的那句話就是母親在自殺前寫在信箋上的。
短短的一行字,藍色的墨水,字體娟秀清麗,一筆一劃都寫得很仔細小心。她的母親就是那麽一個人,哪怕是在最狼狽的情境下,也喜歡把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條。
母親的死意是決絕的。當時她只是很平常地對旁人說:“能不能給我一支鋼筆,我想給我女兒寫封信。”
別人也挺不理解她。
她女兒樂樂每隔一段時間就來監獄探望她,可她從來不見。
樂樂不知道為什麽母親要在寫完那句激勵她的話之後選擇離開。興許根本就是她想離開了,所以才寫了那句話給樂樂。
她沒有刀片之類鋒利的器物,沒有可容她上吊的地方,也沒有毒藥之類的高級自殺用具,只有手裏的一支鋼筆。她就用那鋼筆頭在半夜淩晨時分結束自己的短短三十七的生命。她把自己手腕動脈割斷。那麽鈍的鋼筆頭,得要用多大的勁多狠的心多絕望的念頭才能割斷自己的動脈……
樂樂不敢回憶看到母親時候的場景,卻因為身在葬禮上而不由自主回憶。
她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
她不希望別人看見她哭,因為她不想那些人誤會她是為樂譯而哭。
突然,有人伸手遞給她一張紙巾。
慌亂中,樂樂也沒去擡頭看那人是誰。
“你是在為傷心呢?”
文先生!
樂樂擡頭,面露詫異:“文先生,您怎麽在這兒……”
“我和文先生認識也有兩三年了。”文森特笑意不明地解釋,“不是最熟的,但一定是相互最惦記的。”
一開始樂譯很惦記他公司開發的産品,後來文森特很惦記樂譯的公司。兩人彼此惦記。
只可惜,當文森特再次來C城,準備和樂譯好好談談兩人彼此的惦記之時,他卻那麽突然走了。
文森特覺得非常遺憾。
他看着樂樂,心裏頭想,希望不要再有遺憾了。
樂樂尴尬地笑了笑,“宸宸回去了是嗎?”
“還沒吶,離九月還有一段日子。最近他奶奶過來,說不定還會多呆一段日子。他倒是一直問我,怎麽你都不去看望他。”
“嗯,我……沒什麽時間。”樂樂含糊其辭。
“我也只能這麽跟他說。”文森特突然想起來,樂樂已經被公司辭退,于是問,“對了,你現在還好嗎?我指工作。”
“工作……我在投簡歷。”說到工作,樂樂的心裏才覺得憋屈。她之所以丢了工作,分明和眼前的人有關,可這人偏偏還一副好嘴臉來詢問你。
文森特擡頭擋了擋陽光,說:“你也真沒必要做那份工作。”
樂樂撇嘴,“可我需要一份工作養活自己。”
樂太太朝文森特走過來,伸出手,“文先生,好久不見您了。”
文森特優雅地同她握手,“樂太太還望節哀。”
“大概看見文先生我也無法節哀。”樂太太倒是懶得繞彎。
“樂太太何苦這麽說,一個人辛苦撐着一家公司多不容易。”
“畢竟也是兩個人的心血。”
文森特笑道:“所謂心血,不過是當年為了賺錢逼不得已付出。美好的時光不常有,與其等着公司越來越差倒不如在它最好的時候抛出賺個好價錢。”他的話本來不是什麽好話,可從他嘴裏出來,那語氣和斷句讓聽的人就沒辦法發火。
樂太太說:“文先生多慮了。”
“我從不為別人多慮,我呢只是看在樂樂小姐的份上善意提醒您,樂太太。”
樂太太看着文森特的眼睛,心裏生出一絲惶恐。文森特是個什麽樣的人,她雖然不是很了解,但多少也曾從樂譯那裏聽過一些。她很清楚,就算樂譯還在,也是不敢和文森特硬碰。很多然甚至忌諱提到他的具體身份和地位。
總之就是四個字——不同凡響。
樂太太尴尬地看了一眼樂樂,“文先生原來和樂樂早就認識啊。”
“不,剛認識沒多久。是吧,樂樂。”
說剛認識沒多就,卻有刻意把稱呼由樂樂小姐改成樂樂,樂太太真搞不清楚文先生的想法。
一直作為旁觀者的樂樂愣了一下,沒想到文森特說話還帶上了她,她皺眉道:“是沒多久。”
文森特又說:“我知道樂小姐現實是樂氏的大股東,所以正想跟她談談收購的事情。各個擊破雖然浪費時間,不過我最近正好挺閑。不然樂先生剛走,我就強行收購你們不厚道。”
樂太太的臉色愈發難堪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走過來和文森特搭什麽讪。傳聞說文先生文質彬彬從不會當面為難人原來根本不可信。
可怕的是,他還不僅僅是當面為難你,背面他會更加為難你。
樂太太知道自己再和文森特聊下去只會讓她火氣越來越大,遂随便搪塞一句便匆匆離開。
樂樂看着樂太太一肚子火卻強忍着的樣子,心裏竟然有一絲痛快的感覺。
她知道,報複這種心裏要不得,會讓你變得猙獰可怕。
但偶爾的那麽點小心思,或者嘴上發洩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文先生,你剛才的樣子,讓我都不敢看你。”
“我的樣子可怕嗎?”文森特詫異,“我是在很平常地跟她聊天啊。哦,用詞,可能用詞是有點不委婉。誰讓她們欺負你?”
樂樂雙手握在胸前,看着文森特,又是發了一陣呆。
“我是真要收購樂氏企業,所以,樂樂,讨好你很正常。”文森特幽幽道。
樂樂低下頭,“那還平白無故讓我沒了工作。”
文森特看着她低頭咬唇,不由自主地解釋:“那是因為我覺得你可以找個更好的工作……譬如,呆在家裏等着銀行送錢。”
樂樂被他說紅了臉,小聲道:“文先生,哪有這種輕松的工作啊。”
“你還記得我中文全名嗎?”
樂樂心想當然記得,可張開嘴之時卻在犯迷糊,他是叫文森特沒錯吧?文森特怎麽這麽像英文名……他中文全名是不是不叫文森特啊?
“文森特!”文森特強調了一句,“和英文Vincent讀音一樣。”
樂樂點頭,“我記得,我當然記得是文森特。你為什麽這麽問?”
文森特笑而不語,擡頭看着前方,目光頓時變的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