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名花有主
04 名花有主
看見她挂了電話,梁惟也擡手看了眼腕表,随口問:“男朋友?”
“什麽?”時暮瓷疑惑擡頭,從車內後視鏡看到他用眼神示了示她才挂掉的電話,暮瓷領會,如實講:“哦,不是,是我朋友。”
“不是說你男朋友來接你?”
暮瓷不願和一個陌生人談論太深,下意識疏離皺眉,簡回:“他臨時加班。”
梁惟也從車鏡裏看到,她回話時望向窗外,不由自主咬了咬下嘴唇。
下了香山路,往左是西五環路,右邊是北四環,梁惟也單手握着方向盤,半側身轉過來,問:“你去哪兒?看看我們順不順道。”
這個角度,正好看到他近乎完美的側臉,時暮瓷別開眼,淡回:“不用這麽麻煩梁先生,您把我放到前面的公交站就好。”
“不麻煩。”梁惟也第一次如此耐心,考慮到對方戒備心這麽重,梁惟也提出一個折中的方案,“不用具體到住址,随便說個你附近的地兒,我來看看順不順路,順路的話就捎帶你一程,現在這麽晚了,一個人去坐公交也不安全。”
時暮瓷倒是沒考慮這麽多,她只是單純不想麻煩對方,要是現在還在擔憂安全問題,那也太優柔多餘了,聽梁惟也确是真誠建議,暮瓷想了想,說了一個她附近的商超。
暮瓷話音剛落,梁惟也遞過導航給她看,“正好,順路。”
看地圖确實順路,但無緣無故受對方如此惠利,時暮瓷覺得良心不安,主動說:“那梁先生,我把車費轉給您。”
時暮瓷話落,聽他鼻息間似有一聲輕笑,單手轉着方向盤,挑頭上了左邊的西五環路,另一只胳膊抵在車窗,修長兩指摩挲着下巴,低沉反問:“還真拿我當司機?”
時暮瓷狹促一笑,沒有再說話。
車裏溫度适宜,但空間有限,梁惟也身上的茛稠植物味混合着藥理檀木香濃了兩分,奇香好聞,但是那股清苦冷冽也更重了,暮瓷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是不是車裏溫度太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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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暮瓷回答,梁惟也已經伸手調高了車內溫度,“後面有毯子,新的,冷的話可以披着。”
“謝謝梁先生,不用了。”
時暮瓷對他的第三個印象,他很細心。
梁惟也感覺到他後頸已經熱出細汗,看她沒有去拿毯子,也沒有說什麽,本來要問她要不要喝水,後面有沒開封的水,又想到以她的安全意識,肯定不會喝他車裏的水,梁惟也瞄了眼目視鏡,問:“要不要聽音樂?”
“都行,梁先生您随意。”
梁惟也詢問後,随手擰開音樂。
是一首輕音樂,時暮瓷覺得旋律很熟悉,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裏聽過,無意看到售票員給她的藏品折頁,暮瓷恍然記起,對了,行止博物館閉館清人前放過這段音樂。
於音樂尾聲中,時暮瓷順着目視鏡,不動聲色打量着梁惟也,一開始她以為對方是來和她搭讪的,可是自從上了他的車,一沒有問她名字,二沒有要她聯系方式,甚至就連她主動提出付車費都拒絕了,看來梁先生是個“好人”,單純學雷鋒做好事罷。
梁惟也恰好擡頭,兩人眼睛都看向目視鏡,意外的對視。好像偷看別人被現場抓包,時暮瓷臉不紅心不跳,默默移開目光,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時暮瓷不知道的是,梁惟也才不會覺得尴尬,反而是一臉欣賞,她的眼睛很好看,無欲無求又充滿欲望的眼神,濕濕漉漉地,不知不覺吸引他想去探究。
梁惟也敏銳地捕捉到自兩人對視後,車裏有一絲絲狹促,點了點她手上的博物館折頁,主動開口:“你喜歡逛博物館?”他詢問的語氣中有一絲絲驚訝,細微到時暮瓷都未可察,只是話題落在了她的興趣點上,打破了二人間僵局,暮瓷點頭說是的。
“經常來?”
“也沒有經常來了,有個人比較欣賞的藏品,或者主題巡時就會來看看。”車裏氛圍輕松起來,暮瓷玩笑道:“畢竟參觀博物館也是要門票的,錢包也不允許經常來。”
時暮瓷只是随口玩笑,梁惟也卻若有所思點頭。
“那這座博物館有你喜歡的藏品?我看你還詳細做了筆記。”梁惟也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逛博物館會做這麽詳盡的标注。
時暮瓷整理好被她寫滿筆記、數據的折頁,大大方方分享了兩件她比較喜歡的展品,梁惟也耐心聽完,全程沒有插話,也沒有出言糾正,以一種極其專業,極度尊重對方的态度,偶爾噙笑颔首,以示回應。
他的态度出乎暮瓷意料,在香山別院,時暮瓷覺得這個人和阮蓁蓁的成少爺不相上下,是一丘之貉,可短暫相處後,感受到他的周身涵養和細節氣場,他們之間還是有差別的,時暮瓷好奇問:“梁先生對收藏有興趣?”
梁惟也點點頭,“還行。”
“是不是前面路口就到了?”
“嗯對,前面路邊停一下就好。”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目的地,梁惟也停到路邊,時暮瓷下車,鞠躬道謝,梁惟也只是噙着笑說不客氣,關了車窗離去。
真的沒有問她名字,也沒有要她的聯系方式,時暮瓷看着遠去的賓利,看來好人還是很多的。
時暮瓷租了兩層樓,樓下做工作室,樓上和林朝露合租,朝露周末有時會回家,暮瓷轉身給林朝露打了個電話,說她今晚不回去了,住在司木這裏。朝露笑着說好的,她很羨慕暮瓷和司木的感情,在朋友們看來,暮瓷和司木簡直是最佳情侶,郎才女貌的一雙璧人,她們私下裏封司木是十好男友,性格好、對暮瓷好等等,好到她們找男友都以司木為标杆。
暮瓷沒有多說什麽,挂了電話,如果她和司木之間有什麽問題,兩個人應該當面說清楚,而不是隔着虛拟的電話、網絡胡亂猜忌,消耗彼此的信任。
其實,從前她也沒有這麽理智。
第一次談戀愛,她也不會處理感情問題。
去年司木回老家,暮瓷心情不好,因為工作上的一件小事在電話裏沖他發火,第二天早上,司木就風塵仆仆的出現在了她面前,甚至沒有帶一件行李,司木洗漱完,過來哄她。
暮瓷問他累不累。
司木說:“累,但進門看到你的那一眼,我心裏軟到一塌糊塗,暮瓷,那一個瞬間,我心裏好像有個聲音告訴自己,我這一生,就認定你了。”
情侶相處,免不了有小摩擦。
可時暮瓷只要回想起那一刻,他風塵仆仆奔向她的樣子,他堅定又滿足地說,此生認定她的那句話時,時暮瓷都會被反複感動到,她對司木的相處底線,在她日複一日的感動和近乎習慣的依賴中,不知不覺往下逼退,譬如約定過只要吵架就分手,最終都會以司木的道歉和她的妥協不了了之。
梁惟也順着後視鏡,看到她駐足片刻,站了會兒才離開。
見她走了,梁惟也調低車裏的溫度,掉轉車頭,順着來時的路原道折回。
開足馬力,來時一個小時的路程,原路返回只用了半個小時,重回了香山路,梁惟也向右上了北四環,朝市中心疾馳而去。
已過了晚高峰,一路暢通,梁惟也開進了市中心的天堂島,天堂島在燕京飯店旁邊,是燕京最頂級的娛樂會所,燈舞香塵,觥籌交錯,今天整個天堂島的頂層不對外接待客人。
車鑰匙随手丢給門口的侍應生,專門接待他的經理立刻發出通知,“到了到了,梁爺到樓下了。”經理上前,點頭哈腰,帶着梁惟也進了專用電梯,直上頂樓。
歐陽柘收到了經理的消息,帶了一幫子人守在電梯口,電梯門一開,禮炮鮮花、恭迎掌聲不斷,“哎吆喂,總算是把我們梁爺給盼來了。”歐陽柘拍着手,招呼來一排美女,“來來來、歡迎我們梁爺回京,舞蹈、音樂、響起來。”
據說從侍應生到陪酒,能上天堂島頂樓,學歷至少碩士起步。
十幾個婀娜美女,身穿改良旗袍,衣擺短到堪堪蓋住翹臀,一個賽一個,前凸後翹,嬌滴滴齊喊:“歡迎梁爺、”大約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她們這番衣着也沒有顯得很色.情,歐陽柘又一個響指,十二國風女子樂團出場,操着民族樂器,奏響開場樂。
真是老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梁惟也都不想出電梯,嫌棄地躲着漫天的花瓣,朝歐陽柘痞笑道:“幹嘛呢這是,玩得這麽雅?”
歐陽柘哎呦了一聲,進去把梁惟也拉出來, “那可不,對我們梁爺,這必須得雅着來啊。”
梁惟也架不住他連拖帶請,兩人從電梯出來,穿過一衆高質量美女,梁惟也回頭,指着身後的管笛絲竹樂,“把這收了,淨搞這些虛的。”
“好咧,那給我們梁爺安排點實在的。”歐陽柘勾肩搭背簇着梁惟也,觀察到他臉色,看來是真不喜歡這些,一個手勢,音樂收起,“梁爺您幹嘛去了,聽趙芃成那孫子說,您七點多就出了他那兒,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您,怎麽這個點才來?”
梁惟也坐上主位,笑得一臉高深莫測,“做好人好事去了。”
“哎吆喂,是不是啊?”
“梁爺還沒吃呢吧?”
說話間,一位旗袍美女已經端來了水、熱毛巾、熱茶,動作輕柔,眉眼含笑,梁惟也淨手漱口,“沒呢。”
歐陽柘一個眼神,主廚們立刻裝盤上桌,歐陽柘湊過八卦,“怎麽?做完好事,人就沒請我們梁爺吃頓飯?”
“做好事,圖什麽回報。”
歐陽柘遞上茶,觀察他不似玩笑,随口猜測:“莫非是送哪位迷路的美女回家去了?趙芃成說您從他那兒帶了位妹妹出來。”
梁惟也笑而不語。
歐陽柘頓時來興趣了,“真的啊,能入我們梁爺的眼,看來不是凡品,怎麽沒帶來一起玩玩兒啊?人多才熱鬧。”
梁惟也細啜慢飲一口茶。
垂下眼眸說:“名花有主。”
“是不是啊,人.妻?”
歐陽柘心想,我的梁爺,這可就難辦了。
“沒有,有男友。”
“害,這算什麽事兒,結婚了都還能離婚,談個戀愛算哪門子名花有主。”歐陽柘追問:“那位天仙叫什麽名兒?”
“沒問。”
“哎呦我的爺,您這到底看沒看上人家,怎麽連名都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