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45
chapter 45
地下室裏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沙發,裴煜當然不會勉強自己去睡沙發。
反正去睡沙發路凜洲也會纏着他。
在陌生的地下室度過的第一夜,他适應良好,睡眠也沒有因為多出來的人受到影響。
但由于悶熱缺氧,他提早醒了過來。
視野被柔軟的衣服褶皺塞滿,這也正是悶和熱的來源。
裴煜微微一動,感到小臂下方精韌的側腰弧度。他忙松開手想要後退,然而自己腰上也搭着一只手,正牢牢地箍着他,把他關在令人缺氧的懷抱裏。
他睡相一直很好,在路凜洲硬要賴在他床上和他一起睡的那段時間,他能将側卧的姿勢維持一整夜,和身後的人井水不犯河水。
總有狗來犯他的水這件事另計。
……肯定是路凜洲的瘋狗行為讓他的潛意識受到了驚吓,他才會在睡夢中無意識尋找安全的庇護所。
就算是無意識,直接鑽到始作俑者的懷裏……實在是十分不合理。
不過幾秒,身邊的人被他微弱的動靜驚醒。
在晨光熹微的清晨,柔軟的床榻之上,或許該道一聲親昵的“早上好”,從而開啓美好的一天。但男人只是默默加大手上的力道,陰森的黑眸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悄無聲息,偏執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仿佛凝成了實質。
好半晌,路凜洲才啞聲警告道:“別想跑。”
裴煜默然,試着掰了一下腰上的手,不但一點沒掰動,腰上的軟肉也被掐得疼。
Advertisement
他不想和路凜洲比拼力氣,免得升級成打架,于是只皺了一下眉,松開手道:“太悶了,難受。”
裴煜成功解除束縛,活像在自己家一樣自在,起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不緊不慢地喝了幾口水,滋潤幹澀了一晚上的嗓子。
一道目光始終緊緊黏在他後背,他恍若未覺,直到身後的人按捺不住先開了口:“你不逃跑麽?”
裴煜沉默。
要跑,但不能當着路凜洲的面跑,他不想再試試比地下室更高一級的東西了。要跑,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跑。
那排天窗距地得有三米以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打開。那扇嚴絲合縫的金屬門他還沒有去看過,可以推測是一扇智能門,要麽用密碼開鎖,要麽就是用指紋或虹膜開鎖。
出了地下室,還有別墅大門和院子大門的兩道關卡。為數不多的解決方案都在路凜洲身上,一是求路凜洲,二是威脅路凜洲。
首先排除一,其次路凜洲也不是輕易就能被威脅到的人。
路凜洲昨晚都親自把水果刀遞他手上了,其實他根本就沒有選擇。
路凜洲見他不開口,又說:“我得去公司了,最近很忙,我盡量早點回來。”
裴煜壓下心裏蠢蠢欲動的念頭,并不跟過去,默默望着路凜洲走遠,見他在金屬門前停了幾秒,滴滴幾聲響後,門開了。
是密碼鎖。
路凜洲臨走前又回過頭來,看向選擇留在原地的裴煜,滿意之情浮上臉來,笑容和聲線都稱得上溫柔:“在家等我,寶貝。”
突然遠遠傳來一陣高亢嘹亮的犬吠,路凜洲當即不悅蹙眉,不再多等裴煜的回答,迅速關上門。
确認凱撒精神十足,裴煜心中欣慰,也不知道凱撒是不是察覺到自己回來了,能聞到氣味卻又找不到人,所以兀自在那兒着急呢。
路凜洲離開後又過了一陣,裴煜操作牆上的呼叫設備,王叔出現在屏幕裏,尊敬詢問他的需求。
裴煜直說道:“我在這裏很無聊,能不能讓凱撒下來陪我?”
王叔留下一句“稍後”去打電話請示路凜洲,很快回來給出答複:“少爺說不行。”
白天的時候,路凜洲經常要外出工作。這大半年以來,王叔和裴煜共處的時間不比路凜洲少,他不但把裴煜對路凜洲的關懷照顧都看在眼裏,也在日常小事的相處中感受到裴煜是怎樣的人。
盡管不得不忠誠于路凜洲,王叔多少也有些于心不忍。
倘若裴煜抱怨求饒哭訴都好,可他偏偏不顧自己的安危,一開口就是關心一條無足輕重的小狗。
王叔想了想,盡自己所能安慰道:“凱撒現在還小,很鬧騰。它也可能會把地下室弄髒,影響你休息。”
王叔于情于理的話卻讓裴煜默了默。
這就是他的打算,要是凱撒亂拉亂尿,肯定得讓人來地下室收拾,他說不定能找到機會出去。
但從凱撒到家的第一天起,确切來說,是從他摸了凱撒的第一下開始,路凜洲就對一條狗産生了莫名的敵意。
路凜洲當然不可能同意讓凱撒來到獨屬于他們二人的“家”。
王叔看着屏幕裏眉目溫煦的男人,幾番猶豫,又留下一句“稍等”,這次則是擅作主張地将凱撒抱了過來。
四個月的大型犬幼崽已經有20來斤了,活脫脫一個紮實的沙袋,王叔不像年輕的裴煜抱得那樣輕松,何況凱撒壓根不認他,一通掙紮,直到看見屏幕裏的人才老實安靜下來。
而後是一聲哀哀戚戚的嗚咽。
裴煜伸手摸了摸屏幕上毛茸茸的小狗腦袋,觸感平滑堅硬,而小狗也主動拱了過來,讓他摸,卻只能笨拙地一腦袋撞上外面的顯示屏。
“嗷嗚……”又用爪子無濟于事地扒拉了兩下。
有點兒像被探監,還是被一只不會說人話的狗探監。裴煜無奈失笑,而外邊的小狗居然比他委屈得多,眼皮上方的條狀肌肉都往下耷拉,看着可憐極了。
身心的疲憊瞬息被沖散,裴煜薄唇輕啓,眼神和嗓音都溫柔得不像話:“去玩吧,凱撒。乖乖聽話。”
抱着凱撒的王叔也将一切收入眼底。
他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
……裴先生就像對待凱撒一樣對待少爺不行嗎?那也不至于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思緒一轉,他搖了搖頭,把這個念頭壓下。
雖然小狼狗擁有駭人的尖牙利爪,卻忠心耿耿唯馬首是瞻。不提主人對它一直溫柔包容,就算被主人随意打踹……
它也絕對不可能做出這麽狗的事來。
裴煜一直有開家小店的打算,比如咖啡店。當時咬牙接下那單一百萬的教訓路凜洲的生意,他想的就是從此換一個城市生活,遠離江城的所有紛争,從此安定下來。
雖然所有的計劃都化作了夢幻泡影,但他向來随遇而安,正好在書櫃裏發現了一本咖啡烘焙教程,拿出來翻閱,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
開門聲響。
今天的路凜洲按照約定盡早趕了回來,剛好來得及和他一起共進晚餐。
裴煜坐在沙發上看書,全神貫注充耳不聞。路凜洲堂而皇之走到沙發後方,俯身伸臂将他環住:“寶貝,今天在家做了些什麽?”
裴煜:“……”
明知故問。
監控攝像頭明晃晃的擺在那兒,但兩人出于不同的心情和原因都閉口不提。
得不到回答,路凜洲也不介意,貼着柔軟的黑發低下頭,親自去看那本裴煜捧着的書。
裴煜沒心情繼續看,将書合攏,正好讓路凜洲看清了書封上的标題。
《咖啡烘焙基礎教程》
在裴煜給他做助理的那段時間,每天早上都要給他送一杯咖啡到辦公室。但公司有專業的咖啡師,并不需要裴煜親自操作複雜的咖啡機。
而豪華的地下室裏,各種生活設施一應俱全,小資情趣的咖啡機也不缺。但只有他們兩人生活在這裏,因此許多事都得親力親為。
“雖然我很開心…”路凜洲松開一只手,将那本咖啡書抽走,“但你不需要做這些。”
嘴上說着不用,聲線裏的愉悅卻完全壓不住,滿是大男子主義晚期患者在看到老婆的賢惠體貼時,欣慰自得後惺惺作态的大度。
莫名從短短幾句話品出過多深層含義的裴煜:“……”
這個狗,已經完全以他老公身份自居了是吧。
或許是路凜洲是打定了溫水煮青蛙的主意,或許是自己無所謂的消極态度磨滅了他……那麽一星半點微乎其微的興趣。
總之,除了不能離開地下室,不能讓外人外狗進來以外,還沒有發生什麽忤逆裴煜意願的事。
路凜洲會覺得疼也是原因之一。雖然沒有做到最後一步,但他的嘴唇、耳朵和脖頸鎖骨……一樣都沒被放過,雨露均沾。
裴煜就當作是被凱撒咬了,鎮靜自若地去洗澡清理。他反手帶上衛生間大門,突然伸來一只有力的手阻擋,路凜洲一閃身跟了進來。
裴煜懶得管他,旁若無人地到洗漱臺邊刷牙。
鏡子裏位于後方的男人一直默不作聲,半晌,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不逃跑麽?”
裴煜漱完口,擦了擦洇紅的唇,不緊不慢回道:“怎麽跑?”
路凜洲上前一步,從身後環住他的腰,黑眸則緊盯着鏡子裏那兩瓣唇,随後腦袋一偏,深深嗅聞那令自己無比着迷的雪松氣息。
閉着眼好半天,才暧.昧不清地啞聲道:“威脅我。”
裴煜默然。
那把最好用的水果刀已經和餐碟一起被他傳送出去了,紅酒的開瓶器倒是不錯,抵在脆弱脖子上也是不小的威脅。
埋在頸窩裏的人大概是笑了一聲,把熱氣全撒到他皮膚上。随後揚起下颌一指,通過鏡面與他對視,十分好心地給出建議:“ 打碎鏡子,可以當刀,用來威脅我。”
裴煜:“……”
非得打架是吧,還要打到頭破血流你死我活才行。
“你放開我,我要洗澡了。”
腰上桎梏一松,裴煜立馬轉身去淋浴間,而洗面臺旁仍立着一個不知道什麽叫做回避的人。
裴煜脫下衣服開水洗澡,背對着路凜洲。
可身後如附骨之疽的視線仍舊揮之不去。
裴煜在心裏嘆了口氣,無奈開口:“你要一直站在這兒嗎?”
“嗯。”路凜洲立刻接話,振振有詞中帶着幾分哀婉,“要是你又跑了怎麽辦。”
裴煜又默了一下:“難道我能拆掉排氣扇從通風管道鑽出去?”
路凜洲:“嗯,以防萬一。”
身手的視線似乎又往下滑了幾寸,裴煜無端一栗,把水溫調高幾度。
幾天後,裴煜和王叔點完餐,習慣性問了聲凱撒的情況。
這一回王叔卻面露難色,隔着顯示屏都掩飾不住支支吾吾的神情。
有了上次凱撒生病嘔吐的事在先,裴煜警覺地急忙追問:“凱撒怎麽了?”
王叔目光游移,片刻後才開口道:“可能是因為凱撒感覺到你在家裏,但又怎麽都找不到你,所以…絕食了,它已經三天不肯吃東西了。”
裴煜微怔,向來跳動平穩的心陡然高高提起。
他鎮靜下來,很快想出解決方法:“你把凱撒帶過來,讓它看到我。我來叫它吃飯,它會聽的。”
王叔留下句“稍等”轉身離開,回來時面色卻不太好:“它不知道怎麽了,大喊大叫,還會攻擊試圖靠近的人。”
“……稍等。”
王叔再次離開,過了一會兒,帶着一副怪異的表情重新回來:“我去請示了少爺。少爺說給你一次機會,讓凱撒不要繼續鬧騰下去。否則,他就要把凱撒送走了。”
王叔恭順地垂下眉眼:“少爺今天下班後還有一個酒局,可能要到很晚才能回來。那…我現在給你開門?”
看似事态緊急,裴煜那顆揪起的心卻瞬間舒緩開來。
這很像個陷阱。
可實在太過誘人,他甘願再冒一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