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焚火

焚火

回到知府,卻被師爺告知葉青外出辦事,并且葉青要師爺見到我之後轉告我馬上去一趟距離府衙幾裏遠的義莊。再仔細一問,竟是去義莊查探有關于昨日被柳夢萊殺死那些殺人傀儡,毫不猶豫的,我、溫柔,以及柳夢萊三人立即趕赴義莊。

還沒靠近義莊,我們就先被一群衙役攔住,他們懷疑地上下打量我們,大聲喝到:“無關緊要的人不準靠近這裏!還不快走!”

不緊不慢的,我道出自己姓名,那群衙役才張口恍然,帶頭的拱手道:“事關重大,适才對特使大人言辭激烈,還望見諒……葉大人已經在裏面等候多時。”

“帶我們去。”

“是。”

義莊四周都被官府之人包得嚴嚴實實。

相比起從前一無所獲,好不容易有了這麽些線索,葉青自然是要保護周全,哪怕這些線索只是一堆毫無身份可辨的屍首,七橫八豎地被人擺在義莊內,沒人身上都有一道致命傷口,那是柳夢萊為救我而留下的。

葉青見我到來,先是微微行禮,再就是回頭,望着原本暗黑現在卻被燈火照明得亮堂的義莊內部,他指着那些屍體說:“昨日于城內酒館發現了這些人的屍體,由圍觀百姓告知,這些人就是一直隐匿于寒都的殺人傀儡,下官幾經查探,卻在這些屍身上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只是由仵作告知,他們生前似乎中了十分劇烈的毒藥。”

毒藥?

領我們上前細看,他指着某具屍體頸脖後面一道狹長烏黑的痕跡,再由一旁仵作翻開那具屍體被劃開的血肉,露出黑青色的骨頭,在場人無不震驚萬分。

仵作垂首作解釋:“回禀兩位大人,小人初步觀察,他們毒腐蝕骨,毒已經侵入五髒六腑卻依然不死,實在奇怪,但是現在還未查出這是什麽毒藥……”

細細凝視那片黑青色的骨頭,我也不由沉默下來。

這不是“牽夢難解”。

雖然同樣是受到藥物控制眼神呆滞惟命是從,可溫柔與我曾經都中過“牽夢難解”,那種藥并未會讓骨頭變色,就算中毒至深,也不見得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且這些傀儡面色與常人無異,甚至他們假扮食客的時候我也看不出任何端倪……莫非這是另一種不知名的毒藥?

可惜對毒藥我們都并非熟識,由此我立即想到先我們一步回來的溫玥,不出意外的話,他現在應該在寒山上。

看來,又得去找他一次。

剛欲轉身離去,我們身邊的屍體突然高高擡起了手!

吓得衆人退後幾步,溫柔更是将我攔到身後,警惕不已,而仵作則是習以為常地說:“這是痙攣現象,有時候屍體會莫名其妙抽搐,大家不必大驚小怪。”

幸而現在是白天,若到了晚上這些屍體痙攣,豈不是要吓得人肝膽俱裂。

拉着溫柔,發現柳夢萊依然還未出來,折返回去,看見柳夢萊睜眼望着滿屋子屍首,表情并未改變,但臉色難看,于是出來的時候,我上前安慰臉色不好的他。

然後,小聲的,他擺手說:“沒關系,只是看着這些屍首覺得不舒服而已……”

誰看了屍體會覺得興奮。

縱使是走遍江湖的俠客,要真的活生生面對一堆屍體,恐怕也是難以承受的,說難聽點,大俠都是殺完人就拍拍屁股走人,誰會管被殺的人死狀如何?就算是死在自己手上,回頭看到那些死人,恐怕誰心裏也會不好受。

盡管那些只是傀儡。

“與其一直受人控制殘害他人,也許死了對他們來說才算是種解脫,你沒做錯什麽,不必這麽難受。”沒有意識的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

柳夢萊靜靜望着我,重複着我的話:“死了才算是解脫麽……”

摸摸他的頭發,我點頭回應道:“萊兒,別想這麽多了,你讓他們解脫,這是你的功勞,不要露出這種表情,話說你不是名震西北的強搶良家婦女逼良為娼惡事做盡喪盡天良的柳惡霸麽?”

知道我在調侃他,柳夢萊不悅地哀怨一捶,柔柔軟軟的,直中我胸口:“讨厭,人家那不是沒你覺得空虛寂寞才……”

随後依偎而上,看他雙頰潮紅,羞澀可人,桃花眼頻頻暗送秋波,蔥根玉指不停緩慢悠然地刮着我下巴,酥得我不知天南地北。被這麽明目張膽的誘惑,我明顯有些把持不住,可正當我飄飄然的時候,卻被人從身後鉗制住,用力扳過身體,使我不得不直面慘淡的人生,不對,應該是直面一張氣急敗壞的臉。

“溫柔,怎麽了?”明知故問。

好似責備我花心,他使勁把我圈在懷裏擠壓,這種無聲的反抗差點沒把我骨頭壓碎,疼得我呲牙咧嘴,他也沒打算放手。

好不容易回到府衙,我向柳夢萊便提及要去尋找溫玥的事情,他表示要跟我們一起去,并且指着溫柔說:“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上次他都自身難保,我怎麽放心讓你跟他一起去?”收回手指,“而且,你這次休想再撇下我!每次撇下我你都會消失一年半載的,讓我等得皺紋暗起,頭發都花白了……我不要再等了。”

好好好,再也不讓你等了。

告知葉青我們的去向,并請他好好保管那些屍身。

捋了捋胡須,他極力點頭:“若能知道那是什麽毒藥,且找出解藥的話,往後那些傀儡再出現,解除了他們的毒,這樣便能得知這幕後之人究竟隐藏何方!”

這樣想固然不錯,可也太樂觀,如果真是這麽容易解的毒,清又何必下毒來控制這些人?身份正統皇子,卻極其厭惡他人碰觸自己東西,就連日常整理都靠自己,而從不輕易信任他人的清,他不會允許別人背叛他。

一點點都不可以。

正因如此,下毒才顯得尤為必要。

其實,我也沒有把握溫玥一定能知道這是什麽毒藥并且能順利解開此種怪異神秘的毒,但萬事必須有嘗試才有下一步打算。

休憩片刻,柳夢萊已然出現在門口,于是我拉起溫柔,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動身。”

眼看柳夢萊跟着,溫柔自是心不甘情不願,可他這回卻沒鬧騰,見他乖巧,便不由偷偷親了他一口,以示表揚。

可是溫柔沒有高興的神色,而是繼續帶着濃烈敵意時時刻刻盯着柳夢萊,雙手不由将我推到一邊,腳步是越走越快,柳夢萊也不認輸,可兩個賭氣的人相互走了半天才發現,原來一直都在寒都城中轉悠。

日暮黃昏,我們才算是離開寒都城。

以免夜長夢多,我們不由加快腳步,可是愈近寒山,冰寒刺骨的感覺就愈加真切,而且溫柔和萊兒二人誰也不服輸,竟不顧危險趁夜前行。這還不算什麽,待我們走到寒山之下,背後突然一聲震天雷響,驀地回首,入目望見寒都城內一抹紅光照徹天際,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嘎然而止,而那陣火光似乎要吞沒城市,烈火熊熊,驚煞天地。

沒有多餘的話,我們三人立即沖回寒都,此時城門已關,我們只好翻越城牆,腳剛落地,就聽見嘈雜的叫嚷:“義莊着火啦!大家快來救火!”

義莊……着火?!

當我們急忙趕過去的時候,熊熊大火已經差不多吞噬完整個義莊,耀眼火光直射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撲面而來的熱浪下,是一具具被炸得燒焦的衙役屍體。

屆時,突然聽人有人大叫:“快來人!葉大人受傷了!”

葉青也在這裏?!

心髒不由咯噔一下……

急忙順着聲音趕過去,橫踏過一具具目不忍視的燒焦發黑屍體,終于來到橫躺在地的葉青前,他早已失去意識,面上盡是被熱氣灼傷的傷痕,但這不足以致命,再往下看去,葉青胸口竟給人狠狠捅了一刀,血像崩裂的山澗一般噴湧而出。

立即叫了幾個百姓将葉青帶離現場,我則四處張望,發現倒在地上的都是衙役的屍體,想必剛才的爆炸來得太突然,以至于他們根本來不及逃跑,被活活炸死。

“發生爆炸的時候,大人就在附近,等到大火開始蔓延,大人不顧一切跑進義莊想将那些中毒傀儡的屍體拖出來,可不知怎麽的,之後大人就沒了動靜。”同樣被燒得面顏赤紅的師爺說,“後來幾名百姓跟我一同冒火将大人拉出來的時候,大人已經變成這個模樣了……”

“為何會爆炸?”我繼續詢問。

師爺搖頭表示不知,此時,本已昏厥的葉青突然驚醒,用火焰燒傷的手顫抖指了指義莊,一聲艱難的低呼:“沒有……死……”

随後口吐鮮血,手臂垂地,再一次厥過去,我起身,馬上交待師爺跟溫柔帶上些人護送葉青以及受傷人員先行回府,再召集所有非要事的剩餘衙役前來滅火。

義莊雖地處比較偏遠,不過四面全是茂密樹林,而且離義莊半裏之外就有百姓的居住地,正值深夜,寒都夜晚一般又不會有人出門,若是放任火焰蔓延下去,後果則不堪設想!帶頭的我自然不可能置之度外,與投入救火的人們不斷噴水、灑沙、砍樹,來回數十甚至上百趟,而聞訊趕來的周圍百姓也自發組織滅火,随着加入滅火的人數越來越多,火勢也終于漸漸喪失原先的猖狂,得到控制。直至黎明,累得氣喘籲籲、精疲力竭的人們終于合力将火撲滅。

為防止還有明火導致死灰複燃,我帶領幾名衙役深入義莊滅火,可一踏進義莊,我的不住張嘴瞪眼,震驚萬分。

原本堆着那些傀儡屍首的地方,現在竟然空空如也!

查遍了義莊上下,甚至翻查義莊外屍首,也未曾發現有他們半點遺留痕跡。

難道他們已經被炸成灰燼?

可是總不可能這麽多屍體,就這麽憑空消失,一點線索都沒有?

只不過,就算現場有遺留痕跡,恐怕也已經被大火破壞,所剩無幾……

真是棘手。

“怎麽樣?”

詢問有無生還者,前去查探的衙役統統面露難色,最後沉重地搖頭:“回禀大人……全部都死了。”

全部都死了麽。

好不容易才有的線索,就這樣被人生生弄斷了。

這場爆炸來得如此蹊跷,正巧趕在我想要查探傀儡離去之時,爆炸焚毀義莊,手法如此果斷歹毒,看來是有人不願意讓我繼續查探而蓄意為之。

不僅如此,傀儡屍身也一并不見,想必是一點後路都不留給我。

義莊裏已經沒什麽有價值的線索,現在唯一可以期盼的就是葉青……雖然他昏厥前說的那句話有待斟酌,但可以肯定的是,葉青再進入義莊的時候曾經見到過什麽。至于見到什麽,然後又是被什麽人捅成重傷,這些只能等他醒來再一一細問。

回到葉府,葉青府上已經亂成一片,重傷的衙役以及被燒傷的百姓,統統在府內接受治療。相比起來,葉青的情況卻顯得兇險許多,他被一劍插穿了肺葉,雖沒傷及心髒,可由于傷及筋脈,一直流血不止,性命危在旦夕。

溫玥……

沒有片刻停留,我轉身要走,柳夢萊随即拉着我,一夜未眠使得他眼圈有些黑,只見他重重地點點頭:“小臨兒,我跟你去。”

唯恐線索中斷,當即留溫柔下來保護葉青,雖有不滿,但這次溫柔沒有吵鬧,而是認真答應。

沒有武功的我必須依靠萊兒的輕功才能縮短到達寒山的時間,從未覺得時間如此緊迫,也從未被眼前景象這麽狠狠抹殺心中燃起的希望。

不知什麽時候,山石崩塌,将懸崖上唯一一條能翻越寒山的道路堵住,本以為能另尋出路,可屋漏偏逢連夜雨,千不巧天空開始下起了雪,地面漸漸變得濕滑,然後雪越下越大,不過兩炷香,原先還看得到道路的前方已經被皚皚白雪覆蓋,無數險惡的沙石碎礫可能在我們腳下,等着我們步入危險的境地。

若要繞路而行,最快也得走幾天,繞過秦陽鎮才成上寒山,可這來回一趟,說不定葉青早就死了……

有些灰心,我說:“我們回去吧。”

“或許我們可以找其他的路……”

打斷他的話,我抿嘴搖頭:“不行,寒山地勢險要,半山後四處都是懸崖峭壁,原先那條路已經夠險要了,就算武林高手也得小心翼翼才能通過,如要強行探新路,看不清路的話幾乎是寸步難行……”

“不說時間不允許,萬一迷路的話,我們可就成了進不去出不來的困獸,自己都救不了,還談什麽救人。我不能拿你的性命開玩笑。”我的身體可以再生,但萊兒不同,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我怎麽可能讓他為我涉險。

而且,望着天上越下越大的雪,這條路注定行不通。

無功而返,使得所有人心情都變得異常沉重,我也不便多言,只是強烈期盼葉青能挺過來。這也是我現在唯一可以做的事。

夜永遠不眠。

哄睡溫柔之後,我則慢慢于知府後花園徘徊,突然發現迎面走來一個人影,仔細一瞧,原來是葉青的師爺。

他面色壓抑,見到我微微行禮,随後談及葉青傷勢,他便自顧搖頭嘆氣:“葉大人傷勢過重,大夫好不容易才替他止了血,可因失血過多,大夫說如果能挺過三天才有得救……”

了解到他跟着葉青也有十幾年了,我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放心,葉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挺過去的。”

“希望如此。”他默默地扯扯衣袖,“若是保不住大人,我可就愧對夫人囑咐了……”

“夫人?”記得葉青府裏面似乎沒有什麽女眷。

回憶着,他自顧陷入悲痛,幽幽答道:“大人本是家境殷實的纨绔子弟,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夫人是大人年輕時家裏給娶進門的正妻,樣貌平常,平日裏大人對她不理不睬,視若無睹。直至大人家道中落,家財人散,唯有夫人依舊對大人不離不棄,一直陪在他身邊……于是大人發誓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可屢試屢敗,等到頭發漸漸花白才終于給他考上一個一官半職,而夫人就陪他一直熬了整整二十幾年,等大人終于做到知府,夫人卻已經病入膏肓了……”

“夫人臨終前要大人做一個好官,并囑咐我好好輔佐和鞭策大人,如果可以的話,還希望我替大人物色好妻子,切莫讓大人孤獨終老……不過大人心裏始終覺得虧欠夫人,一直不肯續弦,如今又發生這種事……”說到一半,他就橫哽着說不下去了。

本想安慰他,可一種熟悉的背窺視的感覺又湧上心頭,猛然的,我回首張望,白雪深處,處處靜谧,無聲無息。

越是安靜,心中的恐懼就更上一層。

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般刮過臉頰,冷寂慘淡的四周被黑夜完全籠罩,徒留若隐若現的一地雪白。

總覺得自己一直在他人的監視之下,似乎有個人,一直在悄無聲息的窺視着身在明處的我。

并非我多疑,只是由我在飯館被攻擊開始之後的幾件事可以看出,似乎有人對我的行蹤了解得一清二楚。

今天返身回來的原因還有一點我沒說。

我很明白,這種季節,那種不尋常的山石滾落除了人為,無他可能,而且敵人在暗處不曉得還設下多少陷阱,就算真的有路給我們走,我也拿不定是否能毫發無損地找到溫玥。

就像現在一樣,前方等着我們的,只是一群等待舔舐腥紅血液的殺人傀儡。

今天發生一件郁悶的事情。

去買內存的時候發現,原來買電腦的時候那個公司賣給我的居然是舊型號,因為內存插槽不同。

而且賣給我的人還信誓旦旦跟我說東道西,讓我信以為真,現在想想,消費者還真是鬥不過形形色色的奸商……

不過電腦用久了,也用出感情,所以只是打電話找他們理論一通……結果那家公司挂我電話,真是郁結到極點……

怒火中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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