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順流而下
順流而下
當如意數到七的時候，睜開了眼睛，因為她聽到了河水流動的聲音。
想起來了，白天去程老爺家時路過一座橋，當時她還感嘆河水寬闊。
如意心裏想着：走水路離開，是不是更安全些？
可是梁子辰怎麽辦？他還在昏迷中。
如意向四周看了看，她發現有戶人家門外放了一個泔水桶，于是心中有了主意。
她暫時将梁子辰放下，把泔水桶裏的東西都倒掉，然後提着桶順着聲音，找到了河邊。還好不遠，把桶放在那裏，再回來将梁子晨扶過去。
泔水桶只是普通的木桶，以它的大小，當然不能承受一個成年男子的全部重量，不過它應該能保證人的頭部露在水面之上。
如意先把梁子辰的下半身放入河中，然後再把木桶倒扣在水裏并排出裏面的氣，讓梁子辰的下巴搭在桶底上，拿出舞帶把他的手與木桶的提手綁在一起，最後慢慢地推到水裏。
如意自己也下了水。冬季裏的河水，冰冷刺骨，她輕聲說：“梁公子，你一定要堅持住！”
順着河流的流向，如意推着梁子辰向下游游去。
不知道游了多久，初縣的輪廓已完全看不清，如意游到筋疲力盡，才找了一處淺灘，上了岸。
先将梁子辰推上岸，如意摸了下他的額頭，有些燙。
如意哆嗦着身體，立馬找來一些幹草和樹枝，生起一堆火來。
她盡量把梁子辰移到靠近火堆的地方，跳動的火光映照在他紫紅色的臉上，看着有點吓人。
如意想在旁邊再生起一堆火來，卻被一只手抓住。
“我好冷，抱抱我！”梁子辰閉着眼睛像呓語一樣要求着。
“梁公子，你醒了？”如意欣喜地抓着他的手說道。
“你中的毒該怎麽解？去鎮上找大夫會不會有用？”
梁子辰又不說話了，依舊閉着眼睛露出痛苦的表情。
如意從後面把他抱住，像安慰孩子一樣輕輕地拍着他。
梁子辰靠在後面不甚溫暖的懷抱裏，好似舒服了一些，忽又呓語道：“娘，不要走，抱抱我！”
如意蹙起眉頭，梁公子缺少母愛嗎？
等人又沉沉睡下去，如意輕輕把他放下，将自己濕噠噠的包裹拿過來，上面鋪了些幹草墊在梁子辰頭下。
如意繼續收集幹草和樹枝，很快，她就生起了第二堆火。
等柴火燒得足夠旺盛時，有些樹枝已經變紅，下面的土也都被燒焦，如意用木棍将所有正燃燒的樹枝移到旁邊，留下炭火，又挖了一些土覆蓋在上面，确保沒有明火露出來，再在上面鋪上一層枯草和樹葉，然後架起梁子辰的腋窩，将人拖到這處草堆上。
如意把舞帶浸了河水，搭在梁子辰額頭上，希望可以幫助退燒。
迷迷糊糊的梁子辰終于感受到了溫暖，如火坑一般的溫暖。他沒睜開眼，只感覺自己待在一個熱氣騰騰的溫泉裏，後背正被發燙的溫泉水沖擊着，而額頭又像貼了座冰山一樣涼爽！
如意拿了梁子辰的匕首，砍了些比較粗的樹枝，在火堆旁駕成一個衣架，把二人包裹裏的所有衣物都翻了出來，搭在上面。
她又探了把梁子辰的額頭，還是很燙！
她覺得“炕”的數量還不夠，做好的炕不會一直保持滾熱的溫度，她需要加大力度繼續造“炕”。
這一夜，如意不停地撿樹枝，不停地生火，不停地移柴，不停地蓋土……
終于熬到天亮了！
梁子辰身上幾乎蓋滿了他們所有的衣物，如意再次觸碰他的額頭，發現溫度降了一些，也能看出他的睡顏比昨晚舒展了很多。
如意有些欣慰：應該沒事了吧！
太陽漸漸升起，梁子辰被一股濃濃的肉香吸引醒了。他睜開雙眼一看，是如意正在大口吃肉。
“醒了！吃點嗎？”如意問。
“這麽香，當然吃！我都快要被餓死了！”
想吃東西就好！如意把梁子辰扶起來坐着，把留下的半只烤動物肉遞給他。
梁子辰接到手裏，看也不看，張大嘴巴狠狠地咬了一口，“真香！”
如意怕他噎到，連忙把水袋也遞過去。
吃一口肉，喝一口水，梁子辰很快就把手裏的烤肉都解決完了。吃飽喝足後，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很多。
如意收起水袋，與梁子辰背靠背坐在一起。這個姿勢讓梁子辰感覺很舒服，他問如意：
“我剛才吃的是什麽肉？不像兔子。”
“水老鼠！”
“什麽？老鼠？”梁子辰低頭就要把吃進肚子裏的全吐出來。
“水老鼠與家鼠不同，長相要更可愛些！”
“再可愛也是老鼠！”梁子辰還想繼續吐。
如意只好攔住他：“不要再吐了！昨晚為了排毒，我已經幫你催吐過了，你再這樣吐下去，怕是更沒體力恢複身體。”
梁子辰握了下拳頭，還沒有力氣。他不想一直做個累贅，也想盡快恢複體力，于是不再試圖嘔吐了。
兩個人安靜地坐着，目光都望向遠方，如意在一邊說：“還好你醒過來了。”
梁子辰在另外一邊反問：“萬一我醒不過來了怎麽辦？也像對來福一樣，找地方挖個坑把我埋了？”
如意輕輕搖頭，“可能會把你火化吧，然後帶着你的骨灰和匕首繼續向北走。”
“為什麽？”
“聽你的口音不是南方人，向北走，也許可以找到你的家人。如果能找到，就把這兩樣東西交給他們；如果一年都找不到，我再把你的骨灰埋起來。”
梁子辰輕笑，“找一年，還不錯！”然後又問：“那匕首呢？”
“匕首還能用，我想一直帶在身邊。”
梁子辰忍不住酸道：“诶呦，我的骨灰連一把匕首都不如，咳咳…”
聽到他咳嗽，如意立馬轉身輕拍他後背。
止住了咳嗽，梁子辰想起昨晚後背暖融融的感覺，于是問道：“這寒冬季節，怎麽昨晚我躺在地上不覺得冷，反倒覺得很暖和？”
如意向周圍指了指，“我把燒過的木炭埋在土下面，躺在上面會暖和些。你可以把它們當成是土炕，那些都是！”
梁子辰順着她的手向四周一看，果真看到旁邊分散着幾個草葉堆，和他們現在屁股底下的一樣。
他移動身體，将如意的頭掰過來看，發現她的臉上盡顯疲态，眼裏也布滿了紅血絲，有些心疼，“辛苦你了！”
“你醒來就好！”如意把頭扭回去，繼續看着遠方，她覺得一晚上辛勞換一條人命，十分劃算。
“你現在怎麽樣？”如意猜想他的毒不會那麽容易解掉。
“還好，只是有些疲憊，沒力氣活動！”
“我能做些什麽嗎？”
“你先睡一覺吧！換我守着你！”
梁子辰想扶如意躺下，但被如意拒絕了。
“你需不需要吃些藥？我去買！昨晚我們從河裏漂下來不知現在距離初縣多久，我擔心一直待在這裏也不安全，如果你能快點好起來，我們可以盡早換個地方。”
是呀，記憶裏在刺骨河水中漂流的時間，并不是很長，況且河水是向東流的，他們雖然離開了初縣，但應該距離陵城的邊界還遠！
如果自己快點好起來，那如意也會輕松些。斟酌再三，梁子辰最終問道：“這附近有村鎮嗎？”
如意回憶了早上在坡上觀察到的景象，“南面不遠處有個鎮，一個時辰內應該能到！”
“那勞煩你幫我買點藥！”
“什麽藥？”
“我這身體，每次吃了毒藥就會發燒，藥性越毒，發燒的天數越多。噬心散的毒性不弱，別看我現在燒退下去了，今晚體溫還會繼續燒起來。完全對症的藥師傅那裏才能配齊。現在條件有限，如果只吃其中幾樣的話，對發燒也有緩解作用。麻煩你幫我去鎮上買些回來。”
梁子辰把藥名和劑量一一說給如意聽。
“好！我這就去！”
如意輕柔地将梁子辰放倒躺在還有餘熱的土炕上，從梁子辰的錢袋裏取出一些銀兩，然後細心地把水和剩下的烤水老鼠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梁子辰側卧身體，看着如意蹲在地上，撿了些已經涼了的碳黑，在手心搓碎，然後在臉上胡亂地抹了一通，原本白皙的小臉蛋兒頓時變得髒兮兮，這也掩蓋了她的大部分美貌。
梁子辰想讓她把匕首帶上。
如意沒接受，她說：“你不方便行動，比我更需要它！好好休息吧，但争取在我回來之前，不要睡熟。”
“你放心去吧，回來時候我肯定還活着！”梁子辰微笑着說。
如意拍拍手上的泥土，轉身大步向鎮上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