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銅燈與信
銅燈與信
“小朋友，你的這張照片，是剛才拍的？”
“對啊，我剛才就在這邊玩，我還拍了好幾張呢，那個哥哥可是從天上飛下來的，他肯定是外星人！好厲害，我看到外星人了！”
“……”
松本和黑田從叫做毛利小五郎的小孩手裏借來了相機，一張張翻看裏面的內容，然後互相對視一眼，齊齊陷入沉思。
松本：“你覺得，梅斯卡爾說的有沒有可能是真的？”
黑田：“……”
松本：“或者我們看到的東西都出了問題，畢竟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有外星人？應該是某種魔術手法吧。”
黑田：“……”
松本：“……”
就在黑田兵衛和松本清長懷疑人生的時候，海野朔夜被熱心的警察一路帶到了附近的警署，說你哥哥剛到這裏，你們可以見個面。
海野朔夜：“……”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按照奈亞拉托提普的說法，這個世界裏也沒有他的存在，準确來說是這個世界的海野夫人在他本應該出生的那一年就因空難過世了，那麽，他哪裏來的哥哥，海野正人又專門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這應該是個相當致命的問題，但海野朔夜卻沒有去調查接下來大幹一場或者掀翻棋盤的打算，歸根結底他是來度假的，來見見故人，即使是“從未相識”過的故人。
還在想着的時候，休息室的門吱呀一聲，海野正人風塵仆仆地來到了他面前。
眼前的海野正人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比記憶裏的哥哥還要年輕很多，這時候海野正人才22歲，剛當上警察，沒有海野朔夜跟他吵架的話，正人哥的人生應該會一帆風順很多吧。
“……”海野朔夜決定等哥哥先開口說話。
“初次見面，”海野正人說，“我沒能去機場接你，還在工作的時候聽到你被綁架的消息，同事通知我就直接趕來了。”
“……”
啊，倒是給我講講前情提要啊，你這樣我很難辦的！海野朔夜想他又不是世界的破壞者decade，到哪個世界就能獲得相當絲滑的新身份，忽然給他來這樣一出他也搞不清楚是在說什麽。
看樣子他是剛從國外回來的？嗯？所以這個世界的劇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海野正人看他沉思，就繼續說：“你不用太拘束，如果暫時不想回家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外面的住所，或者住在我那裏，其實我也是剛知道有個弟弟，父親告訴我的時候，我也在想他這些年做得有些……”
接下來，他說了這·個·世·界發生的事。
簡單來說，就是剛當上警察沒多久的海野正人有一天接到了死去多年的父親的電話，他那原本已經火化甚至埋了很久的父親說他現在就要回家了，讓兒子準備好給他接風洗塵，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正人。
海野正人剛開始還以為這是什麽詐騙電話，但是聽了幾句後發現不對勁，畢竟就算是詐騙的也不可能對他小時候的情況一清二楚，自稱他父親的人所敘述的細節都是只有真正的家人之間才有可能知道的。
所以海野正人回到家，就看到他死而複生的父親正在做晚飯，還高高興興地告訴他——
“其實你有個弟弟。”
“……”
不，我更想知道你是怎麽複活的。
海野正人沉默地坐在飯桌旁邊，沒有時間想這桌飯到底能不能吃——畢竟他記憶裏父親做的都是黑暗料理，就聽到父親說這十幾年因為車禍失憶了，在美國當演員，哎呀一不小心就變成了有名的明星，直到前幾天才又因為車禍撞到腦袋想起來以前的事，就快馬加鞭回日本來了。
“就是那個很有名的……”父親打開電視機，調整到某個黃金檔電視臺，說你看，這就是我，啊不像嗎？那是化妝師的問題，現在的化妝師就是這樣的，能把人化成妖怪，把妖怪化成人。
海野正人問：“那我弟弟呢？”
父親咳嗽了一聲：“是這樣的，你知道我和你的母親出去旅游的時候，你弟弟還沒出生，他出生之後你母親因為工作的原因先回國，卻在半路上遭遇了飛機失事，我本來想帶着你弟弟回國，結果又遭遇了車禍，就把你弟弟的事給忘了……”
海野正人：“……”
好的，現在變成他可能曾經有個弟弟了，他實在是不敢想一個剛出生的小孩能在美國那種混亂的地方活多久，那可是無比自由的美利堅。
不過幸好父親馬上說你弟弟還活着，我調查到了他當年被送去的那家孤兒院，發現他一直健健康康地長大，就是性格有點孤僻沒有被人收養，最近想要作為演員出道，我就以前輩的身份聯絡了他……
“你，沒跟他說你是誰嗎？”海野正人剛想吃口飯，就意識到了父親話語裏最關鍵的問題。
“這個嘛……”
“……”
海野正人就知道他爹不靠譜！
當年祖父快要逝世的時候專門把父親和一衆親戚叫到身邊，指着父親說你們看這個不孝子，幹什麽什麽不中用，就知道敗家，我準備給他建立一個基金，按年發錢，以後如果他找到你們，千萬不要給他任何工作，不然你們的公司就都不保了！
說完祖父就咽氣了，臨死的時候還用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父親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最後是大伯拍了拍父親的肩膀。
“你現在去告訴他真相，馬上，現在就去！”海野朔夜以自己最冷靜的語氣說。
于是父親給弟弟打了電話，過了一會兒說朔夜坐後天的飛機來，但還有個壞消息……
海野先生吃完自己做的黑暗料理倒下了！被救護車送去醫院了！
最後他緊緊抓住海野正人的手說兒子啊沒辦法了，只能由你去接你弟弟了。
海野正人：……
他就想知道父親到底打算怎麽跟弟弟道歉，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弟弟願意回來看看就已經是極限了。
即便如此，原本打算去接海野朔夜的海野正人也在當天遇到緊急情況沒能去機場，後來才聽說機場發生了綁架事故，一群在機場進行槍戰的黑衣人在綁架某個重要人物的時候，順便把坐在旁邊的他弟弟也敲暈帶走了。
這就是整件事的全貌。
總之，現在海野正人給剛找到的弟弟講完事情的經過，看到海野朔夜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嗯……”變成了“原來是這樣”，又變成了“你是在開玩笑的嗎”，最後重新收斂回到了原本沉思的模樣。
他等着海野朔夜理清情報，才說雖然你可能比較難接受，不過我們的父親并不算是個通常意義上的好人（海野朔夜覺得他想說的是個人渣，但哥哥沒學會這種用詞真是太遺憾了），如果你不想見他的話就不用在意他的想法。
——看來這個世界的父親也幹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啊。
不過，沒被搶走身體的話，原來海野先生還有當上明星演員的機會，真是人不可貌相。
海野朔夜擡起頭來，忽然笑了。
他說：“我回來了，哥哥。”
是無論在哪個時空都會等待着他、等着他回家的哥哥呢。他願意來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就是想看到那些曾經認識的人，再次跟他們邂逅，而非重逢。
……
宇宙的另一端。
破舊的沖鋒衣、半截快要熄滅的煙頭，點燃的黃銅油燈和邊緣被燒焦的信紙，以及點燃的香料組成了世界門扉前的風景。
埃爾森·卡特正在用蘸了深綠色墨水的筆寫信。
「海野先生：」
「幾日前，我們的“家門”前來了一位出人意料的來訪者，祂自稱是我們的老朋友，但我不清楚是否是我們認識的那一體，畢竟外神之信使化身萬千，我不能肯定祂的意圖。不過祂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您收到了我的來信，并同樣期待着與我在遙遠的未來重逢。」
「我驚喜萬分，卻無法将這個好消息與更多人分享，只好将這份激動的心情寫在信裏，希望您能理解我的喜悅——我衷心地希望等到人類能走出這道門扉的時候，他們能記起您的名字，傳唱您的故事，哪怕您并不在意這些。」
「除此之外，祂向我敘述了您正在度假的事。我難以想象就在地球經過的這十年裏，您已經跋涉了上千年的時光，或許等再見的時候，您已經不記得我了吧？不，請您務必記得，我，還有地球上所有經歷過那件事的人，都期待着能跟您重逢的那天。若是您沒法感受到那份喜悅，對我們來說就是難以消融的罪過了。」
「PS：祂說在那顆星球上當了知名演員，還為您準備了一些禮物，我無法判斷這句話是否含有惡意，故将之轉述給您。祝您度假愉快。」
「你激動的，埃爾森·卡特」
信件從他的手裏飛出，碧綠色的墨水将紙張點燃，埃爾森·卡特遙望冰冷的宇宙，又俯瞰那顆蔚藍色的星球，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