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不要再哭了,佳夕
第024章 . 不要再哭了,佳夕
周硯池牽着佳夕直接進了他的房間,彼此沒有說一句話。
距離佳夕上一次來這個房間,過去了兩個半月,明明房間裏的陳設絲毫沒變,她甚至可以記得每一樣東西擺放的位置,但是這是她第一次站在原地,感到一陣彷徨和不自在。
她其實不太知道自己應該坐在哪裏,做些什麽呢?
周硯池把房間的燈打開,佳夕在這時又再次望向他。
房間裏的白熾燈光線暖黃,比屋外的路燈亮許多,她看着他,好像終于知道為什麽每一次圓圓看到他都會說有點怕他,因為他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起來好難接近,就像現在,她其實也有一點害怕他。
周硯池松開了佳夕的手,轉身要出去,她條件反射地雙手抓住了他右手的手腕。
握住後,佳夕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周硯池擡起左手摸了摸她的頭,“我去洗草莓,馬上回來。”
佳夕聞言,才慢慢松開手。
周硯池再進來的時候,端着洗好的草莓,又搬進來一個有靠背的椅子。
他把椅子就放在他的椅子旁邊,就和從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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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吃,我把今天的聽力做完。”周硯池說完這句話,就戴上了耳機。
佳夕知道每天下午六點半到七點,是他做聽力的時間,她百無聊賴地坐在他身邊,過了大概五分鐘,才從盤子裏拿出一顆草莓。
草莓上的葉子已經被摘去,每一顆都沾着水透着無限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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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夕最喜歡的水果就是草莓,從前她總是會從最大最紅的那顆開始吃,不過這一次,她挑了一個很小的。
咬下去她只覺得好涼,她這時候又去看周硯池放在桌上的手,也好像透着一股被冷水浸過的寒氣。
佳夕盯着周硯池的手,想起剛剛他伸手擋在蛇面前的樣子,只覺得草莓好甜,甜得她有點鼻酸,喉嚨也堵堵的。
佳夕咽掉嘴裏的草莓後,突然很小聲地叫了一句。
“哥哥。”
餘光裏,周硯池沒有反應。
佳夕又開始盯着臺燈燈管裏的蟲子看,半晌,自言自語一般地出聲:“你今天為什麽會拉我呢?我們已經好久沒有說過話了。”
周硯池依舊沒有動。
佳夕懷疑那個蟲子可能已經被燈管燙死了,因為它半天都沒有動彈。
佳夕把下巴墊在自己的手背上,看着周硯池的桌面,沒有了她的書,這裏看起來真整潔。
她想到,反正再過幾個月他就要走了,這裏的東西會被徹底搬空吧,他的東西不多,一定很好收拾。
到時候會住進新的人嗎?還是說,這裏會永遠空着了?
想到這裏,佳夕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你把我領回家,是因為沒有人陪我過生日嗎?還是因為,你過不了多久就要走啦?”
她話沒有說完,就看到周硯池把筆放下,于是又忍不住轉頭看他。
佳夕看到他低垂着眼簾,睫毛在眼下投出了一小片陰影。
她就這樣注視着他輕聲問:“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啊……”
“今天是我的生日呢,你說他發燒為什麽一定要挑今天呢?”佳夕脆弱地問,“媽媽有沒有想過,我也有可能會生病的,如果這時候我也病了,我該怎麽辦?”
她問完這一句,就看到周硯池把耳機摘了下來。
佳夕沒有再出聲,連呼吸都變輕了。
她不知道為什麽等到周硯池真的能聽見她的聲音,她反而什麽都不敢說了,就好像這段時間,她對着媽媽,說什麽話之前總是要經過思考一樣。
她正出神地想着,就聽到周硯池在一旁倏地出聲。
“有什麽怎麽辦?”他把英語書合起來,放進了書包裏,神色如常地說,“你有我。”
佳夕直愣愣地盯着他,感覺到胸口翻湧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不需要其他人,”周硯池并沒有看她,只是淡淡地說:“你來找我,我會送你去醫院。”
佳夕聽到他的這句話,感覺喉嚨堵得更加厲害了。
“可是,假如我病得很重,重到沒辦法來找你呢?”她問。
“你叫我,我會來找你。”周硯池說。
佳夕就這樣凝視着他,突然笑了。
“叫‘哥哥’嗎?我好像叫不出你的名字……”
“無所謂,都一樣。”
佳夕笑着笑着,又收起了笑容,可是,你還是很快就會走啊,到時候,就又是我一個人了。
佳夕垂下了頭,她也不想沉浸在這樣的情緒裏,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好受,她好想像從前那樣無憂無慮的。
可是她開心不起來。
周硯池的手在抽屜處停了幾秒,很快又收了回來。
他轉過頭,今天第一次看着佳夕說:“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還有一樣沒到,到時候再一起給你。”
佳夕聽到這句話,甚至有點受寵若驚,她都沒有期待他會給她準備禮物了。
她打起精神,擺出一張非常元氣的臉問他:
“你餓不餓,我請你吃東西呀,我們可以去外面看看還能不能買到蛋糕。”
佳夕一臉期待地看着周硯池。
雖然放在往常,她會直接拉住他的胳膊,讓他陪她去。
周硯池沒說話,從身側的櫃子裏拿出一個透明的盒子,裏面有一個巴掌大小的蛋糕,上面立着一個一看就有點營養不良的草莓。
“只有這個了。”他的神情看起來不太自然。
周硯池沒有說,南縣僅有的兩家蛋糕店今天都關門了,他最後還是在學校附近的超市找到這個蛋糕的。
佳夕非常捧場:“哇,看起來就很好吃!”
此時此刻,她的眼睛亮極了,像是月亮在清泉裏的倒影,又像是搖曳的燭火。
佳夕把這個小小的蛋糕捧在手心裏,快樂的同時感到一陣心痛。
越是這樣,她反而咧着嘴沖周硯池笑。
“這時候,如果有蠟燭就好了,不過沒有也沒關系。”
周硯池聽到她的話,手在抽屜裏找了一圈,最後找出來一盒火柴。
他伸手關掉了卧室燈後,抽開火柴盒,看了一眼,裏面只剩下六根。
他注視着佳夕,在她帶着疑問的目光裏對她揚了揚下颌,又關掉了最後一盞臺燈。
黑暗中,佳夕聽到火柴頭摩擦點火面的粗糙聲響,接着,她聽到周硯池低低的聲音。
“許願。”
他點燃了第一根火柴。
佳夕這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立刻閉上了眼睛。
因為知道幾根火柴很快就會燒盡,她只能和它們賽跑。
佳夕拼命地去想自己的願望,等到開口的時候,她的嘴唇都在顫抖。
“我、我的生日願望是媽媽還可以像以前一樣愛我。”
“語文考試不會再不及格。”
“明年的今天,哥哥會買草莓給我吃,如果草莓變貴的話,只吃一顆也可以。”
“會每天和我一起上學、放學,吃完晚飯會和我一起做作業。”
“心情不好的時候也不可以兇我,要告訴我為什麽,不能煩我。”
“我希望以後的每一天,只要我想他,他就會出現在我身邊。”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佳夕的聲音輕到就要消逝在空氣裏,忍了一天的眼淚終于無法控制地順着眼角落了下來。
她在黑暗中動作很快地擦了擦臉,睜開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桌面上五根已經燃盡了的火柴。
周硯池正神色複雜地看着她,手裏拿着最後一根,遲遲沒有點。
佳夕望着他手裏的火柴,視線上移,再對上周硯池的眼睛,她的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上面的願望我可不可以都不要了?”她哭着問,“我……我只有一個願望,我不想你走。”
周硯池難以言喻地注視着她。
下一秒,佳夕又用力地擦掉眼淚,掩飾地笑。
“糟糕了,我把這些願望浪費了對不對?”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笑得很難看,可是她控制不住。
“這些根本實現不了,但是,但是我想不到其他想要的了。”
她悲傷地轉過頭。
周硯池在這時扳過她的臉,默不作聲地擦掉她臉上的眼淚。
“誰說實現不了?”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嚴肅,可是手上的動作很溫柔。
佳夕就這樣傻傻地看着他,她眨了一下眼睛,又落下一滴淚。
“什麽意思?我好像聽不懂。”她抽泣着問。
周硯池見她的眼淚就像是擰開的水龍頭一般怎麽也擦不幹,有些無奈地出聲。
“我好像從來沒說過我會去北京。”
“你不是問我可不可以不走?”
“可以。”
佳夕聽着他的話,心跳比剛剛面對蛇的時候還要快,這會不會只是老天為了補償她生日的一場夢?
“你沒騙我?可是叔叔說——”佳夕睜大了眼睛,手忙腳亂地把臺燈打開,她緊緊盯着他,就像是要把他看得再清楚一點。
周硯池那雙漆黑的眼睛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們去是他們的事。”
“我不會走,佳夕。”
“所以,不要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