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好命
第27章好命
滿故留看着緩緩消失的洪水,在頭頂越來越灼熱近乎發燙的陽光照耀下,意識到了可能會發生的情況。
鼠災蝗災水災,人間歷年百難,還少不了大旱——旱災。
沒有完全親手布置歸夢堰的滿故留只猜對一半,随着太陽灼烤,塌陷的地面軟化成泥河,再以肉眼可見的趨勢變成岩漿。
頭頂是避不開的陽光,腳底是滾燙的岩漿,甚至比洪水泛濫暴雨狂風更讓人心生絕望。
各界弟子即便是仙妖魔鬼,擁有足夠的靈力,經歷歸夢堰十幾天的挑戰來到現在,靈力也罷,外力也好,在接受最原始的天災折磨中,已經脆弱到他們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地步。
連嘲風都有些受不住上下兩面的灼熱,發出“汪汪”的叫聲。
滿故留早就沒有在嘲風背上坐着,還把暮昔竹的衣服還給他,陌堯在他腦海裏不停念叨,“救命救命,我要被烤成鐵水了。”
“這什麽人間疾苦,要死了要死了。”
聽到這,他頓了頓,把陌堯收起來,自己以法力支撐在半空。
暮昔竹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拍拍嘲風的頭,示意它變小,繼而凝神靜氣在半空冥想。
冥想是耗費精力最低的事情,也是最有效撐得更久的方法。
他們倆從始至終半句話都沒有說,怕耗費精力,但做法出乎彼此預料的統一。
暮昔竹自然是先于滿故留撐不住的,奈何他性子要強,不想拖累人,所以一直撐着。
滿故留相較于他自在的多,畢竟他修煉年月比小家夥的年紀還要大,所以他很輕易看出暮昔竹的異樣,明着幫助肯定行不通。
片刻後,暮昔竹感覺自己心口的窒息感稍稍減弱了些,但又察覺不出為何,岩漿與太陽的雙重夾擊之下,他索性不作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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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風看不過去小主人的狼狽,好歹他也是神獸,區區驕陽岩漿算什麽,藍灰色的小狗不屑伸爪,剛接觸到光線就猛地縮了回去。
……
對不起,我一只小狗狗又能做些什麽呢?
“君影,你真忍心小白虎一直熬着?”
他幫不上忙,總有人能幫得上。
滿故留不着痕跡瞥一眼他,“你以為小家夥為什麽能堅持這麽久?”
嘲風聽懂他話裏的深意,仔細打量一番小白虎,發覺他确實比剛剛要好得多。
轉而想到什麽,正要問滿故留呢,他倒像是知道嘲風所想似的先開了口,“你覺得阿暮能接受自己闖關一直被幫助嗎?”
嘲風立即閉嘴,滿故留眸中疼惜的望着苦苦支撐的暮昔竹,心底想法卻沒有說出來,等到暮昔竹去九重天,他遲早要以真面目見到他,按照小家夥的頭腦,稍稍聯系定能把自己在歸夢堰裏的異常和他串到一起,那不就露餡了嗎?
他不能幫太多。
沒有人不想自己獨立面對困難,憑自己的本事拿到成績,即便這所謂大會的真實目的本就荒謬到離譜。
“叮咚!歸夢堰考核結束,所有弟子即刻離開。”
突然冒出來的冰冷女聲響起,打斷了滿故留的思緒,他很快反應過來,在已經被熱暈到迷迷糊糊的暮昔竹快要昏迷之前,飛身向前把他帶上,一同離開歸夢堰。
天紀臺。
此前安靜的觀衆席,在所有參賽弟子出來後,變得嘈雜不已。
“可算是出來了,那岩漿看得我腿肚子都打哆嗦。”
“早結束早享福,否則熱的人都傻了。”
“誰說不是呢,也難怪剩下三個淘汰名額的時候,有人會動手。”
……
話說到後面,滿故留沒聽見,太亂太吵聽不清,更重要的是,小家夥真的暈過去了。
在執掌仙君尚且沒來得及宣布成績的情況下,滿故留直接把暮昔竹帶到一重天西庭的宮殿內,門上的字都沒看得清,兩只小妖獸就跟着暮昔竹一起進到殿裏。
結果,殿內的設施還沒看到呢,滿故留把他們拎到手上,“嘲風,還有你們兩個小妖獸,在屋外等着,我得照顧小家夥。”
門“嘎吱”一聲關上,留下一貓一鳥對着酷炫的大狗狗,滿眼崇拜。
殿內,滿故留看着面容平靜,緊閉雙眸的暮昔竹,散出神識籠罩住他全身,仔細探查一番後,确定他只是承受太久雙面夾擊的惡劣灼烤後,突然進入相對較冷的環境,身體反應不及出現的正常反應,心底的大石頭緩緩放下。
他剛剛還在後悔,自己沒有早點護住人。
滿故留并沒有完全安心,确定暮昔竹安然無恙後,他決定在小家夥身上留個印記。
防止接下來暮昔竹遇到危險,而他不在身邊,依靠這個印記,他便可以及時趕到。
“仙尊,該公布成績了,您帶着妖君大人去哪兒了?”
執掌仙君的聲音遠遠傳來,滿故留聞聲看向床上的人,不耐煩的啧聲。
“非得現在公布?”他普一說完話,轉頭看到暮昔竹懷裏半露出的玉石,又改變主意,“行,本尊馬上過來。”
執掌仙君始料不及,剛準備說換個時間也行,又被滿故留好答應的态度驚得心底發毛,總覺得仙尊沒打什麽好主意。
他果然沒有猜錯。
“第一名,昔竹。”宣讀成績的仙官聲音缭缭在天紀臺傳開,半晌不見人答應,于是又念一遍。
“這裏。”
聽到聲音,衆人齊齊轉頭看去,卻見天紀臺下緩緩走來一男子,舉着手上的紫玉石,神色驕傲又開心,沖淡了眉眼間的冷淡。
旁人不知道他哪來的驕傲勁兒,主理人卻是知道的,雖然第一名不是他,但那是他的人啊。
“妖君大人在歸夢堰內損耗極大功力,此刻正在西庭休息,本……本不打算前來聽取名次,但妖君大人體恤諸位仙官不容易,特請我來代接獎品。”
執掌仙君面上波瀾不驚,吩咐人把東西給滿故留,讓他帶給暮昔竹,心裏波濤洶湧,震驚自己有生之年聽到仙尊如此懂禮貌有風度的說話。
三千年前沒聽過仙尊說什麽話,三千年來沒聽過仙尊說什麽好話。
只字有差,意思大不相同。
自覺大功告成的滿故留拿到東西就要走,轉身還沒幾步,一個妖界弟子喊住他,“你是何人?為何要代妖君來取獎品?”
滿故留腳步稍停,沒有回頭,神色慢慢冷住,頓了半晌他回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有何貴幹?”
“你是仙界的弟子,妖君怎會把此事囑托于你?”
那妖界弟子不依不饒,滿故留難得擡眸睨他一眼,餘光注意到他身邊的人。
他正了正身形,好叫那人看得清楚,“我與妖君在歸夢堰內一直組隊,妖君拜托我,未嘗不可。”
這話說完,不少一直在天紀臺觀戰的人紛紛低語,那妖界弟子自然聽到周圍的聲音,面色漲紅,梗着脖子,“妖君又不在此處,當然任你怎麽說都行。”
“不然你想怎樣?”
滿故留聲調減小,似乎是被他的話說的心虛,那弟子頓時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容,“很簡單,妖君得到的東西,自然該由我們妖界弟子來拿。”
“喔,”滿故留眯眼笑的和善,看起來是注視着那個妖界弟子,實際上盯着一旁的拾容,“那應該讓誰來拿呢?”
拾容并不知道盒子裏面是什麽,但她直覺裏面的東西不是凡品,她對仙界靈物無甚興趣,并不打算摻手。
那弟子也不知道抽什麽風,敢質疑暮昔竹的決定。
他若是讓這位仙界弟子來拿,他們有什麽可置喙。
暮昔竹性子頑劣乖張,歸夢堰裏兩次相助,最後俱以她深陷危險區結尾。
她清楚暮昔竹沒那麽大本事,也沒那種心機會在裏面動手,可他在裏面如履平地輕輕松松拿下第一,而她百般辛苦依舊被淘汰,拾容忽然理解白嶼為何會不甘,會做出那樣的事。
有的人生來好命,如妖帝,如昔竹。
于是他羨慕,嫉妒,直至恨欲蒙蔽雙眼。
“拾容大人是妖界此次弟子裏面,除妖君以外頂重要的人,換做她來拿,可以說是合情合理的。”
拾容充耳不聞,佯裝聽不見,被喚無數聲後,她推辭,“不太好,畢竟是暮昔竹得的獎品。”
見識過拾容粗聲粗氣罵人,也見過她柔弱小白花的模樣,滿故留對她的表現已經習慣,同時沒有忽略她對暮昔竹的稱呼,直呼全名不稱位份。
之前歸夢堰裏這樣叫,他便注意到,如今大庭廣衆之下,拾容又是如此,想來她與小家夥或許曾是朋友。
滿故留最會順杆子下,接着拾容的話道,“就是,不太好,還是我給妖君大人吧。”
那個妖界弟子面色一僵,沒想到滿故留不按照套路來,“并非如此,妖君必然不會怪責大人,這位仙君,可否……”
話音被遠遠傳來的聲音打斷,“六六,你怎麽獨自過來?”
懷抱藍灰小狗走來的少年衣袖被勾起,露出的腕骨白皙似玉,他步伐優雅緩慢從容,眉目精致,氣質妖冶而出衆。
滿故留眼底藏不住的歡喜,到他身邊站住,又怕他暈過去,暮昔竹感覺出他的意思,無奈笑道,“沒事的六六,我好多了。”
“嗯嗯,”他也笑,舉起手裏的盒子,“阿暮,看,你的獎品哦。”
暮昔竹當即疑惑,回想半天規則,問道,“不是說有疊加一重天的獎勵嗎?這又是哪門子的獎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