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阿嚏!”

辦公室裏彙報工作的人聲音驟停,呼吸都輕了。

“繼續。”

實木辦公桌後的男人頭也沒擡的冷聲道。

謝了頂的中年男人硬着頭皮總結一句:“……美味多那邊死咬着不放,姚經理的意思是,需要增加預算。”

“你告訴他,增加多少,他說了算。”男人金絲框眼鏡後的眼睛看了過來,漫不經心道。

“真、真的?”中年男人不可置信,眼睛都圓了。

老板今天是吃人參果了嗎?這麽容易說話???

“增加多少,從他的工資和年終獎裏扣除多少。”

“……”

“還有事嗎?”語氣帶着壓迫感。

“沒、沒了。”

中年男人掬一把辛酸淚,退了出去。

門關上,李燼撥通了內線。

“白添,進來一下。”

厚重的門被敲了兩下,白添抱着兩疊文件進來了。

李燼:“你去查一下,美味多公司那邊最近跟誰接觸了,如果事情棘手,你親自跑一趟。”

“好的,老板。”白添把文件放下,剛要走,忽的又轉身,彙報道:“老板,《滿船清夢壓星河》劇組那邊說,角色已經定好了,年後開機,問您去參加開機宴嗎?”

“不去。”李燼頭也不擡的說。

“女主角定了姜小姐。”有些突兀的一句,語氣裏帶着作死的試探。

李燼掀起眼皮睨他一眼,不輕不重的‘嗯’了聲,視線落回到顯示屏上。

這态度,與那天‘讓他退休’驟然不同。

白添驚!

白添立馬湊近邀功,,擠眉弄眼,笑得像個奸佞。

“要幫您查一下姜小姐的聯系方式嗎?”

足足安靜了半分鐘。

金絲框擡起了頭,目光冷漠,禮貌詢問:“你想死?”

“……”

“滾!”

“哦。”

出了辦公室的白添,摸摸腦袋。

這是哪個環節出錯了?

難不成老板喜新厭舊了?

可這也沒新的啊。

這麽多年也就出了一個姜厘。

辦公室裏,李燼深吸口氣,勉強壓下胸口的憋悶。

真他媽能耐,大腿她主動坐了,床她也主動上了。

膩得要命時,她反手就是一巴掌,他倒是變成了衣冠禽獸的王八蛋!

要不是沒接到警局電話,白添查的也沒問題,他他媽都懷疑是中了誰的仙人跳!

李燼舌尖頂了頂腮幫子,左臉還似隐隐作痛。

放在桌角的手機突然亮起,嗡嗡震動。

李南星。

他接通,那邊兒過了兩秒才問。

“你今晚回來吃飯嗎?”半大少年,聲音清透。

“不回。”李燼回得毫不猶豫。

“哦。”

挂斷了。

只一個字,李燼也聽出了那語氣裏的失望和果然如此。

晚上他确實有事,一個合作商約了飯局。

.

晚上八點,森林獨棟別墅,一輛豪車駛入。

車門打開,穿着校服的少年下來,單肩挎着書包,臉色很臭。

聽見動靜,出來了一個精神爍爍的老頭,身上穿着英式服務的衣服,姿态優雅。

“小少爺回來了!”管家笑眯眯的看着走近的小孩兒,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個禮花,砰的一聲,五顏六色的小彩帶在天空中炸開,“祝我們小少爺十六歲生日快樂。”

李南星臉色好了點,卻是語氣別扭道:“我都長大了,不用這個了。”

“好,我們是大孩子了,明年就不弄了。”管家順着他的話說。

兩人往屋裏走。

李南星小聲嘟囔,“您去年就這麽說的。”

管家笑眯眯的,适時裝聾。

餐桌上,擺滿了各色菜式,中間放着個生日蛋糕,顯然是在等壽星了。

旁邊放着一份禮物。

“這是先生讓人給送回來的。”管家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解釋道,又問:“要先拆開看看嗎?”

李南星不高興的抿了抿唇角,搖頭,“不用。”

“吃飯吧。”他把書包甩到旁邊的椅子上,沒碰那蛋糕。

不到十分鐘,李南星就下了餐桌。

不等管家開口,他就先行開口道:“吃飽了,那蛋糕您拿回去哄小孫子吧。”

管家欲言又止,卻沒勉強,只是問:“這個禮物還是先放到儲物間嗎?”

李南星‘嗯’了聲,拎着書包兩步一臺階的上了樓。

管家看着那背影,在心裏嘆了口氣。

之前放去的那些禮物都落灰了,也沒見得拆開。

樓上房間裏,李南星窩在椅子裏打了兩把游戲,意興闌珊。

游戲音消失,房間裏霎時安靜下來,空蕩蕩的,像是會吃人的大籠子。

他呆坐了片刻,扔下手機去看自己的零錢罐。

李燼盡着一個父親的責任,每月會讓人把飯卡給他充滿,衣服買齊,除此之外,零花錢每月一萬,準時到賬。

他花銷不多,但偶爾會出去和朋友玩兒兩天,一群人随便吃頓飯就用完了。

他不會主動去要,李燼也不會多給,兩人之間保持着莫名其妙的一種僵持和冷漠。

不像父子,更像是領養人與被領養人。

.

“就這點兒錢啊!”姜厘躺在床上憂傷。

米糖同款表情,趴着戳戳她,提醒道:“月末了,你那催債的人該來電話了。”

什麽是烏鴉嘴,姜厘見識到了。

幾乎是話音剛落,她床上的手機就響了。

“喂,姜大小姐,這個月的錢趕緊給老子打過來!”

電話那邊的人粗聲粗氣的喊。

姜厘趴在床上小心翼翼的商量:“可不可以下個月啊?”

“下個月?”那邊聲音陡然提高,“你一家子做了鬼,還想老子跟着當個餓死鬼?我告訴你,明天老子要是還沒收到錢,就帶人去你家!明星啊,拍點兒光身子的照片還是很好賣的,姜大小姐你細皮嫩肉的,我兄弟們到時候摸兩把,捏兩下的,你可別嫌棄我們這些粗人弄疼你!”

那邊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姜厘抿着嘴都要哭了。

太可怕了!

她雖然也是小小年紀就失去了父母,但也沒見過這樣渾的人。

她爸媽留下的兩棟房子,親戚們還真沒打過什麽主意。畢竟,與他們而言,她家才是窮親戚。

爸媽去世之後,也有叔叔嬸嬸看她一個小姑娘可憐,想要把她帶回家裏住,但姜厘沒去,別人家再好,也是寄人籬下,她跑去住校了。

不過,逢年過節,親戚還是會喊她去吃飯,走的時候也是大包小包的給她帶東西,兜裏再揣幾個大紅包,毫不誇張的講,就是每次過年收的紅包都夠她一年的生活費了。

姜厘還從沒過過這樣捉襟見肘的日子。

“不行就不行嘛,兇什麽。”姜厘嘟囔一句,又點開自己的銀行卡餘額,長籲短嘆,“你說,有沒有什麽高薪又不累的工作啊?”

沒聽到回答,一扭頭,旁邊哪兒還有米糖的影子?

隔壁房間。

手機嘟嘟響了兩聲,那邊接起。

卻沒說話。

“媽媽”,米糖期期艾艾的喊了一聲。

“你誰啊?我可沒什麽閨女。”那邊的女人不鹹不淡的說。

“媽媽”,米糖又喊了一聲,“我好難受。”

沉默兩秒,那邊語氣緩和了點,問:“生病了?”

“沒有。”米糖悶悶的說,眼淚毫無預兆的啪啪掉,抽噎聲傳到了電話那邊。

她哭着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那邊女人聲音冷靜,似是嘆了口氣,“米糖,回來吧。”

“我不。”米糖擦擦眼淚,終于說出了打這通電話的目的,“媽媽,你能不能借我二十萬,我、我嗚嗚嗚……”

“二十萬能解決她的困境?”

“不能”,米糖老實說。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幫得了她這一次,下一次呢?再給我打個電話哭一通,再借二十萬?”

她的聲音越是冷靜,米糖就越覺得羞恥。

沒說借還是不借,電話挂斷了。

米糖坐在地毯上暗自傷心時,手機叮咚一聲,銀行信息彈了出來。

到賬二十萬。

還有一條微信消息。

【照顧好自己。】

“你哪兒來這麽多錢???”姜厘看着手機裏她的轉賬,驚了。

“跟我媽媽要的。”米糖抱着她的小白兔抱枕窩在床上,眼睛還有點紅,“姜姜,我過年想回趟家。”

“回啊!”姜厘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你又不是孤兒,在外面流浪什麽。”

米糖看看她,有點心疼,“你跟我一起回家吧,我爸媽肯定特歡迎你,我家還有客房給你住,我家阿姨做飯可好吃了……”

姜厘心口抽疼了一下,拍拍她,笑道:“我就不去了,年三十還得去掃墓,不能讓他們在下面沒錢過年。”

“那好吧,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米糖說,話題又拐了回來,“這筆錢也就夠你這個月還債的,錦書老師說的沒錯,請老師的錢不能省,最好是一步到位,這部劇對咱們來說真的很重要,能不能翻身,就看它了。”

“別的我也幫不了你,我替你穩定大後方,你給我沖!”

姜厘被她說得熱血沸騰的,兩人趴在床上,翻着手機在網上找臺詞老師和表演老師,直到淩晨兩點才卷着被子睡去。

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了。

米糖把沒電的手機插上充電器,迷迷糊糊的往衛生間走,還嘟囔了句:“你怎麽沒有之前講究了。”

睡意迷蒙的姜厘,像是被人劈頭蓋臉一桶冰水澆了下來,陡然清醒。

早飯是每人兩片吐司面包,一杯牛奶。

米糖比她多一勺果醬。

姜厘剛咬一口幹面包,旁邊一口牛奶差點噴她臉上。

“卧槽!副導演給我發消息,九點簽合同!!!”米糖咆哮。

姜厘沉默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剛剛好像看見已經九點半了。

換言之,是她一個三十八線小明星,把大導演……鴿了?

“別吃了,趕緊去換衣服”,米糖催促她,自己還記得擰開果醬挖了一勺,均勻的抹在吐司面包片上。

不可控制的,還是晚了。

車上,米糖給副導演打了個電話,連聲道歉,說明情況,那邊态度尚好。

到了地方,兩人剛進去,就見電梯那邊迎面而來的幾個人。

走在中間的女人,穿着一件粉色羊羔毛外套,臉上妝容精致。

姜厘腳步倏然頓住。

對方亦然。

初戀臉,大眼睛,海藻般的栗色卷發披散在纖細的肩頭,額前薄薄的劉海添了幾分無辜,這是書裏對易姝的描寫。

姜厘只覺得汗毛直立,一瞬間寒氣遍布全身。

那是恐懼。

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讓她清晰的感知到,不是做夢,她真的穿書了!

這些不是代稱的甲乙丙丁,而是擁有情緒情感的鮮活的人。

米糖感受到她的僵硬,小動作的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姜厘不能輸!

手剛碰到她,米糖就覺得不對勁兒了。

姜厘在發抖。

“姜姜……”米糖低聲喊了一句。

“姜小姐,你好。”易姝走近幾步,禮貌打招呼。

好幾秒,姜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勉強從喉嚨裏憋出一句。

“你好,易姝。”

對方顯然對于她直接的稱呼微怔了下,而後小心翼翼的問:“有時間嗎,我有兩句話想跟你說。”

姜厘:“……好。”

兩人往門口的休息區走了走,能看見外面的行人。

今天天氣不好,灰白的天,看着像是要下雪。

易姝先開了口。

“我知道你和宜安哥哥之前的事。”她開誠布公的說。

姜厘點點頭,并不意外。

作為觀衆,她有第三視角,易姝暗戀簡宜安的那些年,她也知道。

看她反應,易姝反而放松了很多,“之前我還擔心,怕你知道我出演許洛彥後,不會接這個戲”,她說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很高興認識你,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姜厘喉嚨微緊,沒接這句,自嘲的笑了笑:“似乎比起我接不接,曹安導演會不會用我更值得考慮。”

易姝看了看旁邊,似是有些不好開口,小聲問:“你需不需要臺詞老師啊?我可以介紹我的老師給你,她很厲害的。”

哈???

姜厘張了張嘴,傻愣幾秒,也有些羞澀的難以啓齒,小小聲:“她收費貴不貴啊?”

“……不、不收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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